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韶安和叶久在竹园里苟了两天后, 林夫人又差人把祁韶安叫走了。
叶久不干了,笔一扔就要跟去讨个说法,结果被祁韶安堵了回来。
“阿久莫不是忘了我前两日与你说的话了?”
叶久嘴唇都有些颤抖,咬着后槽牙, “那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祁韶安捏了捏她的手掌,“你放心, 林夫人不会为难我的。”
叶久还想说什么, 结果被又被祁韶安抢白了,“你不是还要编撰那本书吗, 快去忙吧, 我去去就回。”
“姐姐, 您亲亲相公字跟狗爬的一样, 你确定?”
叶久长叹一口气, 她忽然想到什么, “对啊, 我可以以此为由,回了林夫人。”
她提步就往门口走, 结果被祁韶安拉住:“等等阿久,你就这般去,若是林夫人再给你塞个通笔墨的丫头,你又如何?”
叶久一下噎住了。
祁韶安浅浅一笑, “晚时我回来再写不迟,阿久快回去吧。”
说罢,她倾身上前, 在叶久脸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转身出了门。
微雨看了眼叶久,也跟上了。
叶久站在原地,良久,最后捂脸蹲下,“耍赖啊,美人计可还行?”
“喵——”
一道欢快的猫叫声传来,叶久拿开手,就见着一个黑球朝自己奔来。
她毫无意外的被扑倒在地。
“泥球儿你是吃了秤砣吗!”
墨丸亲昵地蹭着叶久的下巴,爪子也挂在她的衣袍上。
叶久伸手把它抱起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它的黑爪子缓缓勾出了一条布丝——
“泥球儿!几天不见,你不但走路利索了,胆也肥了啊!!”
墨丸见状呲了呲牙,突然探过头,咬断了那根突兀的细线。
咬完还不忘接着呲了下牙。
叶久:“……”
她提溜着墨丸一时无话。
“泥球儿,你刚才……是在笑吗……”
那贼眉鼠眼的模样,要不是讨好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墨丸却不管那么多,挣开了叶久的钳制,闪身蹿进了书房。
叶久无奈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墨丸溜达了一圈,随后跳到了书桌上,试探的嗅着那些铺散的宣纸。
叶久一见连忙跑过去,在墨丸一爪子拍上去前,夺下了那张纸。
她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并无缺损猴,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还都是些草稿吧,但也费了她好些力气。
叶久把东西理好,随意翻看了两眼。
王掌柜归乡在即,她便想着捎件件东西给杜知杭。她思来想去,决定编一本科学知识指南。
一来杜知杭对这玩意感兴趣,若是王掌柜拿去,倒是可以为其引荐一番,日后在临江县也好立足;二来这本书都是些实用技巧,没准还能用到那些新开的书塾中。
打定主意,叶久一刻没停就开始赶工,只是以她的字,估计写出去鬼都不认识。
先不说她原来就极少写书法,就单说这盛康国的字体,她认都认不来。那似篆不篆似草不草的玩意儿,她怕是再学个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差不多。
叶久头疼的捏着笔,于是一滴墨又掉在了纸面上。
“喵——”
墨丸坐在书堆上,极其愉悦的叫了一嗓子。
叶久见状一把将纸揉成了团,二话没说直接塞进了它的猫嘴里。
“上回偷我糕点的账还没算,你丫还敢在这嘲笑我??”
“唔唔——”
墨丸死命着的扒拉着,一双水汪汪的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
“少爷……”
叶久正看着墨丸扑腾的起劲,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怯懦的嗓音,她转过头,发现是荷漾。
“啊,怎么了?”
荷漾站在桌钱,闻声连忙行了一礼,“奴婢识些诗文,或许能帮上少爷。”
叶久心下一惊,“你认字?”
