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薛府寿宴

小说:愿祈久安 作者:拾吾两
    二月初三, 薛府。

    薛璟宁翘着二郎腿倚在塌上,咔嚓咔嚓啃着苹果。

    薛纡宁簪好最后一支金步摇,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抿抿唇,道:“璟儿, 你这个没骨头的样子跟谁学的, 让爹看见又该说你了。”

    薛璟宁愣了下,低头看了几息, 脑海中突然飘过一个火红的身影。他抬头笑了笑, 坐正了身体, “近朱者赤, 阿姐宽心吧, 我在人前肯定不这样。”

    薛纡宁一瞬间怔住了, 脑中回旋着自家弟弟那句“近朱者赤。”

    近得谁的朱, 又染得谁的赤。

    她如何猜想不到。

    薛纡宁扯动嘴角,僵硬笑了下, “你有分寸便好。”

    薛璟宁挑了下眉,后又撑着桌子,偏过头,“绾儿, 你就不要再盯着那风铃发呆了,你再看,叶子也已经娶了祁姑娘, 早跑远了。”

    薛绾宁闻言惊醒一般,目光从那一根根黄铜管上移开,看向了薛璟宁。她显然是没听见薛璟宁说什么,小口微张:

    “啊?”

    薛璟宁见状轻叹口气,柔下声音:“你若实在不舍得,就把它拿回你屋里便是,省得天天费事来阿姐这里。”

    薛纡宁没好气瞪了薛璟宁一眼,“绾儿来我这儿怎么了,若是今后她许了人家,我想见绾儿还得敲未来妹夫的府门呢。”

    薛绾宁闻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这明明聊得自己的事,可她却一句都没说上话。

    “久哥哥他……”薛绾宁轻声开口,“他一直当我是妹妹,我知道。”

    她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我没事,久了就不记得了。”

    薛纡宁看着自家小妹露出这般苦涩勉强的笑容,心疼的要命,可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就像自己一般,默许璟儿频繁与那人来往,虽然心底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能在意,可每每见他兴高采烈的说起那人的时候,心里的酸楚又能给谁人说呢。

    说到底,还是缘分浅薄罢了。

    薛璟宁一点看不得自家宝贝妹妹受委屈,当时要不是那个人是叶子,他就是绑也要给绾儿绑来。

    他把苹果核往外一丢,一把拉起薛绾宁,“是时候该招待宾朋了,绾儿跟二哥一道出去瞧瞧如何?”

    薛绾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薛璟宁风风火火拽出了门。薛纡宁看着两人的背影,轻笑了一声,回身望了望桌上。

    梳妆台旁,一只白玉笛安静的躺着,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而那只火红的中国结,依旧盘在笛尾,依旧艳得夺目。

    ……

    薛家老爷子过寿,薛老爷毫不吝啬地请了云城最好的戏班子,从晌午一直唱到了傍晚,几台大戏连轴招呼。

    薛老爷子爱听曲儿爱看戏,自是乐得合不拢嘴,一天下来也不知疲惫。

    临到晚宴,好些个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纷至沓来,薛府的后园子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薛老爷子身子康健爽利,定是能齐肩松柏,福寿绵绵啊。”

    薛老爷回过身,见着来人,连忙拱手,“原来是何县丞,枝昌替家父谢过县丞大人。”

    薛璟宁也跟着父亲朝来人行礼。

    何津虚扶一下,笑着道:“薛老爷哪需客气,明府大人还有公务在身,未能亲自来给老爷子祝寿,还望薛老爷多包涵。”

    薛老爷连连摆手,“这哪敢劳烦明府大人,何县丞快快入内。璟儿,引大人入座。”

    何津上下扫视了一下薛璟宁,抚须而笑,“令郎可谓是一表人才,将来定会有大作为啊。”

    薛老爷笑着客套两句,便示意薛璟宁带人进去。

    除了何津,一些云城乡绅大户都来了。

    薛家虽是捐的员外官衔,但其府下所置家业涉及甚广,从田庄园地、河道水运,到钱庄放贷、门店铺面,单算缴的税,就占了云城三分之一。

    如此大户的寿诞之宴,自是官家商户往来的好时机。

    薛老爷和薛璟宁忙了一个多时辰,这些大老爷们才终于都落了座。

    庭里两桌,庭外八桌,庭里的,一些身份地位高的与薛老爷和老爷子一桌,薛家家眷又是一桌。

    薛纡宁和薛绾宁还有薛夫人临了开席,才从后院款款而来。

    “这等日子,怎么不见你那侄儿来?”

