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游戏开始的第二十五天

    熟能生巧这一词在羽若弥身上体现淋漓尽致,他面不改色地和幸村精市交换了姓名,明明熟得不能再熟,他照样能做出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隐隐疏离的样子。

    “锡兵与舞女坠入爱河,但好景不长,他们没想到鼻烟盒中的小妖怪将他们的相处尽收眼底。舞女的爱慕者有许多,它也不例外成为其中一员,舞女却从来不假辞色独自沉浸于跳舞。当它发现舞女对锡兵露出笑容时,一瞬间嫉妒与怨恨充斥心间。”

    “它设计令锡兵从三楼窗户坠落,永远消失在他们面前。”

    幸村精市讲述的是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坚定的锡兵。

    不论在游戏反复重启听过的次数,羽若弥本身便熟稔整个故事。独脚的锡兵被人买回家,对着纸做的美丽舞女一眼钟情,谈了场隔着一桌之遥的纸性恋。之后遭他人嫉恨流浪屋外,被小孩放进纸船漂流在水沟中。经历了老鼠打劫、湍急水流毁掉纸船、被吞入鱼腹,鱼被捕杀贩卖后,兜兜转转意外又回到了舞女身边,却转眼跌入火炉。最后舞女吹落与他一起在烈火中燃烧化作一颗锡心,他的故事由此落幕。

    羽若弥小时候还在想结局的遗憾,但对于锡兵而言,他这充满斗争和使命的短暂生命从来不留遗憾。他因为舞女生出蓬勃斗志对抗灾厄却不畏惧牺牲,他身有残疾却信念坚定。当无可避免的身陨降临时锡兵从容奔赴死亡,对于他死亡也许是场浩大的长眠,而这一次长眠他的恋人紧随着他。

    这是一对被命运捉弄的恋人。

    羽若弥歪头,静静聆听少年清冽嗓音流淌。无论听了多少遍,他必须承认这一张cg画面唯美得无法厌恶。

    接下来就是锡兵漂流智斗恶老鼠了。

    “当锡兵被小主人扔出一刹那,他飞过舞女身旁。他们从没有如此靠近,视线纠缠一瞬,又好像凝望了无数日夜。”

    “锡兵身旁的风掠起,舞女无端端被吹起,两者一起飘出窗外。”

    羽若弥“”

    他以为自己在那一瞬间耳朵失灵了。

    这一段明明是正常的原著照本宣读,重启了攻略线无数次的羽若弥觉得眼前是个假游戏攻略人物。

    幸村精市声音连一个音都没有升调,淡定地继续讲述着故事。

    “舞女手臂轻柔环绕在锡兵脖颈,急剧的风簌簌在耳边呼啸,她第一次开口,对着锡兵说youju,iju。”

    羽若弥“”。

    舞女你知道你的人设崩了吗

    是谁让你把少年励志青春热血剧私自改成罗曼蒂克小言的,问过女主角舞女的意见了吗

    羽若弥此时的神态十分微妙,硬要说就像一只缩着脑袋皱眉的猫咪,左眼写着“这是什么玩意儿”,右眼写着“你不要过来啊”。

    这是安徒生童话敢不敢指着书倒着念。羽若弥大大眼睛盛满大大的疑惑。

    就在这时,幸村精市忽然抬头冲他眨眨眼。

    羽若弥来不及收起表情,僵硬着,都忘了当场发作。

    幸村老师在线瞎编还在继续。

    只见他坦然地享受着两个没听过原著真挚感情的小孩子大呼小叫,随后讲完了锡兵带着舞女被绑在船即将地下水道漂流的剧情,期间细化了一段捡到他俩的孩子们猜测他俩是夫妻的对话。

    羽若弥眼睁睁看着他自然地翻了一页。

    “舞女终究是纸做的,她无法接触水。尽管锡兵处处小心但她依然病了。锡兵很难过,他无法想象舞女离开他的那一天,即便是死亡。长期的惶恐不安令舞女察觉出了他的心事,舞女悄悄问他,锡兵如实地向她坦白一切。”

