县令不干是不干, 但一干起来却是相当迅速。叶久刚出了县衙没多久,衙役们拎着告示就出来了。
人们慢慢围了上来,对着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叶久看了一会儿, 转头往客栈走。
此时差不多饭点,但客栈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叶久那被梅镇支配的恐惧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里, 吓得她直往二楼跑去。
楼梯刚上了一半, 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直往后堂奔去。
叶久回头正好看到, 连忙叫住他, “乾一?”
乾一闻声抬头找了两下, 才在楼梯上发现了叶久, “公子回来了?正好, 我去拿一些碗, 公子与我一起去吧。”
叶久满脑袋问号:“拿碗?去哪?”
接着她又指了指楼上的房间, “韶儿和老先生没事吧?”
乾一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只不过他们现在并不在房里,都在北边的小空地呢。”
叶久边下楼边问:“去那里干嘛?”
乾一等叶久下来,一同往后堂走去,“老先生上午去了几家粮铺, 弄来了几袋粗米,便让我们在北边空地上架了粥棚,此时正给灾民施粥呢。”
“施粥?韶儿也去了?”
叶久有一瞬间惊讶, 侧头皱眉。
乾一连连点头,“是啊,还是夫人掌得勺呢。”
叶久闻言抿抿唇,和乾一一人抱了一摞瓷碗,出了客栈往北边走去。
大概二百米的距离,一路上不少人奔着往那边去,甚至差点把她手里的碗撞出去。
叶久两人顺着人流快步走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搭着一个简陋的粥棚,一大群人聚集在那儿。
“公子跟我来。”
乾一挑了旁边一条小路,带着她七扭八拐绕到了后面。
叶久一边走一边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只见乌压压的一片,一抹亮色点缀其中。
她一眼就认出了祁韶安。
鹅黄白领衣裙平整干净,身上淡粉色的大氅又是那样显眼。
“公子,看脚下!”
乾一话音刚落,叶久便撞到了一块支楞的废木头上。
她一个踉跄,差点把辛苦搬来的碗全卖了。
祁韶安听到动静,连忙回头,果然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阿久!”
她欣喜溢于言表,笑着唤了一声,但仔细看了两眼后,连忙问道:“你还好吗?”
叶久隔着有一定距离,原地蹦了几下,看着祁韶安朝自己招手,她呲牙咧嘴的回道:“没…没事!”
祁韶安眉头微蹙,当下却又无暇顾及她,只好赶紧给面前的灾民舀粥。
“叶夫人,往这里盛!”
祁韶安看了一眼身侧举着两个碗的男子,皱起了眉头,“用过的碗要拿热水烫一下才可以再用,你这样不行。”
男子低头看了看,忙不迭点头,“好,我这就去涮!”
祁韶安回过神又接着舀起一勺。
叶久和乾一绕过来,把碗放到了桌子上,她这才回头看向祁韶安。
规整的发髻配上明亮的外氅,光一个背影就迷了自己的无敌发光大眼睛。
然而当她扫到一个墨绿色衣袍的男子屁颠屁颠的来到祁韶安旁边时,她的望妻痴汉脸瞬间僵住了。
那男子不知说了什么,祁韶安竟笑着点了点头。
叶久眉头一抽,一把拉住正准备跟她打招呼的陆林:“小林子,那男的是什么来路?”
陆林朝她下巴指的那个方向看过去,偏偏头,“哦,那是杜公子,临江县县令的儿子。”
叶久脑子里飘过他老子圆滚滚的模样,又看了看墨绿男子那瘦杆似的身板,“县令儿子?他来干什么?”
陆林闻言了然笑道:“晌午我们刚摆起摊子,灾民蜂拥而至,场面有些混乱,是杜公子出手帮了我们一把,后来又主动留在这帮忙了。”
叶久眯着眼睛看了两眼,那小杜明显比衙门里的老杜靠谱不少,起码很麻利,又是刷碗又是递粥,和祁韶安配合的堪称天衣无缝。
“咱们的人呢?微雨呢?”
叶久面无表情问道。
陆林抱起一摞碗,“除了坤二,其他几个兄弟要么去搬粮食了,要么在那边和微雨煮粥。”
他指了指不远处架的两口大锅,“喏,就在那儿呢。”
叶久扫了一眼,又转过头盯着那个杜公子。
“叶夫人,还有几碗?”
祁韶安掂量了一下,“最多五碗。”
墨绿男子从她手里拿过勺子,端起木盆,“我再去盛上一些。”
叶久见他颠颠的跑走,便上前走了两步,站在祁韶安身后,“怎么样,累吗?”
