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回了府上, 先是去看看徒儿再给他吩咐些功课, 随即又去找了黎学博。
既然要为大骗子撑场子,那自然得做好准备才行, 得事先了解到底谁在欺负大骗子。
黎学博是朝中官员, 每日都会去上朝,找他准对。
这时候,黎学博才回到府上不久,正让夫人给他宽衣, 想着要不要与夫人多说说话,毕竟公事繁忙时难免有冷淡。
只可惜,想法是好的, 偏偏碰上个不识趣的少年。
没得法,只能换上便服,去了书房一谈, 本想着随意几句打发了得,结果听到黎白的来意,吓得他差点没大跳起来。
“你你再说一次,你明日想做甚”
黎白乖巧的坐在椅子上,说得话却吓人一跳“我得给他出头, 谁要欺负他我就揍他”
“”黎学博有些头疼, 他硬着头解释道“这世上, 无人敢欺负陛下。”
“才不是。”黎白嘟哝着, 他能看懂大骗子当时的眼神, 那明明就是在不高兴, 就是有人欺负他,“你就告诉我今日朝上发生了什么事嘛,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黎学博捂额,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看到与小叔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到底还是开了口“今日朝政上主要说的是南边贩卖私盐一事,前段时间派去的官员莫名死在途中,南边官官相护,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来。”
黎白听不懂这些,他只是道“你刚不是说整个天下都是大骗子的,为何他又管不到那里去”
“你这个称呼得改改。”
黎白敷衍了应了声,催促道“你还没说呢。”
黎学博叹气“天高皇帝远,某些人难免有些私心。”
黎白有些发愁了,难不成让他去南边教训那些欺负大骗子的人可是好远呀,他从丰青山走到京城都走了好久好久,如果不是碰到黎成文一行人,他怕都走不过来呢。
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他决定先退一步,“那朝中呢有没有欺负大骗圣上的暗中欺负的也行。”
杀鸡儆猴,这个道理他懂,虽然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杀只鸡吓猴子。
他现在只想着,能吓唬吓唬人,保证大骗子不被欺负就行。
“那还真有这么一人。”黎学博说着,虽不知道黎白要怎么教训,但是朝政确实有那么一个讨厌的人在,他冷笑一声“此人便是右相,之前还想着让自己孙女嫁给圣上为后,真是脸够大的。”
黎白瞪大眼,大骗子都不愿意当他儿子的娘,凭什么娶别的女人为后
“这事落空后,便事事阻碍圣上的决定,这次私盐之事,也是他门下的官员一而再的阻拦。”黎学博说着,不过倒是没多气愤,反正以圣上的性子,右相没多少时日能蹦跶了。
“过分”
黎白猛地站起,不再多说,直接冲出了书房。
黎学博追了几步喊着,硬是没将人喊回来,只能无奈的任人离开,又担心黎白真的去找右相麻烦,便让人盯着,黎白出府一定要来告诉他。
好在,黎白离开后并未出府,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黎学博听到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他不知道,躲在屋子里的黎白化身为狐,去了右相府上。
右相府上的位置他大概知晓,此人他并未第一次听说,在之前就是右相府上的人将银狐给弄伤的。
绕过小巷、穿越长廊、跃过屋檐,没多久他便站在右相府的横梁上。
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边的毛发,小狐安静的等着,听着经过丫鬟们的交谈,他大概摸清了右相所住的位置。
后肢用劲跳跃过花丛,小小的身子穿梭得很快,等小狐再次停下来时,他已经在右相书房边,他用爪子划开边角的窗纸,无声的跳跃进去。
书房很大,烛光很亮,屋内站着的是两人。