    一棕袍男子扫了一圈,开口问向薛老爷。

    薛纡宁在隔桌听到,面上一紧,只听得薛老爷笑呵呵的回道:“我那侄儿忙前顾后的,染了风寒,他怕给诸位过了病气,就早早回去了,褚大人可是有事找他?”

    褚舟古闻言轻笑了声,“无事无事,青迟侄儿身体要紧。”

    “多谢大人惦念,改日让青迟去府上听训。”

    薛纡宁眼睛飘忽了一下,与薛璟宁对视一眼,便悄悄低了点头。

    席面一开,佳酿入肚,桌上的人明显不像开始那般客套拘谨,朗笑阔论之声不断。

    “薛老爷可真是下本啊,这蓝桥风月竟能让我等喝个痛快,实在难得!”

    薛老爷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这是犬子孝敬各位叔伯的,诸位可莫要客气才是。”

    薛纡宁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目光中低迷又带着晶亮,她抿了一小口,轻启朱唇,“你找初浔要的?”

    薛璟宁四下看了一眼,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哪使唤动她啊,这是初浔姑娘说叶子不在,替他表个心意,就送来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酒坛,“一车。”

    薛纡宁闻言静默了许久,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随后不轻不重地道了句:“若一会儿有人问你如何购得,你且说从藏酒的友人手里买的,现已无存货。”

    薛璟宁愣了一下,随后点头,“阿姐放心,我省得,不会给初浔姑娘惹麻烦的。”

    薛纡宁没再说话,一杯一杯咂着清凉的酒液,半晌筷子都没动一下。

    不过桌上热闹,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们,酒过三巡,不少人都放了筷子。

    “何某听闻薛老爷子酷爱音律,今日便是给您备了一份薄礼,若是能替老爷子寻得一个半个流水知音,也算是美事一桩。”

    薛老爷子一听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何县丞此话怎讲?”

    何县丞抚了抚胡须,吊足了人们的胃口,“薛老爷子可听说过花满楼的初浔姑娘?”

    此言一出,庭里的两桌人都愣了。

    薛纡宁瞬间睁大了眼睛,她看向薛璟宁,只见薛璟宁也是一脸懵逼,愣愣的摇了摇头。

    薛纡宁见状目光紧紧锁在何津身上,手上的杯子都险些掉在桌上。

    薛老爷子“嘶”了一声,思索着道:“老夫听闻年前那昔花节上,花满楼一曲一舞可是艳压群芳啊,只是你说的那初浔姑娘,老夫只闻其人,未谋其面啊。”

    何津朗笑一声:“老寿星莫要心急,何某这不就给您带来了吗。”

    “哐当——”

    庭里一片哗然,直接盖过了杯落的声音,薛纡宁低垂着头,右手缓缓攥拳。

    “阿姐,这…这怎么回事啊!”

    薛璟宁一下慌了,回头看着对面桌子或是兴奋或是惊讶的各色神情,坐立不安。

    宋初浔在楼里是个角儿,可在这大老爷云集的地界,哪能像在花满楼一样事事由她?

    “薛老爷子,您往那边看。”

    何津遥遥一指,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都屏住呼吸,仔细的找着。

    薛纡宁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她紧紧皱着眉,惶惶朝那边看去。

    只见圆拱门后,一胭脂红色的身影缓缓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同样火红的大氅随着步伐微微荡漾。

    薛纡宁一眼就认出了那道身影,即使隔着面纱,她也认出了那日夜思念,却一点也不想在此时见到的面孔。

    何县丞一点也没有说假,来人正是花满楼的宋初浔。

    宋初浔抱着黑漆焦尾琴,一步接着一步朝众人缓缓踏来。面纱未挡住的地方,一双桃花眼含着点点春色,顷刻便摄走了人的心魄。

    “真是个狐媚子。”

    薛纡宁听得耳边一道鄙夷之声,她回过神,只见薛夫人寒着脸,冷哼了一声。

    “阿娘!”

