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近了。
林栀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推开他,稍稍朝后躲了躲, 才艰难地呼吸到新鲜空气。
沈南灼一动不动,垂眼看着她。
“我”林栀耳根红透了,小声, “没有生气。”
或者应该说是,已经不生气了。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她只要在网上随便搜一搜,就能搜到铺天盖地的相关报道。浮璧山那场举国皆知的山火发生在六年前,而那支年轻的森林消防部队,同样也重组于六年前。
她很轻易地猜到一个可能性, 但读到“重组”二字时心里莫名抗拒, 没有将报道读完。
如果沈南灼不愿意告诉她,她可以等到他愿意说。
“我觉得,就算是恋人,也该尊重对方的合理隐私。”林栀有些局促,垂着兔耳朵,语气柔软得像是在安慰他, “我有好奇心,你有保留隐私的权利,这两件事一点都不冲突,所以它并不构成矛盾。”
可沈南灼还是没有说话, 微微垂眼, 安静地看着她, 目光深沉得像一片海。
“而且”林栀被她看得无处遁形,耳根的红晕慢慢扩散,脸颊也开始发烫。
“而且,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她越说声音越小,是因为沈南灼眼中的笑意越来越重。
他耐心地等她结束碎碎念,低咳一声,声音清越低醇“午休时间三个小时,你就想通了这么多事”
微顿,他笃定“看来不止中午,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我。”
“你”脸上越来越烫,林栀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偶像剧里的无脑小女孩,只是被撩了一下,就只想捧着脸嗷呜嗷呜地喊“我没有我没有”。
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抬起兔子头“你哪里像个三十岁的人”
莫名被攻击年龄,沈南灼眼中缓缓打出两个问号“”
她红着耳根,振振有词“你为老不尊。”
沈南灼“”
沈南灼失笑“要不要吃糖”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西装口袋。
林栀觉得自己的脸如果再烫一点,整个脑袋都会爆炸。
她条件反射般地,连连后撤“我不吃”
妈的,怎么能这么可爱的。
沈南灼突然有点自责,他当初怎么能那么愚蠢,就因为一个误会,让沈寻那个逆子顶着这个婚约,做了她整整五年的未婚夫
小姑娘已经缩到了墙角,沈南灼低笑,摊开手掌“真的只是糖,不做别的。”
林栀目光向下一扫,见他掌心躺着三四颗费列罗。
“我刚刚看到,你过来时,一步三回头地盯着大厅里的费列罗塔看。”沈南灼声线清澈,主动解释,“我想你应该是不好意思,所以我帮你偷了几颗。”
林栀“”
公司大厅的费列罗塔是圣诞节时和圣诞树一起布置好,摆在那儿看的。
她有些无法想象,总裁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拿巧克力的样子。
林栀神情迟疑,久久不肯动手。
沈南灼上前半步,握住她的爪子。
“我有隐私权,你有好奇心,这话说得并不完全对。”他声音很低,展平她的手掌,顺势捏捏她的手,“我的确有隐私权,但你想知道与我有关的事,不单单是因为好奇心,还因为你喜欢我。”
林栀缓慢地眨眨眼。
“等找到机会,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的。”
沈南灼将巧克力放在她手心,停顿一阵,握着她的手指,帮她合拢。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半晌,他轻声,“我也很喜欢你。”
从很久、很久之前。
就喜欢你了。
林栀一整个下午都在冒粉红泡泡。
以前和沈寻在一起时,她从没觉得恋爱可以这么快乐。
连小a都有所察觉“你今天下午的精神,怎么比上午好那么多”
“因为上午跟男朋友闹别扭,中午又飞快地和好了。”林栀毫不掩饰,“恋爱真是令人愉悦,我以前一直觉得良好的亲密关系可以一定程度上修复心理障碍是一种伪科学,但现在我信了。”
小a“噫。”
林栀一本正经“从我喜欢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可信度的确比其他人要高很多,不是吗”
小a“比如”
“我非常可爱,我值得被喜欢。”
小a笑起来“你说得对,良好的亲密关系,会让人蓬松而且充满自信。”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挽着手出门。
年会的举办地点就在公司附近一家酒店,nz包场了一层宴会厅,人事部和研发部的位置非常靠近,远远地,林栀又看到那位研发部小哥。
他和一群散发着直男气息的男孩子站在一起,见到熟人,主动朝她们打招呼“小a,林栀。”
林栀笑着回以问候“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还在加班吗”
小哥难为情地挠挠脸“是啊,年关更忙了不过忙完这阵子应该就会好,要放年假了嘛,我打算出国度个假。”
提到度假,小a顺嘴说起自己的出行计划,小哥听没几句,发现她要去的目的地竟然同他一样。
两个人陷入兴高采烈的讨论,林栀笑笑,将视线转移开然后猝不及防地,隔着大厅,正好撞上恰巧也在朝她看的沈南灼。
他与几位高管站在一起,穿一套银灰色的定制西装,衣物挺括,气场清冷。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栀心头小小地一跳。
