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绛能跟沈明臻这么“恩爱”,董妈妈心里得劲,步子就走的稳,好似在整个苍竹院子里都有底气了。
她让小丫头从外间撤掉盛早食的碟碗,又觉得折绛刚刚的脸色红润,眉眼舒展,想来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大喜之下准备一展手艺,趁着空隙道:“夫人,今儿中午老奴给您做个辣肉酱吧?”
此时沈明臻的读书作业已经告一段落,满嗓子冒烟,正咕噜咕噜喝茶,折绛百无聊赖的翻书,一听能吃董妈妈牌辣肉酱了,连忙让她进来,“那要多多放点辣子。”
她要把这些天的补回来!
董妈妈撩开帘子进里间,见着自家夫人侧躺着,头枕在被褥上,眼睛亮晶晶的看她。二少爷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书,却歪头看着折绛,整个人熠熠生辉。
她不由得更放心了,恨不得立即写封信回云州告诉老夫人如今夫人过的很好。
不过沈明臻是吃不得辣的,董妈妈又殷勤道:“二少爷,您今儿个可要尝尝清淡的云州菜?老奴别的不敢说,做菜的手艺是拿的出手的。”
沈明臻随意嗯了一声,他自小对口腹之欲没什么强烈的喜好,不挑食。
倒是折绛听了开始点菜:“葫芦丝炒肉,土鸡闷锅,还要个南瓜汤。”
董妈妈一合计这后三个菜都是清汤,且也够吃了,应了声,出门便撸袖子向厨房,脸上晕了一圈激动的红,支使这个洗菜那个淘米的,忙的团团转。
正忙着,就听小丫鬟过来喊她:“董妈妈,夫人说大少夫人来了,加个茄子玉米,煎锅饭。”
董妈妈哎了声,心里却想着这两个菜也是折绛爱吃的。
她心满意足的上锅上菜——在她看来,折绛这是不见外才点自己喜欢的菜。
可见她现在跟大夫人关系也不错。
***
那边厢董妈妈乐滋滋畅想折绛在沈府的好人缘,这边屋内,大少夫人莫氏小声跟折绛八卦:“你听说二婶婶的事情了吗?”
折绛给她剥瓜子:“她出什么事情了?”
沈明臻一听二婶婶三个字就立即进入警戒状态,赶紧凑头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莫氏也没赶他走,压着声音道:“听说是昨儿晚上跟二叔吵起来了,两口子动了手,二叔的脸破了。”
一想起沈家二叔沈海,折绛脑海里就出现了他单薄儒雅的身影,于是一脸深意的笑了下:大嫂子说话还是没说全,就二夫人对二老爷的体重身材压制,绝对不会是男女互殴,而是女子单打赛。
果然,她一笑,莫氏就也意味深长的笑:“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二夫人喊的声大,但身上完好无损,二老爷觉得没面子死不吭声,却全是抓痕。
她咳了一声,显然有些幸灾乐祸:“这事本来二叔是准备压下去的,谁知道早间二婶婶又去找他闹了。”
“这一闹,就把二叔的头给打破了,二叔不愤,扬言要休了二婶,早间亲自到了公爹书房,但半个小时候后却灰头土脸的回了西府,我估计是没休成妻却被训了一顿安份了,这不,那边再没动静了。”
折绛好奇问:“打听出来什么原因了吗?”
莫氏从她手里将瓜子拿走,一颗一颗放进嘴里,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跟你们说一声,是想让你们这月少跟西府那位来往,免得被殃及。”
折绛却觉得这瓜还能继续啃,去缠她:“嫂嫂,你肯定知道,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沈国公的继室徐氏一直病着,鲜少出来,管家权一直都在大嫂手里,全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点,她想要打听点什么事情,绝对是府里最快的。
莫氏被她摇的心都软了,她十五岁嫁给沈明行,如今已有十年,一直没有生育。
沈明臻像她的儿子,折绛就像她的女儿,她觉得以后要是能生个女儿,也应是折绛这般的。
有时候人对了眼缘,真就从心底喜欢。
莫氏摸摸她的头,道:“真想知道啊?”
折绛嗯嗯嗯的点头。
莫氏便道:“那我就继续说说。”
坐在一旁的沈明臻瞪大了眼睛。
大嫂子虽然对他十分照顾,但行动中总带点严母的意思,每次他一求她什么,便冷着脸,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甩给他,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但是她现在看折绛,面对她的“胡搅蛮缠”,却眼睛能溺得出水来。
——大嫂子!你这是看碟下菜吧!
绛绛也是,对他多冷淡啊,看他就跟看弱智似的(别以为他不知道!),冷冷傲傲清清高高,但明显一有闲话听,她就丢了高冷姿态,急着摆瓜子搬小板凳,真是有辱斯文!
——他难道还抵不过别人家那点破事吗?
他的心,又拔凉拔凉的了。
但凉了一会发现也没人管他,于是又纠结着,坐直了腰,希望引起两人的注意。
折绛正听的有滋有味,没时间搭理他,催莫氏莫氏:“嫂嫂。你快说啊。”
莫氏被她催的水都没喝一口就道:“你们知道二婶婶最近在干什么吗?”
折绛猜测应该是杨柳巷的事情。
莫氏神秘的道:“二婶婶,放了印子钱。”
折绛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二夫人竟然去放印子钱,沈家世代累积,势头?正旺,再怎么样,也不会缺钱花——那就是二夫人太贪心,想银子想疯了?
