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
林栀
她心脏猛跳, 真的有被吓到“不是你是不是不太清醒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还是我听错了你”
“林栀。”沈南灼微顿,郑重地、认真地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低声重复, “我想跟你结婚,嫁给我, 好不好”
长夜寂静, 仿佛一瞬陷入洪荒。
走廊上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眼瞳很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专注地看过一个人,视线微微向下,目光与她相接,安静得像窗外夜色。
可林栀总觉得,他有一点紧张。
不易察觉地融在四周的气息里,明明隔着一段距离, 可她好像也能听到他不安的心跳。
半晌, 她艰难地咽咽嗓子“为什么”
沈南灼微微抿唇,千言万语话到嘴边, 变成一句“爷爷一周后手术, 不想让他有后顾之忧。”
林栀大概猜到了这个理由,心情顿时有些微妙“不太有这个必要吧而且,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恰巧坐在你旁边”
她特别想问, 如果刚刚坐在你旁边的人是林幼菱, 你也会向她求婚吗
“不, 我考虑过很久。”沈南灼略一沉吟,斟酌道,“你家庭情况最合适,爷爷喜欢你,你对沈家也很熟悉。而且你最近本来就跟我走得近,我们闪婚,他不会起疑。”
“”林栀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又觉得这样很不对劲,“可是,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一直想从林家搬出来”沈南灼想过她可能不会立刻答应,但没想到她表现得这么抗拒,心里的小人哼哼唧唧地嘤嘤嘤,“有我做幌子,你就有合理的理由离开林家。”
“不要。”林栀不假思索,“如果只是为了搬出来住,跑去跟别人领证,那也太蠢了我不要。”
沈南灼提过的每一个想法都被她一一驳回,终于也说不出话。
他薄唇微抿,长腿微屈坐在那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不再开口。
炽白的灯光下,男人像一尊无声的雕像,周身雪松木的气息清澈低沉,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隐忍而复杂。
林栀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明明他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可他目光执拗,她被盯着看久了,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半晌,她认输似的,捧着脸,叹气“叔叔你也别不高兴,我们还有很多别的办法嘛,又不是非得结婚。你就没什么女伴吗像是那种暗恋你的、感觉可以发展一下的女孩子,都可以带来给爷爷看看嘛,说不定他”
“爷爷说了,他就最喜欢你。”沈南灼定定地看着她,声线清冷,“他在背地里说过很多遍,希望你能嫁进沈家。”
“”
林栀踌躇半晌,嗫嚅“那你去做个假证给他看看好了。”
她连做假证都提出来了。
沈南灼的小心心被打得稀碎“你是嫌我老吗”
“你连三十岁都还没到,我怎么会嫌你老”林栀企图解释,“这不是老不老的问题”
他抿唇,像个不高兴的无赖小朋友“那为什么一直叫我叔叔。”
“你是沈寻的干爹,如果我叫你哥哥,你俩辈分就错开了啊。”
他面无表情“所以结婚吧,结婚之后你就是他妈,不用再纠结辈分了。”
“”
林栀觉得他并不是来求婚,是来逼婚的。
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突然听沈南灼声音泛哑地、低低地道“如果当时,你没有跟沈寻订婚”
他停顿一下,意味不明地,轻声叹息“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人,会是我。”
林栀彻底愣在原地。
“我并不是我讨厌他或者我不想帮他,而是觉得,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很可能不理智,我希望他冷静之后再做决定,而不是现在就这么草率地找个人结婚”
“我当然能理解他在意爷爷的心情,可结婚又不是什么小事”
“我本来还想再跟他解释一下的,可他一说那种话,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白天的酒吧安安静静,店内在放一曲小调,悠扬可爱,闲适惬意。
林栀嘚啵嘚啵地说完,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就这些了。”