祁韶安听到声音顿了一下,随后身体后靠,稳稳落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有点。”
叶久帮她捏捏肩,轻笑着:“累了就歇一……”
“叶夫人,粥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住。
叶久回望着墨绿男子,而他也在打量着叶久。
“你是……”
叶久微笑,“韶儿的夫君。”
男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下,“哦,原来是叶兄,在下杜知杭。”
叶久面上依旧淡淡的笑,“叶久,幸会。”
祁韶安听到声音连忙直起身来,看着杜知杭,开口道:“杜公子快点端过来吧。”
“啊?哦哦。”
杜知杭反应过来,看了叶久一眼,连忙把木盆放到桌上,又把大勺递给了祁韶安。
祁韶安接过后又投入新一轮的工作。
叶久全程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如果刚才说是配合的不错,而现在就可以称为是默契自然。
她抿抿唇,转过头搬了一摞空碗上来。
刚放好,一双手便伸了过来,并且捞走了大半,“叶兄多谢。”
叶久眨眨眼,手落在碗边上,有一瞬间的怔愣。
还不及她反应过来,一旁突然响起了一道大喊,从远及近,“大家快去看呐!北门口码头上,灵婆子要作法祭河神!”
叶久和祁韶安闻言异口同声的道了句:“祭河神?”
杜知杭看了她们一眼,沉吟片刻,道:“就是用一个足岁的少女投入江中,以祈求河神保佑。”
“真是岂有此理!”
祁韶安一听勺子攥的紧紧的,眸中一片寒冷。
“韶儿,我们去看……”
“叶夫人莫急,此时定是还在作法,那步骤极其繁琐,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杜知杭声音浑厚,明显盖过了叶久的声音,他把旁边小厮拉过来顶替,又朝祁韶安侧了侧身,“叶夫人请。”
祁韶安点点头,眉头紧皱,还在沉浸在刚才祭河神那几句令人悚然的话中,并未多想。
叶久看着祁韶安已经跨了出去,她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
杜知杭看着她,温和一笑,“叶兄请。”
……
叶久等人赶到桥头时,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
“咪咪咪嘛嘛嘛!吼!”
一个穿着黑色衣袍,头戴魔鬼面具的人正在板子上跳大神。
“那就是灵婆子?”
叶久抱着臂侧头问道。
杜知杭看着执意走在中间的叶久,抿抿唇,点头道:“正是,她主持祭祀已经有五年了。”
祁韶安皱着眉头,“五年?那有多少女子丧命于此?”
杜知杭想了一下,“已经有三位,这是第四位。”
“每逢灾年、旱涝,大家束手无策之时,便会择一少女,着祭祀之礼,以渡难关。”
祁韶安一听双手攥拳,眸中似是能喷出火来,“简直愚昧至极,哪里有什么河神!这好好的女儿家,让这等装神弄鬼之人活生生断送了性命!”
“叶夫人切莫生气,此等习俗虽然无理,却是能最大程度安定民心。”
“所以就让这些无辜的女孩子去送死?”祁韶安眯起了眼睛,面色越来越寒。
杜知杭连连摇头,“这是百姓找出来的法子,我现在就去阻拦他们。”
他看了两人一眼,拨开人群一点点往前面挤去。
“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叶久看着前面依旧跳得欢快的灵婆子,叹了一声。
“阿久可有什么法子救下那女孩?”
祁韶安看着桥头被绑着的红衣少女,心底一阵阵的疼。
明明穿着最喜庆的大红嫁衣,耳边却是必死的悲歌。
叶久看了她一眼,朝身后招了招手,“小林子。”
陆林站过来,斗志昂扬,“叶大哥,让我去干啥?要不要我把那东西踹进水里!”
叶久连忙拦住他,想了一下,“你立马去准备红萝卜汁,五只空碗,还有几味调料。”
她又细细交代了一下,最后嘱咐道:“快去快回。”
陆林郑重抱拳:“是!”
祁韶安望着陆林飞快消失的背影,有些疑惑,“阿久准备那些是要做什么?”
叶久微微一笑,“骗骗这些害人精。”
祁韶安看着她的侧颜,依旧温润的模样,但却有着隐隐势在必得的意味。
她心稍稍安定下来,有阿久在,定是能救下这女子的吧。
“那姓杜的很顾着你呐。”
叶久平静的语调中终于带了一丝起伏,祁韶安闻言侧过头。
只见阿久刚才还淡然的脸上突然挂了一丝不同,薄唇都微微嘟起。
祁韶安轻笑了一下,看向桥头,只见杜知杭正苦口婆心的劝阻灵婆子和一众百姓。
“是吗,我倒觉得是因为杜公子为人纯善,不似他父亲一般不作为。”
叶久一听心里像堵了垃圾车一样,又想吐又噎得慌。
她瞥了一眼祁韶安,转头就走。
“那你让他救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插一把绝世好刀,我特意看了几部虐心剧,呜呜我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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