小狐轻手轻脚的来到一侧书柜,躲在暗中观察着。
“右相,这是您要的东西。”
右相伸手将信封接了过来,视线落在白玉的手指上,他伸手握住,“怜云,委屈你了。”
被一个老头子握住手抚摸着,鞠怜云确实觉得委屈,脸上却绽放出笑言,“只要右相应许您的承诺,怜云便不觉得委屈。”
话音落下,两人依靠在一块,一旁的小狐横眉竖眼的,眼前的一幕也太辣眼睛了吧。
还想着打听些情况,就现在他实在看不下眼了。
抬起前肢,正想着离开时,小狐的鼻翼动了动,盯着旁边桌上的玲珑糕吞咽口水。
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一阵小声的怪异声,等小狐离开时,桌面上的糕点已经渣都不剩。
大概过了片刻,鞠怜云离开了书房,右相正打算拆开书信,心中想着,将鞠怜云救下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此女虽容貌已毁,可好歹也是当年盛有名气的京城才女,带帷帽谁也看出,只会为她的才气惊艳。
更别说,还有一个莫开济。
老态的面上浮现刚刚浮现出笑意,结果立马僵硬住,他的双眼紧紧盯在桌面上,那里摆放着几个碟盘,如果他没记错,在进书房之前,碟盘上明明放着糕点。
可现在糕点呢
不说右相是怎么惊慌,小狐此时已经离开了右相府,他没直接回黎府,而是绕了个弯去他的好友府中。
姬泽元在京城虽是个商人,名号却不小,整个京城就没一人不识得,一来是他乐善助人,再来就是他太富了。
关于这点,黎白在入了姬府后总算是认识到。
打从他来了京城,去过的众多府上外加上皇宫,能说得上最金碧辉煌的那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小狐站在亭子边,昂着脑袋盯着亭子檐上吊着的铃铛,这都是足金的吧一小个能抵好多好多好多的肉包子哇
伸出爪子隔空抓了抓,已经在想着要不等哪日没银钱来捞一个反正鸡兄死后他能吃肉,鸡兄又没子嗣,钱财说不准他这个当好兄弟的能继承
“狐兄”
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姬泽元苦着脸出现,本在喝着美酒吃着佳肴,没成想一股冷意从心底里冒出来,总觉得瘆得慌。
出来一瞧,果然恐慌啊。
小狐摇身一变,成了个少年郎,他凑过去嗅了嗅,“好香啊。”
姬泽元想哭,赶紧着道“是小弟在吃海鲜宴,狐兄要不要来尝尝”
黎白会拒绝吗当然不会。
坐在席面上,黎白是后悔刚才吃了那么多的糕点,不然肚子里有更多的位置装下这些美食了。
一边吃着,他一边将来意说明“你之前说过,你在京城待了许久,那右相这人你可了解 ”
“右相幸正卿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姬泽元撇嘴,“先不说其他事,就是去年他交好的一家,犯了重罪满门抄斩,最背后可是有他的手笔,总之,这人手上沾了不少人血。”
“这么坏”
“特别坏。”姬泽元重重点头,并叮嘱着道“你千万别和他玩。”
“我才不和他玩,他欺负了我的人,我明日就去找他麻烦。”黎白拍着桌面说着,如果不去看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螃蟹,倒是挺能唬人的。
“狐兄的人也是我的人,幸正卿要是敢欺负,我也饶不了他。”姬泽元讨好的说着。
结果,黎白不乐意了,“我的人干嘛是你的人”
这只锦鸡也太坏了吧,居然敢抢他儿子的娘过分
“不不不,狐兄你误会了,你的人我当然不会抢,我的意思是你的人就是我的人,哎呀,怎么把我也给绕糊涂了。”姬泽元眼前发黑,急得是满头大汗。
黎白也快绕糊涂了,不过他不会说,这样显得他比这只锦鸡聪明。
两只妖绕来绕去,最后共同决定换个话题聊天,不然怕是聊个天荒地老都没能将这件事扯清楚。
最后,姬泽元拍着胸脯道“你尽管做你想做的,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黎白对此并不在意,他有个最大的靠山,真出了事干嘛要来找鸡兄呢。
姬泽元接着道“我没什么本事,但就是银钱多,你想要多少尽管开个口即可。”