荷漾点点头,“家父在世时曾是秀才,自小就教习奴婢习书学文,只是后来入了侯府,久不用便废弃了。”
叶久闻言缓缓点头,把稿子递给她,“那要不你试试誊抄一遍,尤其这些图,一点都不能错。”
荷漾闻言连忙接过,“是,少爷。”
叶久让开了地方,站在桌边。荷漾有模有样的拿起笔,只不过她看了看叶久的字,皱皱眉,迟迟没有下笔。
叶久一瞧,脸上莫名闪出一丝羞耻,她轻咳了一声,“那个……还是我说给你吧。”
荷漾低着头恭敬点头,“好。”
“我看一下啊,”叶久粗粗扫了一下,“这个讲的蒸馏装置,上面注释的是各种液体的沸点。”
“这边是密度问题,光的折射问题,哦对,这个是发酵……”
荷漾刚开始还跟着点点头,然而她是越听越蒙,最后终于打断了叶久,“少爷,您说慢点,我……我听不懂……”
叶久这才发觉自己说的太入迷了,便放慢语速,“那好,就从折射开始说……”
荷漾确实如她所言那般,写出的字虽不如祁韶安的劲秀饱满,但也是清丽流畅,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最要紧的是,荷漾手书很快,仅仅一下午的时间,她就把草稿的三分之一都誊抄了下来。
叶久看着一小沓纸笺,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这样一来,韶儿回来便不用再劳神顾及这许多了。
“少爷,这章也抄好了。”
荷漾把手中的宣纸轻轻吹干,递给了叶久。叶久连忙接过来,轻笑一下,“哦好,辛苦了。”
荷漾微微颔首,脸上有些微红,“这是奴婢分内之事,谈不得辛苦。”
于是等祁韶安跨进房门时,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微微有些怔愣。
一女子坐在书桌前,低头认真的写着,而她家阿久正站在边上,翻看着手稿。
谁也没注意到来了人。
微雨见此情形,装作无意的咳了一声。
叶久听到动静抬起头,结果看到祁韶安正站在门口,她顷刻眉眼都笑开了,“安安,你回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绕过书桌,朝祁韶安走去。荷漾见状连忙站起身,恭敬地退到一旁。
祁韶安抿了抿唇,稍稍朝里面扬了下巴,示意她解释一下。
叶久反应也快,伸手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轻轻的替她捏着肩膀。
“你是不知道,荷漾写的字可比我好多了,有她帮我抄录书稿,可省了不少麻烦。”
祁韶安感受着肩颈传来的舒适,微微放松了身体,“哦,是吗。”
荷漾走到两人面前行礼,“奴婢手笨,不给少爷添乱就好。”
她顿了顿,道:“奴婢这就告退了。”
叶久笑着点头,“辛苦了,回头请你吃饭。”
荷漾离开后,微雨看了两人一眼,吞了吞口水,“那个……我去看看小厨房好了没。”
说完也一溜烟跑了。
叶久此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她歪过头,看着祁韶安的侧颜,眨了眨眼。
“韶儿?”
祁韶安抿了口茶,余光扫了她一眼,鼻子中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鸣。
叶久脑子里转了个弯,随即轻笑了一声,蹲下了身子,趴在祁韶安的膝头,“不开心了?”
祁韶安偏着头,认真喝着茶,“我还道林夫人再给你派个舞文弄墨的丫头,原来是我多心了。”
叶久挑了挑眉。
祁韶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可是都配好了呢。”
叶久哑然失笑,搭在她的膝头,身子有些颤抖,“韶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
祁韶安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才那般语气,一时有些羞涩,她眼神闪躲了一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怎样?”
叶久撑着椅子站起来,在她那小巧的耳垂上亲了一下,低着嗓音,柔柔道:“真的好可爱呀。”
叶久低沉沙哑的声音顺着耳道钻进她的脑海里,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表情一时都空白了。
叶久看着祁韶安怔愣的像只小兔子的模样,嘴角扬得高高的,她坐在旁边,“这不是怕你累着嘛。”
祁韶安回过神,看向叶久,眉头微微挑起。
“你应付林夫人就已经很累了,这些事若还要你想着,我心疼。”
叶久声音平平淡淡的,可落在祁韶安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瞒着阿久,是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叶久见她不说话,便拍了拍胸脯:“韶儿你放心,我下回一定离她远远的,她坐那儿,我坐这儿,怎么样?”
祁韶安看着都可以放下辆车的距离,轻笑了下,“那要不要妾身替你们在中间拉个帘子?”
叶久愣了半天,最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
朝元殿。
入夜已深,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陛下,朱阁裘心池裘大人已在门外候着了。”
一墨绿色宫服公公快步走到书桌前,弯腰行礼。
楚时慎端坐在桌前,翻看着桌子上的奏章,“让他进来。”
公公领命而去,不多时,一暗红衣袍男子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臣裘心池参见陛下。”
楚时慎抬了下眼,又接着看手上的奏折,“平身,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裘心池起身拱手道:“回陛下,燕州渭河沿岸四县受灾严重,其余各县也有牵连。”
楚时慎抬起头,“如何严重?”
裘心池抿了抿唇,“百姓家无余粮,饥寒交迫,民不聊生。”
“啪——”
楚时慎霎时把奏章摔在桌子上,裘心池连忙跪下。
“这群决疣溃痈的东西,灾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竟还跟朕说他们治下得当,不日便会复旧如常?”
楚时慎气得大袖一甩,“还说什么百姓感念皇恩,他们不骂朕就烧高香了!”
裘心池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楚时慎皱着眉缓了缓,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裘心池行了个礼,连忙退了出去。
“陛下,这是今年刚到的玉露春,您尝尝,莫要气坏了身子。”
公公端来了一个托盘,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
楚时慎撩袍坐在椅子上,气不打一出来,“这群老匹夫,装聋作哑,就给朕演戏。”
他随手扒拉了一本奏折,看了两眼,脑袋仁更疼了,“还有这镇远侯府,找个儿子都要来报,天下是无事了吗!”
