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泥湾会馆。
“韶儿, 照你这个看法,咱那竹园子迟早被书埋了。”
叶久坐在桌头,随手拎起了一本棕黄的书,里面乱七八糟的字霎时刺得她眼疼。
祁韶安双手背在身后, 扬了扬下巴,唇角轻轻弯起, “怎么, 不舍得?”
叶久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 转过头朝陆林道了句, “小林子, 再让人去店里搬一套一模一样的书送去侯府。”
祁韶安闻言愣了一下, 指了指面前与人差不多高的几摞书, “这些不是要拿到院里的吗?”
叶久把书丢回桌上, 拉过祁韶安的手, 侧身指了指四周的墙壁,“韶儿, 这几面墙光秃秃的,你看啊,我打算在这儿加个案桌,对面放个琴桌。”
叶久又两指指向了屋子里最宽的一面空墙, “这里,就打一个复式书柜,来装这些书, 怎么样?”
祁韶安脸上漾起一抹柔柔的笑,她转头看向叶久,那张恣意的侧颜透着一板一眼的认真,让人莫名心安。
“韶儿?”
叶久见祁韶安盯着自己发怔,连忙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祁韶安反应过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好。”
陆林觉得久违的酸臭气息又一次萦绕在眼前,他恐怕再待下去会身体有损。
他悄默声拉开门,脚还没踏出去就被吓了一跳,“东掌柜,你怎么在这?”
叶久和祁韶安闻言也转头看去,只见东绯正扒拉着门框子,半个身子尴尬的僵在空中。
“呵呵……”
东绯讪笑两声,瞪了陆林一眼,“开门也不知道说一声!”
陆林:???
叶久挑了挑眉,轻抬了下下巴,“东掌柜业务可是越来越熟练了,连我的屋子都不放过呢。”
东绯闻言霎时立正站好,“公子,您和少夫人的墙角一点都不好听,我先告辞了!”
说罢,眼前已经没了那绯红的身影。
叶久:“……”
……
“说吧,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
叶久盘腿坐在塌上,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东绯。
东绯摇了摇手里的宫扇,眯着狐狸眼,“公子你这几日不在啊,可是要错过好些有趣的事呢。”
叶久来了兴致,示意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上次给您说的工部尚书家的公子,这几日又来了,不仅如此,还带了刑部侍郎家的哥儿。”
东绯压了口水,接着说:“他们几个货色,放一起就只知怎么祸害人家姑娘。”
叶久听得直翻白眼,她敲敲桌子,“喂,重点。”
东绯连忙点头,“这刑部侍郎的公子啊,竟也喜欢琼花馆里的云宛姑娘!”
叶久皱了皱眉,“啊,那怎么了?”
东绯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公子,你还记不记得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
叶久愣了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哦哦对,他好像也喜欢那个云什么姑娘……”
东绯点点头,把手里的装订纸本往叶久面前一推,“那工部尚书家的公子说及此事时,刑部侍郎家的哥儿语气都急了。”
叶久低头看着东绯手指的地方,上面勉强分辨出几个字,“言及云女,韩三……语急薄怒……”
东绯又往后翻了几页,“之后户部尚书常大人的嫡次子,也来过。”
叶久嘴角有些抽搐,“他不会也喜欢云姑娘吧。”
东绯摇摇头,“那倒不至于,这家伙虽谈的不是男女之事,但他可比前几个毒。”
叶久双手托腮,“快快,我要吃瓜。”
东绯“啊”了一声,“瓜?这还没到时候呢。”
叶久连忙摆手,“哎呀跟你解释不清,意思就是快说!”
东绯往前挪了挪,神秘一语:“这哥们好赌。”
叶久皱了皱眉头,东绯见状接着解释:
“说是京城的鸿发赌坊已经下了最后通碟,若是他若再不还上欠款,就去他府上闹。”
叶久闻言轻笑了一声,“活该,这是闹大了他爹的官也保不住了,看他还有好果子吃。”
东绯撇撇嘴,“可不是嘛,听起来,之前也欠下了不少,后来不知怎么还上了,似是他爹都知晓了。”
叶久嗤笑出声,“没被打残了?”
“听说两月没下床。”
叶久突然想起兰沧县那胡家的儿子,好像也是两个月下不了床。思及此,她笑得更带劲了。
叶久抿了口茶,忽得想起什么,又问道:“东绯,我让你打听南边灾情,现在如何了?”
东绯想了想,道:“灾情比听到的要严重。”
“怎么说?”
“大片庄稼绝收,饿殍遍野,流民四散求生,有不少往北边来了。”
叶久眉头越皱越深,自她们从临河县启程至今少说过去了二十多天,按理说新皇接手后应该好转不少,怎么还会如此严重?
“那京城的赈灾粮呢?还没发到吗?”