黎白双眼发光,他收回刚才的想法,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他准来找鸡兄,能为大骗子节约好多银钱呢。
两妖说着说着,酒水也喝了不少,如用灵气运转,再多得酒水下肚也不会醉酒,可要是照常这么喝下去,难免就有些醉意。
就比如此时,两壶酒水喝下肚,一妖仍旧清醒,另外一妖就已经歪在桌上,满脸的醉意。
“狐兄啊,你说说小弟我何时才能飞升成仙”姬泽元满脸通红,醉得是神志不清,他脸上带着苦涩,“都说造福人类积攒功德,我从一只身无分文的小妖努力做生意赚大钱,为得就是日日行善,怎么就一点成仙的动静都没呢”
黎白拧着眉头想啊想,仍旧没想出一个答复来,只能干巴巴的解释“或许时机未到吧。”
“那得多久”姬泽元带着期许的问道。
黎白砸吧着嘴,“等死后”
姬泽元闻言便落了泪,哭得不能自己“死后你还得吃了我,那我怎么成仙呜呜,难不成老鸡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善人,最后就落个死于狐肚的下场吗”
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满腔都是苦楚,“那我还做大善人做甚积攒这么多功德还不是一点用都没。”
黎白讪讪“也不是完全没用呀。”
“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你积攒得功德多,说不准我现在就把你吃了,就是因为你是个大善鸡妖,我得等你死了再吃了你。”黎白说完重重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说得太对了。
“”姬泽元傻了眼,听着好像有那么点点道理为了活得久,他还得继续做善事
又胡言乱语的安慰了几句,黎白瞧着天色已晚,便告辞化为小狐回了黎府。
回到住着院落后,先去瞧了瞧小徒儿,看他睡得安稳才回了自己屋睡觉。
这一晚,像是害怕早上起不来,黎白睡得并不踏实,一直以似睡似醒的状态持续到屋外有人敲门。
门外的小厮本以为还是不能叫醒屋内的黎公子,没成想不过才敲了两声,里面就有了动静。
黎白熟悉穿扮好后出门,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黎学博等在马车上,见到穿着同样官服的少年,还想激励几句,就看到少年眯着眼,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也没多废话,直接让少年上了马车并道“还有一段路程,你赶紧补补觉。”
黎白努力睁大眼,摆了摆手“不用,要睡着我就起不来了。”
说完,就是扯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这样上朝可不行。”黎学博担忧,就算圣上不在意,有些迂腐的官臣也会介意,不管哪朝哪代都少不了以死进谏的官员,不怕得罪奸臣贪官,就怕遇到这种不讲道理还不怕死的人。
“没事,我等会就清醒啦。”黎白有气无力的说着。
黎学博担忧了一路,好在当入了皇宫的大门,身边的少年不在一脸睡意的姿态,反而看着极为的精神。
黎白的出现,吸引了不少官臣的目光。
从一介平民被封受二品大臣,是历来从未发生过的事,不是无人进谏,但圣上一意孤行,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意见,直接封了此人为官。
有好奇,亦有敌意。
黎白不管不顾,自己走自己的。
以往进宫他完全不被约束,而这次倒显得极为规矩,先跟着众人等在朝外,等三通鼓后百官排队等着钟鸣开门再进入。
此时的百官按照文武官员分为两列。
整个朝政中,黎白熟悉的就两人,一个黎学博再有一个就是祖周,两人站在不同的列表中,黎白想了想选择了祖周的后面站定。
祖周正想跟他打个招呼,鸿胪寺唱入班,只好闭嘴老实的迈步进入宫廷中。
左右两班齐进,黎白也特别的安分,行礼叩拜,一举一动都极为规矩,让人挑不出刺来。
北淳之坐在皇椅上,视线落在这人身上,就一直未离开过。