公公闻言面上挂着浅笑,微微颔身,“镇远侯去了多年,小世子这些年杳无音信,如今寻得,也算是了了先皇一桩心事。”
楚时慎皱皱眉,又翻开了一本,目光却落在一旁,“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时堇,这前脚还与三皇兄交好,可朕一登基,他们后脚就寻来了时堇,这叫人如何信得?”
公公弯着腰,但笑不语。
楚时慎眼睛落回到奏折上,低声道了句,“若真是时堇,那就好了。”
……
南泥湾会馆。
叶久坐在三楼最北边的房间里,翻看着手里的册子。
“东绯,这几日那人有没有再来过?”
东绯刮了刮茶沫,摇摇头,“半点音信都无。”
叶久闻言皱了皱眉,“这就怪了,簪子一直在我们手上,他也不说后话,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东绯抿了口茶后,抬起头,“谁说不是,这几日总也提心吊胆,生怕楼里造了人暗算。”
叶久被牛头支配的恐惧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她连忙点头,“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公子,这正主没来,偏门琐事倒是听了不少。”
东绯神秘一笑,在叶久茫然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咱这会馆开了几日,已经在京城小有名气了,这两日还来了不少权贵家的公子哥儿。”
“所以呢?”
东绯摆了摆手指头,“你看像礼部尚书家的二哥,他喜欢琼花馆里的头牌云宛姑娘;而工部尚书家的老大,他看上了太傅家的孙女;还有那京城守备,传说竟是好男风……”
叶久:“……”
东绯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个遍,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叶久正森森的盯着他。
“呃,怎…怎么了?”
叶久把手里的册子甩过去,咆哮道:“混球啊啊啊我搞半天不是让你听八卦的!!”
东绯缩了缩脖子,“这不是还没来及整理嘛。”
叶久此时严重怀疑白叔把东绯派来的真实目的。这要么是过来拆台的,要么就是他想找个理由把这家伙甩开。
她把怀里的书册子拿出来,丢给东绯,“把这个交给王掌柜,让他到了临江县再带给县令之子。”
东绯伸手接住,“没什么信物?”
叶久摆摆手,“他见了自会明白。”
……
叶久照例买了那家糕点,拎着往府上走,许久没回家的陆林也跟着回来了。
国丧过了一月,街上渐渐恢复如初。
镇远侯府也撤了白花,看着多了些平日的生气。
叶久站在门口,脑袋有点懵。
“小林子,这马车是停在咱府门口吧。”
陆林点点头,“看这意思,确实是。”
一辆银顶暗红帏布的马车停在石狮子旁边,不知道还以为是蹭车位的。
叶久眯了眯眼,行至阶前,回身瞄了眼车尾。
只见几只棕黑色的木牌上,刻着兰花式样。
“叶大哥,怎么了?”
陆林凑过来小声叫了她一声。
叶久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
她把糕点塞到陆林手里,轻声道:“你先拿到竹园吧。”
陆林一时不解,只不过还不等他再追问一句,就见府里出来一小厮,迎面朝他们走来。
“少爷,夫人请您去前厅,有客至。”
陆林明了,“那我先回去了。”
叶久点点头,随小厮来到前厅。
只不过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了里面谈笑之声。
叶久定了定神,提脚迈了进去。
“褚大人您瞧,堇儿来了。”
林夫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叶久走到院中就听了个清楚。
叶久看着堂里坐着两人,右边是林夫人,左边则是一个暗棕色袍的中年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仆从。
叶久走进来朝林夫人行了一礼,就见着林夫人向她引荐,“堇儿,快来见过褚尚章褚太尉,这可是你父亲的旧友,你应是唤一声伯父。”
叶久见状粗粗瞄了一眼那褚太尉,只见中年男子如白叔一般留着胡须,面上带着淡笑,和蔼可亲的模样。
“小子时堇,见过褚伯父。”
褚尚章闻言连忙起身虚扶了一下,“小世子不必多礼,老夫担待不起啊。”
他叹了口气,“想来自你失踪也有十四年了吧,如今终于归家,林将军也能瞑目了。”
林夫人看着叶久,眼里满满都是慈爱,“是啊,简良若泉下有知,也是会感激褚太尉的。”
叶久闻言愣了一下,林夫人看她不明白,便笑着解释道:“你承爵的信儿迟迟不来,褚太尉帮衬着到御前提一下,堇儿还不谢过褚伯父。”
叶久闻言只好又朝褚尚章行了一礼,“多谢褚伯父。”
褚尚章笑着摆摆手,叶久见状直起身,不经意往他身后一扫,却登时怔住了。
只见一白袍灰罩的白净公子,负手立在褚尚章身后,此时正浅笑着望着自己。
叶久嘴唇颤动两下,盯着那公子一下说不出话来。
褚尚章和林夫人对视一眼,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公子,笑着撩了撩下摆,道:
“青迟,你可认识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憋了这么半天,终于露面了,呼……
当时猜的好些宝贝都对了哦,哈哈。
下一章翠花大姐可能占不少,不想看副cp的可以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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