    “但我一点都不担心,和锡兵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就算付出生命代价也在所不惜。舞女灿烂地笑,对他说。”

    “他想,他爱她在人群中癫狂众生的孑立姿态,更爱她于千万人之中独独将手伸向他温暖笑容,他们永远是天生一对。”

    这画风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羽若弥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半点说不上来。他默默将它归结为知晓原著看到魔改的别扭感,看着幸村精市的眼神越来越纠结。

    “他们在海上漂流很久,却一点都不感到寂寞,只要对方始终在身旁,一切都不重要。”

    羽若弥猛地站起来,惊得三个人纷纷将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忽然觉得有点冷让我跳两下。”羽若弥言简意赅解释。

    只见浅褐发少年绷着一张精致冷淡的脸蛋,认真的朝空气打了几拳,末了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

    两个小孩子担忧地问道“大哥哥怎么了”

    羽若弥咳了两声“只是很久前生病直到现在还有些后遗症对冷出奇敏感,容易一哆嗦。”

    “我马上就不冷了。”接着他补充道。

    就算是魔改,只要反派角色一出来任何都要老老实实走剧情。接下来恶的势力大老鼠即将上线,故事走向就会回归他熟悉的热血画风。

    谢绝了两个小孩子的投怀送抱,羽若弥趁机又rua了rua他们的小脑袋,表面淡定内心急切地等着幸村精市的下文。

    不过幸村精市似乎对他刚才的话特别在意,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浅川君以前生过大病吗”

    羽若弥看了他一眼“嗯。”

    “也是在这所医院就医”对方像打开了一个话匣子。

    羽若弥“小时候是,之后家里人便带我去了国外,最近才回国的。”

    幸村精市没有再多问,只是点到为止淡淡笑了笑“难怪我这段时间从没见过浅川君。”

    随后他沉默了一小瞬。

    羽若弥觉得那种别扭感再次涌上来了。

    但很快幸村精市恢复如常,仿佛那一点异常仅仅是错觉,他接着垂眸看着书编着他的故事。

    “不知漂流了多久他们的床忽然搁浅,就在这时候,一只大老鼠出现在面前。”

    羽若弥不由得露出笑容。

    他倒要看看带着纸片美人的锡兵怎么接着勇斗老鼠。

    “舞女很害怕地躲在锡兵身后,在两人警惕目光下,大老鼠同样紧盯着两人。场面沉寂很久后,大老鼠将目光停留在舞女身上。”

    “多么可爱的少女啊。大老鼠如是说道。”

    羽若弥

    羽若弥

    这也行

    “交出你身后的舞女便放你毫发无伤地走。大老鼠甩甩尾巴,溅起一阵水花。锡兵坚定地站在舞女面前,还不等他说什么,舞女冒出一个脑袋长得丑想得美臭老鼠想抢我先看看自己尊荣,再听听妈妈托梦给你少痴心妄想的话”

    “大老鼠瞬间被激怒,它们上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大战。”

    羽若弥不想回忆自己听到的剩下故事。

    总之在经历了无数对舞女的明争暗抢,故事都是以舞女出言嘲讽、大打出手、锡兵获胜三步流程有序进行,临近尾声他们荣幸地被称为下水道侠侣称呼。

    当然不是这个称号,但故事以及崩得亲爹都认不出来羽若弥觉得自己给的这个更贴切。

    这场折磨终于到了尾声。

    “锡兵带着舞女走出了下水道,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朝阳。在暖烘烘的阳光下,舞女很快恢复了当初的美丽,但锡兵心里无论她怎么样都无比美好。”

    “锡兵注视着他的恋人,舞女微笑着环绕他的脖颈。”

    “幸好我当初和你跳了楼,即便没跳我总觉得我们始终会在一起。舞女对着锡兵说道。”

    “命运注定我们相遇,也注定我们结局。锡兵回答。”

    来个末语快点结束这一切。羽若弥在位置上老僧坐定状,一派淡定。

    “最后他们和两个孩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两个小鬼“什么有小孩”

    羽若弥“什么有小孩”