    薛璟宁低着嗓音叫了一声,眉头微皱。薛夫人见状瞪了他一眼,“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的勾当,分明是被这狐媚子勾了魂儿了!”

    薛绾宁坐在薛夫人身旁,闻言连忙挽住薛夫人,“阿娘,女儿见过初浔姐姐,不像您说的那般,二哥自是……”

    “什么?!你还见过那狐媚子??”

    薛夫人一下子调都扬了半分,薛绾宁这才惊觉说漏了嘴,顿时愣住了,“我……我……”

    薛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戳了薛绾宁脑门一下,转头狠狠瞪了薛璟宁一眼,“你啊你,都教了绾儿什么!”

    薛纡宁右手攥拳,整个拳头不住地颤抖,她咬咬牙,抬眸开口:“阿娘,初……”

    “阿姐!”

    薛璟宁一把拉住了薛纡宁的袖子,低声唤了一声。

    话至嘴边生生停住,薛纡宁深吸了口气,扫了眼薛璟宁,只见自家弟弟朝她悄悄摇了摇头。

    薛纡宁心下凄然,但也只好压下冲至头顶的血液,没再理会桌上的动静,抬头看向那处在众人视线焦点的人儿。

    “民女初浔,见过薛老太爷,愿您福寿安康,喜乐顺遂。”

    薛老爷子上下打量了几眼,探身问道,“你就是初浔姑娘?”

    宋初浔微微颔首,“正是。”

    何津环看了一圈,指了指中间的台子,“不知初浔姑娘可否为薛老爷子弹上一曲?”

    宋初浔屈膝行礼,“民女荣幸之至。”

    薛纡宁目光一直落在宋初浔的身上,直到那红色身影行至台上坐定,她都没见宋初浔递来半个眼神。

    薛纡宁心底微微发沉,那火红的颜色竟刺得她眼眶有些酸涩。

    一别近一月,她万万没想到再见会是这般情形。

    明明近在咫尺,可却比这些日楼里楼外的阻隔还要遥远。

    宋初浔拨弄了几下琴弦,随后抬头轻笑了一下,手指用力一挑,一个高昂的音调就飘出了琴弦。

    薛纡宁呼吸一滞,接着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吸气声。

    须得承认,宋初浔果然是妖精。

    只轻飘飘的一眼,便让这些妻妾成群的官家大户失了冷静。

    薛纡宁眼底越来越沉寂,也越来越不安。

    薛璟宁同样无心欣赏她的琴声,他头一次觉得这袅袅之音是如此刺耳,甚至想要赶紧结束掉。

    宋初浔却一点也不着急,乐声时缓时急,或是轻灵,或是撩拨,从容不迫的弹着每一个音符。

    薛纡宁最终别开了目光,她拎起酒壶,斟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仰头的瞬间,一滴泪从眼角落入鬓发,无声无息。

    这曲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时日日相伴,一笛一琴,丝毫不觉厌烦的一遍又一遍奏着,调试着每一个音调。

    薛纡宁侧过头,看着那端坐的身影,自己佯装了多少日的冷漠,一下子撕裂开来。

    她轻笑一声。

    恐怕也只有这家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一路畅通无阻的挖开自己的心房。

    宋初浔拨动了最后几个音,抬了头。那双桃花眼中笑意不再,盛满了醉人的落寞。

    就这样,两道复杂的目光,穿过庭廊,撞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各位宝贝。

    咦,晋江崩了 今天还上热搜了,我突然平衡了哈哈。

    我今儿忽然发现,薛家这仨好惨啊,爱情的大苹果这仨是一个没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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