元裘向前一步,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刚落下,率先迈步出来的,却是以往不出头的右相,北淳之微微抬眸,他知晓右相这次来者不善,毕竟一直让门下出头的他,这次难得自己先站出来。
右相行礼,他厉声道“陛下,老陈弹劾新晋二品大臣黎白。”
北淳之冷声,“如是受封官位之事,无需再多演,此时朕已决定。”
“陛下”右相大喊,老态的语气中带着哽咽,他苦口婆心说了好些,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黎白受封二品官员不属规矩,应当立即革去他的职位。
北淳之气得冷哼,喉间又有些痒意,强力忍耐着才没咳出声。
就在这时,有人高喊 “臣附议”
众臣惊愕,喊出这声的人不是旁人,就是被右相弹劾的黎白。
黎白上前一步,他一脸认真的道“臣觉得右相说得极对,反正陛下想做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右相开口,按着他的意思来就行。”
右相脸色一下变青,“你大胆”
随即赶紧跪下,“陛下,老臣并无此意。”
北淳之不动声色,他看是看出黎白不会吃亏了,干脆坐在好好看戏。
果然,不会吃亏的黎白怪异的哦了声,“那臣倒是不明白了,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的旨意你有什么资来反驳”
“有史以来,就未有这个规矩。”
“臣刚才说了,整个天下都属于陛下,他说得,就是规矩”说到这里,黎白笑得不怀好意“右相你的意思,是陛下不规矩了”
右相哑然,随即闷声不语,知道这次是他大意了,黎白胆大妄为,敢将圣上挂在口头,偏偏圣上一点不喜都没,他要在僵持下去,只有倒霉的份,只能不甘的叩头“陛下,老臣错言,请陛下恕罪。”
黎白得寸进尺,双手抱拳行礼“陛下,既然右相说错,可看在他年迈的份上,大事化小,还是别太为难他老人家了。”
北淳之好笑,“那爱卿倒说说,怎么个不为难法。”
黎白早就已经想好,“听闻南边私盐闹得不可开交,不如让右相跑一趟,将功抵罪也好让他老人家一路看看,陛下您的大好河山。”
“陛下,不可啊”
“这怎么能行”
无需北淳之开口,右相门下的几名官员就纷纷站了出来,右相乃是重臣,岂能离京去南方,万一发生个什么事,那他们这脉最大的靠山就没了。
黎白等的就是现在,他带着狡猾笑意,说道“既然右相老腿走不动,那不如你们代替右相走一趟”
北淳之更是笑出了声,算是明白了少年先前的所作所为了。
今日的超会比以往要结束的早一些。
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就安排好了右相门下的几个官员一同前往南方处理私盐一事。
等回了寝宫,黎白讨赏道“我是不是特别的棒,将你讨厌的人都赶出了京城,还得替你办事,办不好都别想回京,这样也算是替你解气啦。”
这是他琢磨了一夜才想出的法子,既然黎学博说了右相的人不但不出力还想着阻拦,那干脆让这些人一同去南方把事给办好了,省得在大骗子碍眼不说,还能出些力做些事。
北淳之是真的被惊喜到,他好奇的问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黎白昂着下巴得意道“黎小叔带我看得戏可不是白看的,我学了好多好多呢。”
北淳之突然觉得黎小叔还是有点用。
黎白又道“等我以后还得学学私会郎君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北淳之捂住了嘴,黎白将他的手拉下,呲牙道“干嘛呢。”
北淳之皮笑肉不笑,“以后别跟着黎小叔看戏。”
迟早他得封了京城的戏园子。
黎白这次没生气,而是睁大熠熠生辉的眼眸,开口“瞧,是不是特解气”
北淳之微微一怔,随即绽开笑颜。
这是第一次,有人替他出头,确实很解气。
只不过,解气归解气,他还是叮嘱着“以后不准跟黎小叔去戏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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