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现在是真高兴。
沈明臻被打当天,他先是被派出去买午食,若一直在外没碰见白衣男人还好,衰就衰在他一进门,就见人正将脚从自家少爷的背上下来。
见他过去,那人冷冰冰看他一眼,空明被那眼神一震,便僵僵的站在门口,愣是看着行凶者从屋子里出来,然后扬长而去。
空明当时就懊悔不已。
怎么的也该让白衣人的脚在自己背上也踩踢几下的。
他这回找到了人,自觉立了功,想趁着沈明臻高兴的时候求得原谅,“少爷,奴才从小跟着你打架,哪次怂过?但那日被他一看,奴才也不知道怎么的了,不敢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奴才细细想,能有那样眼神的人,一定杀过人。”
他捧沈明臻臭脚:“不然少爷您身经百战,怎么会打不过他?他一定是常年上战场的,咱们沈家有几个退下来的老兵,看人就跟他差不多。”
沈明臻十分同意的他的观点——他一个少爷,于打架一事上只是业余活动,但白衣人一看就是专业的,术业有专攻,他被打的无还手之力,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是非战之罪!
他身心都有些舒畅。
本来他发誓找到人之后,一定要打回去,要让白衣男知道,人不可貌相,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是翩翩公子温柔尔雅,但是背地里却有八块大大的腹部肌肉!当天没打过只是没有做好战斗准备!
但后来他觉得自己经历过这事,已然脱胎换骨,连书都准备读了,全是因祸得福。且他心胸宽广,早已非吴下阿蒙,自然就看开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被打一事。
他有时都暗暗思考过:他一个不读书的纨绔,现在却沐浴焚香进了书房,不得不称之为一重大转变。
如果几年后他高中状元成为首辅,有人问起他转变之事,他一定得说明白:当时与人争执,大打出手,虽败,却突然发现斗殴乃意气之事,不可长久,于是发奋读书,最终连中三元,成为朝廷大员。
再如果后世之人若以他的事迹编纂,弄一个”沈公之战”激励后辈们,他被打一事就更有历史价值了。
现在空明还送上了另外一个绝妙的理由:业余的对上专业的,打不过也正常嘛。
他更加不想报仇了。
再说了,穆家现在是沈家邻居,若是化干戈为玉帛,那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反正他不想再找人再打一架了——单挑打不过,群架有失颜面,被发现了还得继续被沈路和沈明行混打,那还不如不打呢。
最重要的是,他才在绛降面前表露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来,那现在刚进书房又出门打架,那绛降怎么看他?
空明自小伺候他,一向以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称,但这回他光顾着高兴,自然没时间去揣测他家少爷不同于常人的脑回路,万万没想到找到仇人之后不是想着打回来,而是决定原谅。
于是他依旧兴高采烈的大声道:“少爷,奴才现在就去叫人,咱们找人蹲在他家门口,只要他一出现,就上去套麻袋。”
沈明臻看他像看智障似的,“在家门口打架,你是不是想被卖出去了?”
空明立刻脸色苍白,没错,这事一旦被国公爷发现,自己就吃不了连兜都没有被卖走了。
沈明臻嫌弃的看他一眼,“你去找林五爷,说找到人了,你家少爷我被关在家里出不去,就仰仗他了。”
空明哎了一声,喜气洋洋的跑了。
沈明臻颇觉得自己这样有做奸臣的模样,暗道三声不好,然后美滋滋的想:他有美谈了,但是林五没美谈,那林五带人打白衣男,也怪不得他嘛。
这番想了一会,惊觉自己纯洁的灵魂竟然染了一丝丝黑,连道不好,于是正襟危坐,捧起北疆史记,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
他这番捧书准备苦读,折绛却一大早就去了大嫂子莫氏那。
两人今天约了继续开八卦座谈会。
——折绛有时候怀疑她跟莫氏聊的来,都是因为两人有一颗发现八卦并乐于分享的美好心灵。
大嫂嫂这里依旧是美婢众多,她来了之后,一个个长的赛似明星的小丫头们便成群而上,手里端着糕点,提着茶水,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下后,再轻手轻脚出去,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美观。
折绛很久之前就怀疑,董妈妈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些之后才自卑心起,要学习京都的规矩。
她端起一杯茶水问:“嫂嫂,如此美人,你真不怕她们动了歪心思?”
莫氏知道她说什么,道:“心思是两方的,动一方没用。”
折绛挑眉:“这么相信大哥啊。”
莫氏便顿了顿,笑着道:“他不会的。”
折绛也不继续说这个话题,拿起一块糕点道:“二婶婶真病了?”
莫氏轻轻笑起来,江南美人,笑的时候要拿块帕子遮住脸,“哎哟,一说起这个我就想笑。”
她站起来,“今日原也打算过去看望二婶婶的,你既来了,就与我同去吧,那院子啊,听闻不如亲看。”
折绛道:“也行,我还没去过西府呢。”
西府人口不多,一共就三个主子,二老爷,二夫人,加一位西府大少爷沈明波。
莫氏早就吐槽过这一家子人。
二老爷是个情商智商都不高的“才子”,一把年纪了就爱装学识渊博的圣人,但据说当年偷偷的参加过一回考试,连个童生都没中。
沈明波此人极其卑劣,不顾祖宗家训,院子里的丫鬟小媳妇早就一个个被他染指了,有一回还从他书房里抬出去过一个死了的丫头,这样的人,却整天装的个正经人模样,因为读书好了点,便看不起沈明臻,小时候有了什么事情就甩给沈明臻,是莫氏最厌恶的人之一。
二夫人惊于算计,爱占便宜,偏袒儿子,更在暗地里偷偷骂过沈明臻,但人不算坏,所以莫氏对她不喜欢也不讨厌。
两人在路上慢悠悠的走,莫氏小声道:“你知道二婶婶怎么病的吗?”
折绛摇头:“气病的?”
莫氏摇头,低声耳语:“听闻二婶婶与二叔父对骂,被二叔父一句“痴肥”伤透了心,近日里竟从一老道那里求得偏方,有瘦身之作用,于是每日三顿不间断的喝药,将自己喝瘫了。”
她又一笑:“但我听说,那老道只是卖了些泻药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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