本朝可是严禁放印子钱的。
莫氏就道:“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突然就走了这路子,听说派管事去收钱的时候那家人给不出,于是管事的就抢了人家价值千金的传家宝玉雕石榴。”
“这原本也没什么,那家人既然敢借钱,想必也是知道后果的,即使丢了玉雕,也不敢声张。谁知道,就这么不巧,在抢玉雕过程中,被熟人撞见了。”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二婶娘也太倒霉了,听说她放印子钱才不久。”
沈明臻和折绛互看一眼,齐声问:“被谁撞见啊?”
莫氏又一脸深意了,“你们绝对猜不着的人。”
折绛给莫氏塞桃花糕:“哎哟,嫂嫂,你快说啊。”
莫氏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听说,是二叔的红颜知己。”
于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刻钟,折绛在帮着倒了三次茶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将瓜吃完。
然后心里只有一个感想:二夫人今年流年不利啊。
这事说起来,其实也算是历史余留问题。
当年沈家老太爷生了三个,老大和老三都是做官的料,不用他担心,老二是个翩翩公子,喜欢吟诗作画,十分有大家风范,沈老太爷思来想去,觉得自家出个名满天下的学士,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于是便大力支持二儿子搞文化。
他安排好三个儿子的前程一命呜呼后,三个儿子也都朝着老爷子设计的路线成长,但老太爷再神,也只是在官场上,于是大儿子和三儿子长势良好,且郁郁葱葱,不在官途的二儿子却遇到了人生难题:文艺爱好者,实在是太费钱了。
今天这个前朝的书画买一副,明天那块难得的砚台买一块,后天背着手在街上溜达溜达,哇,这个毛笔也不错耶,于是又买回了一大堆挂在书房的东西。
西府光书房就有十个。
这是二老爷最自豪的事情。
二夫人于氏刚开始嫁过来的时候虽说忧愁过家里的财政状况,但也没当回事,她虽然长的虎背熊腰,却也是书香人家的姑娘,对于夫君这种迟早要流传千古的才子(她爹赞叹的),还是十分支持他搞文艺收藏工作的——她希望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流传半古就行。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名画也是越久越值钱不是?
收藏了也就收藏了,到时候卖出去就行。
结果她抱着这种想法,过了十年,二十年......终于忍不住了!
尼玛,就是金山银山也没有这么散的啊。
人家是有进有出,你倒好,光出不进还不让卖!
刚开始,二夫人摸着越来越瘪的钱袋委婉开口:“你看,你的字画也值钱,要不要也拿出去卖几幅?”
沈二老爷勃然大怒,送了她三个俗:“世俗!粗俗!庸俗!”
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的才华,怎么能被金钱衡量?
二夫人气的心口疼,面对之前觉得谪仙般的丈夫,现在却只想对他说一句话: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仙餐风饮露,不吃饭了?
只是此时是两人发动第一次大型口头争斗,二夫人经验不足且不愿大闹,只得作罢。
但又过了几年,她发现在丈夫收藏欲愈发膨胀的时候,自己的绒毛爱好却因为银两不够,不得不舍弃新出狐狸皮后,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让人将二老爷的字画送到了拍卖行。
然后带着各种貂皮虎皮狐狸皮回来了。
相应而来的,当然是沈二老爷的“三俗”升级版,据说这位口吐芬芳的才子真的出口成脏了。具体总结就一个中心思想:二夫人实在是粗鄙不堪,俗不可耐。
二夫人也不恼,呵呵回以“餐风饮露”升级版,站在西府骂了半宿,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他么真当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啊?那你怎么还拉屎,还撒尿啊?家里的茅坑有一半是你填的!
据莫氏眼线的可靠消息,二老爷听见这话就气的晕了过去。
然后他就不想再跟二夫人有所交集了,一心一意扑在字画上,并在好基友的陪伴下,相识了一位跟他一般视钱财如粪土的红颜知己。
二夫人呢,在此时终于觉得,男人靠不住,钱才是真丈夫。
两人相看两厌,互不打扰,一个跟红颜知己谈着谈着成了床/上/交/颈,一个谋求生财之道,在开了好几个铺子失败之后,终于发现了放印子钱的世界原来这么快乐。
这种快乐在昨晚沈二老爷那仙腿一脚踢开房门时结束了。
事发当时,先由沈二老爷发起进攻,以“我的一个朋友看见你的管事放印子钱”开始,几里扒拉站在法律和道德的制高点对二夫人进行精神攻击。
谁知道他当神仙久了,不会说人间的谎话,被二夫人发现了“一个朋友”的真实身份,开始反转战局,当即对沈二老爷发起人身攻击,借题发挥,上纲上线的把沈二老爷损的一无是处。
沈二老爷又要晕了。
二夫人冷哼一声,上前就是一脚,犹不解恨,连抓带咬,将二老爷一顿猛揍。
揍完觉得自己真是委屈,于第二日清晨吃完三碗白米饭后,又主动发起进攻,最终让沈二老爷以挂彩姿势去见沈国公结束了这场闹剧。
莫氏说完摇头,啧啧总结:“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吧。”
沈明臻对西府两人都没好感,于是沉默以对,并不发表意见。
唯独折绛嗑完瓜子,将瓜子壳往边一推,指出其中大家遗漏的关键性人物:“这下子,过了有些交颈鸳鸯可以进府了,而有些人富婆做不成,只能做泼妇了。”
沈家西府,得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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