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叶久和祁韶安瞬间弹开。
祁韶安想也没想就把头埋在了叶久怀里,脸上火烧一般。
青天白日,当街亲热,竟还被人看到, 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觉得自己读的礼义廉耻,全都喂了狗。
叶久面上也有些炽热, 只不过这犊子脸皮厚的很, 她抚着祁韶安后背,循声望去。
只见杜知杭背着身, 正一点点挪出自己的视线。
“站住!”
叶久环视了一下, 这么偏僻的犄角旮旯, 这家伙都能找过来, 哪能让他那么容易离开。
杜知杭依旧背着身, 有些犹豫的开口:“额, 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看到了你夫人的衣角,过来看一下……”
叶久轻哼了一声, 伸手扶起了祁韶安,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心下微微一荡。
她压下心中的躁动,拉着祁韶安的手, 走到杜知杭的身后,随意拍了他一下。
“别面壁了,走了。”
杜知杭左右看了一下, 才看到两人离去的背影。
“哎,等等我啊!”
叶久脚步丝毫不停,偏了偏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祁韶安跟在她身边,此时除了脸上还存有一丝红晕,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
叶久勾着唇看了她一眼,祁韶安见状不动声色的掐了下她的手掌。
“就是……你不会真是河神的徒弟吧……”
叶久笑容不减,驻足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杜知杭摇了摇头,“不像。”
叶久笑着迈上了大街,左右看着周遭的店铺,“那你还问。”
她忽然指了指身后的粥棚,“今天谁家供的米粮?”
杜知杭刚想问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他转身看了看,“哦,城西十八米庄。”
叶久点点头,“他们家倒是很有觉悟嘛。”
“可不,不止如此,十八米庄还出资救治了一批灾民,作为县里最大的粮铺,它这么一动,其他商家也跟了不少。”
“看来十八米庄的掌柜的,不仅心怀大义,还是个长远眼光的人。”
祁韶安淡淡开口,叶久闻言笑了下,“是啊。”
“哎,你别打岔啊,你晌午在桥头来的那一出,到底是怎么弄的?”
杜知杭探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叶久身边,一脑袋问号。
叶久牵着祁韶安走进客栈,寻了一处坐下,“其实那灵婆说对了,我不过玩了个小把戏。”
杜知杭跨坐在板凳上,“那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叶久眉头微挑,瞥了眼桌子。
杜知杭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小二,给我上一桌好酒好菜!”
小二远远的应了一声:“好嘞客官!”
叶久弯着唇,笑得极其外露。她翻开茶杯,倒上水,“其实啊,我的几碗水都被做了手脚。”
“做手脚?我没见你碰那几只碗啊!”杜知杭百思不解。
“陆林是干嘛的,当然是他替我做的。”
“可那几只碗都是清水模样啊。”
叶久翻了个白眼,“清澈又不代表里面没东西。”
“我事先让陆林准备了白醋,碱面,皂荚水,等他去打水的时候,偷偷放进去。”
杜知杭突然“哦”了一声,“所以你那时候说巧儿不为河神所喜,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给你那下人找机会?”
叶久筷子头敲了敲桌子,“下什么下人,那是我弟。”
杜知杭缴械投降,“好好好,但这和变色有什么关系?”
祁韶安也有些不解,“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
叶久轻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我拿的那红红的东西,是红萝卜汁。”
“这玩意儿可以区别不同酸碱度的液体,酸碱性越强颜色越深,那蓝色的是放了碱面,绿色的是皂荚水,深红色的是白醋,至于淡粉色的……”
“那是酒。”
叶久哑然失笑,“而且那么一大碗水,我就只倒了一点,可不也会变浅了吗。”
杜知杭听到最后,单手扶住了额头。
就这么几样熟悉的东西,把一群人耍得团团转。
叶久无所谓耸耸肩,“你们看了前几个,便坚信它变了色,所以即使只有些许差别,你们也会觉得有很大变化。”
祁韶安了然点点头,“就像冷时,一直想着自己热,便会真的感觉暖和许多。”
叶久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我家韶儿就是聪明!”
祁韶安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端起茶掩饰了过去。
“叶兄你说的那什么酸…酸……”
叶久抿了口茶,“在我家乡,这玩意儿叫做酸碱指示剂,不同的液体有不同的酸碱程度,所以显现的颜色也是不同的,这个便是用于区分的。”
“酸……碱……”
叶久看他还是蒙,又解释了句:“比如刚才醋和酒是酸性,皂荚水和碱水是碱性,所以显色不同。”
杜知杭想了一会儿,不禁砸拳道:“妙哉,妙哉!叶兄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叶久摆摆手,“其实像这种东西很好找的,月季花,牵牛花都可以,你不妨找来试试。”
她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朝着童子鸡伸过去,“说起来,明日我还要去找县令大人一趟。”
杜知杭一愣,“我爹?”