“啧啧啧。”徐净植怜爱地搓搓她的兔子毛,“那你就没再问问他,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了,他没说。”林栀沮丧地捧住脸,“大概我这样的路人甲,没资格知道沈家的家族秘辛。”
“你嫁给他嘛,嫁给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
徐净植清咳嗽,正色道“开个玩笑嘛。我没被人求过婚,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我谈过很多场恋爱我问你,他第一次跟你说嫁给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林栀思考一阵“心跳特别快,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但持续时间很短,因为我马上就意识到,他肯定有别的原因才会向我求婚。”
“你跟沈寻在一起时,有过这种感觉吗”
林栀回忆半晌,疯狂摇头。
徐净植思考半秒,问坐在旁边玩魔方的宋以清“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有心跳加速、热血上涌的感觉”
“我”宋以清眼皮一撩,唇角勾出一抹笑,“在姐姐跟我说,今晚可以直接在里面的时候。”
“滚”徐净植微怔,反应过来之后脸颊迅速泛红,“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那种话”
宋以清好整以暇,神情慵懒地伸手捏捏她的脸“姐姐的脸现在已经热血上涌了,要不要我再帮姐姐确认一下,心跳有没有加速”
他一边说,一边将她整个人捞过来。
林栀自动屏蔽狗粮魔法攻击,若有所思“所以我有那种反应,是因为我在害羞”
“很可能是。”徐净植艰难地将自己从学弟怀中薅出来,面红耳赤道,“你告诉你妈妈了吗她怎么说”
“她说,她可以帮我拟婚前协议,但要不要结婚,主要还是看我。”
闫女士为她理性分析了结婚和不结婚的利弊,将好处坏处放在面前,让她来拿捏。
林栀仔仔细细地看完闫女士帮她拟的协议草案,条款内容精细得近乎苛刻,对财产划分精确到一毫一厘。
她有些犹豫,将草案发给沈南灼。
半夜三点,沈南灼浏览完之后,几乎秒回“你在担心我占你便宜除了婚前协议,我们还可以签别的合约,等爷爷出院,就可以离婚。作为感谢,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别的谢礼当然,会写在合约里。”
这个“占便宜”非常玩味,林栀无法确定,他指的是财产方面,还是别的方面。
哪怕得到回复,她仍然感到纠结,干脆跑来问徐净植。
可徐净植自己也没经验“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说,结婚和选择长期伴侣的关系已经不大了,人们可以用任何理由结婚,再用任何理由离婚,像约会吃饭一样随意。所以如果已经有婚前协议,那我反而觉得,小红本是其次了。”
林栀陷入思考,下一秒,徐净植又看着她,轻声开口道
“你今天跟我说了很多话,几乎全部都跟沈南灼有关。其实从你第一次开口,我就想问你栀栀。”
她说。
“如果沈南灼跟你说,他想娶你,是因为他爱你”
“你会立刻答应他吗”
林栀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她的印象中,沈南灼一直很冷静,理智到近乎无情,无论做什么事,都最先权衡利弊。
以致于徐净植突然那样问她,她竟然想象不出他对人说“我爱你”的样子。
可她一直觉得这才是正常成年人该有的思维,身边家族联姻没有感情的夫妇那么多,她父亲和母亲就没什么感情,不是一样为了彼此的利益相敬如宾,直到对方失去利用价值才离婚分手
如果沈南灼低头,真心实意地对谁说喜欢
林栀想,她可能会有一点嫉妒那个人。
她叹口气,拔下车钥匙,拿起手包关上车门。
昨晚闫女士盛情相邀,林栀又刚好有事找妈妈,就跑到酒店去跟她一起住了,没有回家。
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林幼菱的眼泪哭够一个碗没有
她一边兴奋地脑补,一边往里走。
走到客厅,却见林幼菱可可怜怜地红着眼眶坐在沙发上,旁边是正襟危坐的林父。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看来是又去告状了。
林栀嘴角微抽,顿时失去了开口的兴趣,转身直接上楼。
“站住。”下一秒,却被林父开口叫住。
客厅里回荡着他一个人严肃的声音,林父转头看她“林栀,你过来,给妹妹道歉。”
林栀脚步一顿,不疾不徐地,又折身回去“又怎么了”
林父呵斥“你懂不懂事这几天外面多冷,你怎么能让管家把妹妹关在外面关一宿”
林幼菱坐在旁边,膝盖并拢,两只手可怜巴巴地攥住衣角,一副被欺负了三百年都不敢还手的样子。
林栀冷笑“就她在外面站一宿你真当她没长脑子”
林父被噎了一下。