东绯缓缓摇了摇头,“说是到了一部分,但数量有限,根本不够几个县分的。”
叶久皱着眉,面色有些沉寂。
她抿抿唇,只得道:“如今我们离之甚远,所做之事实在有限,你先留意着北上的难民,看看能不能照看一下。”
东绯略思片刻,便应声道:“侯府在城郊有处庄子,若是需要,倒可以用来救急。”
叶久点了点头,“先备着吧。”
“嘭——”
门突然一下被推开,叶久和东绯齐齐看过去。
熟悉的黑衣,熟悉的冷脸,熟悉的动作。
叶久茶杯忽然掉了。
东绯屁颠屁颠的站起来,脸上是春风拂过的笑意,“凝儿妹妹,今日怎么……”
看着西凝一如既往地越过东绯朝自己走来,叶久很自觉指了指自己:“又是找我的?”
西凝冷漠地点了点头,又一次推开了窗子。
叶久疯了,“大姐,您上辈子是滴滴吗,专门扛人用的?”
东绯殷勤的拿扇子给西凝扇了扇风,“公子就交给你了,要提要拎随意,可千万别累着自己。”
叶久:我特么……
……
叶久望着无比熟悉的大红门,微微叹了口气。
你想闲,有人偏不让你闲,你说气不气。
“林世子,愣着做甚,还不快随老夫一同面圣?”
叶久回过头,只见褚尚章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指了指前面的宫门。
他身后还有几位着墨绿色官服的男子,只不过对她爱理不理的。
叶久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朝褚尚章拱了拱手,“褚伯父请。”
再一次踏进那个朴实的宫门口,叶久下意识感觉口干舌燥、头脑发懵,好像那天的感觉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宣太尉褚尚章,礼部尚书封泰卫,户部尚书郭文信,镇远侯世子林时堇觐见。”
叶久一直低着头,等公公说到“户部尚书”的时候,耳朵一动。
毕竟突然听到八卦的正主儿,心里怎么着也会有点小激动。
而“礼部尚书”因为瓜不够大,被她明晃晃地忽略掉了。
褚尚章行礼后率先踏进殿里,两位尚书紧随其后,而叶久侧了侧身,坠在最尾。
朝元殿内和偏殿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里面铜炉香薰,锃光瓦亮的地板砖,就她低着头,眼睛扫过那颇为局限的地方,就不少奇珍异宝。
叶久咽了口唾沫,豪,实在是豪。
褚尚章带头行礼,叶久躲在三人后面,有样学样的跟着做动作。
本着看了无数集宫斗剧的经验来说,她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小白鸡,不听不看不打听,遇人笑两声,遇事退两步,于是她直接站到了角落里。
“近日国中琐事繁多,朕忙于父皇的丧仪之事,朝中有所怠慢,有劳各位帮衬,朕才能不负父皇重托啊。”
几人又是行礼,“臣惶恐。”
叶久没办法,人家都行礼了,你一人站着是不是不太好看?
她弯着腰,总觉得这皇帝哪里怪怪的,但她哪敢造次,小心翼翼的跟在几个大人的屁股后面。
“陛下,现如今边境安稳,国内祥和,正是天佑康盛,天佑陛下啊。”
叶久听得出来,是褚尚章。
“如此甚好,褚爱卿可要替朕看好这边防之事,朕听说北边塔尔一族似是蠢蠢欲动,隐有犯我边境之意啊。”
褚尚章连忙拱手,“塔尔族世代居于漠北草原,往年短衣少食也不过小打小闹,陛下大可放心。”
楚时慎点点头,“那就有劳褚太尉严加监视,以免突有异象。”
他转头又看向了褚尚章旁边一人,“郭爱卿,赈灾一事办得怎么样了?”
郭文信连忙拱手,“回陛下,如今赈灾粮款已快马加鞭送往灾区,不日便会送到灾民手里,受灾范围已大面控制,等灾民拿到粮食钱款,回家安置,今年收成必然不会影响太多。”
叶久闻言挑了挑眉,她抬头悄声扫了说话之人一眼,大体认识了是哪一个。
没想到刚听的话本子转头又在这边续上了,这大瓜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户部尚书这一套说辞下来,半点错处都没有,要不是自己提前听了东绯所说,她都要觉得渭河两岸的百姓有救了呢。
楚时慎背着身子,点了点头,“此事交由郭爱卿去办,朕也安心。”
他转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褚爱卿作为郭爱卿的岳丈大人,可要多帮衬才是。”
褚尚章闻言拱拱手:“陛下这就说笑了,国有国法,朝有朝规,为官者,讲求各司其职,郭大人掌管户部,微臣也不好多言。”
楚时慎闻言笑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人,顿了顿开口,“朝中有诸位栋梁,朕放心不少啊。”
叶久听着抿抿唇,打心眼里佩服这个褚伯父。
纵横朝堂几十载,真不是闹着玩的。
楚时慎又问了礼部尚书先皇谥号和开科取士等事后,终于把目光放到了角落里的叶久身上。
“镇远侯世子,林时堇。”
叶久心底长叹一口气,早晚还是逃不过的。
前面几位大人很贴心的给她让了开,叶久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跪地行礼。
“小子林时堇,参见陛下。”
楚时慎沉静了半晌,终于开口:“平身。”
“谢陛下。”
叶久起身后就低着头,安静的像个鸡崽。
她现在心里慌得一批,皇帝不开口,她哪敢多什么嘴??
褚尚章眼神在两人来回打量,微微皱了皱眉。
屋子里一片安静,良久,楚时慎突然开口:
“你把头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终于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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