叶久捏着手里鸡腿,点点头,“我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要想根本解决问题,还是要官府出面。”
她目光渐渐有些凌厉,“这种河祭,绝不能再发生。”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个侯府幕僚的缘故,县令办事异常麻利。
叶久刚走到客栈门口,街上都开始讨论起来了。
“你听说了吗,昨日祭河神的那灵婆子,已经被报了上去,说是不日问斩。”
“真的啊,怎会如此迅速?”
“谁知道呢,可能是河神首徒找过县令也说不准,今日官府还发了告示,说再不能弄类似的事了,违者都要下大狱呢。”
“那就是了,一定是仙人从中指点的。”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
叶久抱着臂听了会,最后俩人越聊越偏,她无奈摇头,迈进了客栈。
“公子,您回来了。”
乾一正在堂里坐着,见状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叶久有点疑惑,“你今天没去粥棚?”
乾一摇摇头,“我在这儿保护少夫人。”
叶久一听更纳闷了,“韶儿今天也没去?”
按理说韶儿那般济世救贫的性子,早该去了才对。
乾一偷偷指了指上面,“今早有人找公子您,小姐正在招待。”
叶久眯了眯眼,脑海中一瞬间闪出杜知杭那张欠扁的脸,她拔腿就往楼上跑。
祁韶安屋门紧闭,里面传来细细的啜泣声,叶久听着心一下子慌了。
“姓杜的,你个王八……”
叶久一掌推开了屋门,然而话刚秃噜了半句,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杜知杭半点影子。
祁韶安微微抬起眼眸,扫了一眼傻站在门口的叶久,又低头抿起了茶。
叶久见她无恙,心底一瞬安定了下来,她不经意往旁边一扫。
“我去??”
……
老先生从外面回来时,自家几个侍卫都在仰着头,窃窃私语。
“乾一坤二,你们在做什么?”
老先生站在他们身后,突然开口,把几人吓了一跳。
乾一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从桌子跳下来。
“老先生,南侍卫。”
其他人也跟着行礼。
南渊指了指外面:“米庄的赈灾粮到了,你们去接一下。”
“是。”
“等等,”老先生突然叫住了他们,“你们刚才在看什么?”
乾一、坤二等人面面相觑,刚想开口,就见着陆林几个大跳从楼上跑下来,“哎你们快去看看,叶大哥还没屈服,照我说啊,这次你们肯定输……”
他转头对上了老先生探究的目光,剩下的话立马被吞回了肚中。
“堇儿怎么了?”
陆林吞了吞口水,“没…没怎么。”
老先生扫了他们一圈,径直上了楼,“我去看看。”
陆林见老先生已经上去,拉着乾一他们就往门外溜,“快快快,要是让叶大哥知道了我们拿他做赌,非得宰了咱不成!”
而当老先生火急火燎的推开房门时,屋子里一片祥和。
叶久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一旁祁韶安也在。
他心下微定,只是当目光扫过两人的神情时,多年来的敏锐告诉他,并不像他看到的那样简单。
叶久托着腮盘腿坐在那里椅子上,满目愁容。而旁边的祁韶安腰板挺直,端着茶盏轻轻刮着茶沫,微微垂着头。
两人听到动静都抬起头来,叶久更是眼睛都亮了起来。
“老先生,您可算来了。”
叶久从椅子上窜起来,几步跑到了老先生旁边,挽住了他的手臂。
老先生被她突然的亲近吓了一跳,胡子一翘一翘的:“怎么了这是?”
叶久悄咪咪朝一个方向努努嘴,“老先生您可要帮帮我啊。”
老先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屋子里并不只是叶久和祁韶安,还有两个素未谋面的人。
一个粉衫少女,一个半百老翁。
“这是……”
老头见来人,连忙起身,弯腰行礼,“这位可是仙人家中的长辈?小老儿拜见仙人。”
老先生不是没听说过叶久昨天的光荣事迹,他眉头微挑,笑道:“老翁快请起,老夫并不是什么仙人。”
老头脸上有点疑惑:“这……”
叶久扶额,无奈又解释了一遍:“许大爷,我真的不是什么仙人,也娶不了你家巧儿,您就放过我吧。”
老头连连摇头,“那可不成,小老儿明白,仙人高足岂是我辈能高攀的,但让巧儿给您做个暖房丫头,我们心中也宽慰些。”
叶久蹲在地上,举起一只手,“我家中已有贤妻,而且这辈子只娶韶儿一个。”
祁韶安闻言手上一顿,轻轻扫了她一眼,慢慢把茶杯握在了手中。
老头咦了一声,“我们巧儿不图名分,哪敢让您明娶进门。”
叶久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抽抽嗒嗒的女孩,“丫头,你多大了?”