    相比小孩子惊喜声音,羽若弥只听见生物学体系在体内崩塌的声音。他实在忍无可忍“他们哪里来的孩子”

    “当然是靠锡兵不懈的努力。”

    话音刚落,两小孩脑袋磕在一起,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幸村精市看见羽若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两个小孩耳朵,笑容背后百合花开,是黑色的。

    他慢悠悠补充“他成功领养了两个孩子。”

    羽若弥“”

    羽若弥“故事讲完了,我该”

    他话还没说完,被幸村精市堵了回去“浅川君,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看法吗”

    羽若弥头一次认识到幸村精市还是个狂热家,逼着别人听魔改童话还要求读后感。

    现在羽若弥只想快点走,便随便想了想“故事挺好的,舞女人美嘴甜我超喜欢她。”

    “还有呢”

    还要

    羽若弥“我觉得他俩那个称号有点草率,接地气点更好。”

    “其中可能有些误会,”幸村精市完美笑脸出现了一点裂缝,他无奈道,“我想说的是,你对他们之间的爱情有什么看法”

    羽若弥“”这你就强人所难了。

    “确实是很羡慕的爱情,不过对于那个命运结论我不太赞同,”羽若弥斟酌言辞,对着他说了自己对整个故事的一点假设。

    “如果说舞女并没有喜欢锡兵,她始终对任何人不假辞色或者说她已经喜欢上了别人,锡兵会怎么样”

    阳光温煦地照在羽若弥身上,他说话时脸上软软绒毛渲染成暖色,他的声音仿佛也带上温度。

    他的话却像是一盆冰水彻骨淋下。

    幸村精市良久注视着他,眨了眨眼。

    他刚要说话,忽然从转角处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弥,原来你跑这里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羽若弥噌地站起来,做出一种即将起跳翻花丛姿势却突然停顿。然后很快一个少年跨步出现扯住了他的手臂。

    那是个赤发面容俊秀的少年,他皱眉,语气却又带着笑“弥你二米高花丛翻得过去吗”

    “我试给你看。”羽若弥瞪了一眼他。

    “不用试,你说什么我都信。”赤发少年神色里有一种哭笑不得,他接着叹气,“只是简单的例行检查不至于偷偷跑掉吧,我和医生等了你好一阵了。”

    浅褐发少年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些许愧疚的神色。

    “既然来了就别逃避了,我全程陪着你。”

    赤司征十郎劝完自家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的幼驯染,视线一转才发现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他对上了幸村精市的视线。

    “你好,我是赤司征十郎,弥这段时间感谢照顾。”赤司征十郎微微笑了,友好地朝各位问好。小孩子感到很惊奇,但很快被这个新来大哥哥说服,在赤司征十郎简单解释几句后,他们欣然催促羽若弥去做检查。

    “大哥哥这么大还怕检查。”

    “大哥哥我连打针都不怕,好羞羞。”

    羽若弥“”

    “走了走了。”赤司征十郎拉着羽若弥,微笑道,“连两位小大人都在催你。”

    接着他环顾了在场对面一大两小的脸,最后朝着幸村精市郑重道别“多加打扰。”

    羽若弥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跟着赤司征十郎道别“麻烦你了幸村君。”

    两人转身离开了。

    幸村精市笑容渐渐隐没。

    他沉默地看着两人背影远去,浅褐发少年始终没有回头直视前方,莫名显得气鼓鼓的。而他身边赤发少年靠得极近,露出俊秀的侧脸一路上说话,似乎在哄着他。

    幸村精市一直注视,眼眸里沉淀着幽色的蓝。

    当两人即将转入转角消失在视线之中时,他看见那个陌生的赤发少年忽然微微昂着头,一只金色的眼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神态是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的嘴唇动了动,极快地无声说话。

    幸村精市仅剩的极佳动态视力看清了他的唇语。

    他在说,他是我的。

    原来是这样。幸村精市心里有些谜团在解开,而他的脸上却浮现不出释然的神色。

    在那一瞬间,阳光仿佛驱散不了他身上爆发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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