他也知道林幼菱不可能真在外头晾一夜,这姑娘小心思多,好在没什么大的坏心眼,平日里小打小闹的,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可眼见两个姑娘矛盾越来越深,他又很想适当缓和一下“不管怎么说,这回都是你不对,你就给妹妹道个歉怎么了”
就给她道个歉怎么了就少说两句怎么了
“道个歉怎么了道个歉能憋死我。”林栀被气笑,“你怎么不让她先给我道个歉”
“而且,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就让我给她道歉每次都这样,开口就让我少说两句,让我让着她点,我连话都不怎么跟她说,还想让我怎么让着她点”
“她前十几年不在北城长大,你就总觉得亏欠她;可我也因为你出轨,这十来年都跟妈妈分居两地,你怎么不觉得亏欠我”
林父一口气上不来“你怎么跟我说话”
林幼菱赶紧扶着他顺气,又转过来对着林栀“姐姐你别说了,别跟爸爸吵架”
“你哪儿来的脸跟我说这种话”
怒气总让人滋生戾气,林栀也觉得自己很恶毒,有根本问题的是林父而不是林幼菱,可她在这个瞬间完全控制不住。
“要不是因为你和你妈,说不定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三口。你连一点儿破坏别人家庭的自觉都没有吗你妈是不是教你,什么都不会也没事,只要在男人面前装可怜卖惨就什么都会有也是,我爸和沈寻都吃这一套。我就等着看,等沈寻把你玩腻了,他就会变成下一个我爸,立马奔赴新欢”
她话没说完。
林父怒极,高高扬起手掌。
林栀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后半句话被截断,脸颊火辣辣的疼。
林幼菱猛地睁大眼。
她来林家没有十年也有五年,从没见过林父打林栀,何况是当着她的面。
客厅里气氛紧绷,如同水珠滑落的前一秒。
“林栀。”半晌,林父胸膛起伏,“你自己回屋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林栀没有回应,黑发被惯性带到额前,散落在鼻梁上。可是表情竟然很平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父突然有些不安。
其实他打完之后立马就后悔了,林栀很冲动,他也很冲动。
他下手没有轻重,打下去时刻意偏了个角度避开大半脸颊,可她皮肤太白,被他碰到的地方,还是很快浮起红印。
许久,落针可闻的客厅里。
她抬起手,将凌乱的刘海梳理回原位。
“没有这个必要。”林栀开口,声音前所未有地清冷,“我再也不回来了。”
林父心里一突。
她没有收拾任何东西,撂下话后谁也没看,面无表情地拿着手包转过身,从过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林父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心里一急,吼的声音更大“给我回来这么晚了你去哪”
林栀脚步停下。
林父心里一松,正要开口,又见她回过身,戏谑地挑衅
“林幼菱,这事儿没完。”
“你给我等着。”她唇角微勾,一字一顿,“我一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话是这么说。
但林栀一个人开着车离开,还是觉得难过。
那是她爸爸,又不是捡来的。
夕阳西下,晚霞烧红天边。
她开着车慢悠悠地在路上转,不知怎么就绕回了北城小学。正是放学时间,小豆丁们排队走到校门口,挨个儿跟老师告别,然后被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牵着手离开。
她把下巴压在方向盘上,长长的兔子耳朵垂下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
嗡
嗡
林栀没有看联系人,直接伸手接起来“喂您好。”
“林栀。”沈南灼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蛋黄状的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今晚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他声音低沉悦耳,好听得不得了,征询意见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
明明藏着期待感,可又好像某一种暗示,拒绝也没关系,怎么样都没关系。
林栀望着滚了千里的晚霞,突然开口“沈南灼,我们结婚吧。”
他微怔,一时间难以辨认真假“你想好了”
“是啊。”
我迫不及待地想暴打某些人的狗头了。
林栀看一眼表,重新启动车子,设置导航,“我现在就在民政局附近,你快点过来好不好再晚就要下班了。”
最后一句带着莫名的水汽,声音很轻,像是无意,又好像撒娇。
沈南灼呼吸一沉,不知想到什么,声音突然哑了“好,我们民政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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