女孩委屈地瞧了她一眼,小声道:“十四。”
叶久向后挪了两步,连连摆手,“这可是未成年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咱不能干!”
老头上前想要扶起她,好言劝道:“什么未成,我们巧儿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已是能替仙人绵延子嗣了。”
叶久一听翻了个白眼,仰头哀嚎一声,“白叔救我!!”
老先生收回了看戏的目光,看着可怜巴巴抓着自己衣袍的叶久,眼里渐渐变得柔和。
堇儿亲口一声“白叔”,真是直挺挺的暖进了自己的心坎里。
十四年梦寐之语,就让她这么明晃晃的叫了出来。
老先生眼眶有些湿润,但却未叫人看见。
“堇儿。”
老先生拉起了叶久,随后又朝着老头微微一笑,“原来是此事,看来老翁有所不知,这河神府有规定,河神弟子一生只能与一人相伴,不然就会触怒天谴,后果不堪设想啊。”
老头还是不放弃:“可是河神……”
叶久连忙接道:“你忘了这两年的旱灾了?还不是你们乱送姑娘造成的。”
老头一听有点犹豫,看着叶久也有些不甘心。
老先生见状侧身一迎,“老翁心意我们领了,不若陪老夫畅饮几杯,也算是出了份力。”
老头闻言想了下,连忙点头,“如此也好,也好!”
老先生又朝巧儿招招手,“可否请巧儿姑娘帮忙添酒茶?”
巧儿闻言乖巧的站起来,点了点头。
老先生笑着拢着胡须,朝叶久悄悄眨了下眼,叶久更是回以一计感激的笑容。
等几人前脚出了门,叶久一下把门关上,甚至直接上了锁。
她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
真的太难缠了,太难缠了。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觉得这老头脑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他家巧儿扔到她的床上。
“呼……韶儿,总算是……哎?韶儿?”
叶久抬起头话还没说一句,只见祁韶安已经放下茶杯,施施然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
她一看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呜呜,韶儿,你不能丢下我。”
祁韶安顿时一个踉跄,她转头看着蹲在地上扯着自己衣袖的叶久,脸更黑了。
“放手。”
叶久连连摇头,瘪着嘴,“不要。”
祁韶安转过身,冷眼瞪着她,“我再说一遍,放手。”
叶久心底有些发怵,“我怕一撒手你就跑了。”
祁韶安好笑的看了看四周,“屋里就这么大,我能跑去哪里。”
叶久环看了一下,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撒开了她的衣袖。
祁韶安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转身坐到了床边。
叶久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望她,一手托腮,眨着水汪汪的眼睛。
“韶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祁韶安低着头,双手搭在腿上,沉默不语。
叶久双手捂脸,“我也不知道他们会闹这么一出,早知道我就该在告示上再加一条,也不要乱给河神弟子塞女孩子……”
祁韶安闻言抬眼看着她,檀口微张,“地上凉。”
叶久抬起头悄悄打量着祁韶安,只见她手里磨砂着个什么东西。
她仔细看了看,却发现是那个和自己同款的红色同心结。
她连忙想把自己的也找出来,结果却怎么也摸不到。
叶久一时有些慌张,她悄悄转过身,窝起来仔细翻找,“咦,哪去了……”
“别找了。”
叶久顿时一惊,心底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缓缓转过身,只见祁韶安手中正拎着那紫色的囊袋,眸光淡淡看着自己。
叶久讪笑一声,“原来在你这儿啊,吓…吓我一跳。”
她连忙爬起来,走到床边,接过了同心结。
“是今早巧儿姑娘给我的。”
叶久笑容都僵住了。
“韶儿,我……”
叶久脸都皱到了一起,估摸着是昨天村民围过来时掉的。她脸上满是懊悔,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如此贵重的东西都能弄丢。
祁韶安没有应声,只是从她手里拿过了囊袋,拉过她的腰带,又仔细的系好。
“别再弄丢了。”
叶久看着她的发顶,心底有些酸涩。她抿了抿唇,伸手揽住了她。
“韶儿,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祁韶安听着耳边温温的声音,指尖磨砂着她那紫色的同心结。
叶久吻了吻祁韶安的发丝,“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试想了一下,若是哪天有人突然找上门来,非要给韶儿送个暖房的,自己怕是会当场炸了。
可韶儿什么也没说,甚至在自己回来前,都平静大方的招待着那爷俩。
但进门的那一刻,韶儿看向自己的那道目光里,除了一丝松弛,还有藏不住的委屈。
叶久心下有些涩然,轻轻地抚着她的脊背。
祁韶安最终环住了叶久的腰间,闷声又重复了一遍:
“别再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再弄丢了。含义太多了,我发现怎么解释都行。
评论区带刀日常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我可没说有刀哦(乖巧脸)
嘻嘻我今天要蹲第一个是谁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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