可他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朝她的方向停留太久,就又移开了目光。
林栀“”
无情,真的无情
下一秒,手机一震。
沈南灼年会不强求跟完全程,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
林栀撕开一袋小饼干,单手打字年会会开很久吗我不急着回去啊。
沈南灼可我看你旁边那个研发部的男生一直粘着你,你应该也不太想跟他说话吧。
林栀“”
他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可是又有点可爱。
她哭笑不得,思考一阵,暂时答应下来好。
最后一丝暮色在天边滑落时,部门人员终于到齐。
所有年会的流程都差不多,林栀抽奖抽到一口平底煎锅,奖品可以离开时再拿,她就也没有立刻去领。
饭局过半,她盯着桌上的小蛋糕,脑子里一直在想
今天晚上把这口锅带回去,明天早上就可以让沈南灼煎玉米饼给自己吃。
她正发呆,旁边的楼涵突然转过来递出一杯酒,作势要与她碰杯“来,老同事,我敬你一杯。”
林栀低头嗅嗅,闻到馥郁浓烈的香气。
她刚刚已经喝过一些红酒,现下有三分醉意,下意识想推迟这盅白酒“我喝不了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同期入职,你的酒量没道理比我小。”楼涵停顿一下,故意道,“你不会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吧”
同期入职。
林栀无声地笑笑。
楼涵也就这一个死穴了,她比自己大四岁,两个人的工作履历几乎持平,可林栀不仅拥有更漂亮的学历,还拥有压倒性的c刊论文。
所以林栀没接茬“如果我喝得太多,晚上一个人回家,会不安全。”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的红酒杯“我用这个也一样,面子情谊一样不少。”
“喝醉了可以让男朋友来接啊。”楼涵笑笑,“我最近听小a说你交了新的男朋友,刚被前未婚夫甩掉不,应该说,刚跟前未婚夫解除婚约,这么快就坠入了新的爱河,我更该敬你一杯。”
小a也喝得有些上头,听见这句,不假思索“我没有跟你说过”
林栀在桌下拍拍小a的手,朝着楼涵,疏淡地笑道“我是有新男朋友了,但这跟你没关系。楼组长,尤其做我们这一行,更应该分清公私。”
她后半句话刻意放满了语速,如同强调,也像警告。
楼涵心里一突,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林栀知道了她和钱烨彬的事。
可是她和钱烨彬从没在公司见过面,没道理被林栀撞见,何况跟老男人不清不楚的人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心虚的“是该分清公私,林小姐这是在提醒自己如果我上次撞见的那个没错,你的男朋友,是nz公司里的人吧”
林栀正想开口。
小a听见关键词,立刻兴奋地转过来“咦,栀栀,你男朋友是我们现在这个公司的人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同桌其他妹子也纷纷竖起耳朵,未必有什么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
“是啊是啊,他今晚也在吗”
“还在零壹时,我们就很好奇你解除婚约之后,会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能不能偷偷指给我们看看”
“是隔壁那个研发小哥吗我看前段时间他经常来找你不对,你已经拒绝他了。”
妹子们七嘴八舌,林栀哭笑不得,撒谎“他今晚不在。”
“怎么不在”楼涵冷笑,举着酒杯遥望高管们扎堆的地方,“喏,副总不就在那儿”
妹子们愣了一下,林栀也愣了一下。
“我可不止一次看到,你下班之后,上副总的车。”楼涵说得有鼻子有眼,“早上忘记带资料,又在电梯间和他的秘书拉拉扯扯。”
林栀这才总算反应过来。
她一边感到滑稽,一边又感到莫名其妙“谁告诉你我男朋友是副总副总都结婚多久了我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楼涵不为所动“你跟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听你叫他叔叔。”
同桌其他妹子们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纷纷转过来,用一种“真的吗真的吗”的衍眼神看着林栀。
林栀“”
她深吸一口气。
她工作之后学到的第一条道理就是,不需要无差别体谅每一位同事,因为有些人的脑回路,真的奇怪到令人匪夷所思。
不是蠢,也不是坏,就是纯粹无法交流,以及妨碍工作。
不要妄图理解她们,也千万不要跟她们讲道理。
“楼涵。”林栀笑笑,压低声音,“你能不能别自己不干净,就总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你现在好像我那个无聊的继妹,没事非要找点儿事,偏偏找出来的还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
“我哪里不干净你什么时候看见了”她越是这样,楼涵越觉得她心虚,“可你上老男人的车、和副总的秘书拉拉扯扯,我都有拍照。”
“楼涵,话说太绝很容易被反噬的,你就那么肯定,你的事儿没人看见”林栀撑住额头,觉得这酒有点上头,一时间也分不清是酒意还是被气的。
她被气笑“就这么想知道我男朋友是谁他确实是这个公司的,今晚也确实在。”
同桌其他妹子一下子又兴奋起来。
楼涵呼吸微顿,下一秒,见林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着对角线的方向,眯着眼道“喏,就,沈南灼。”
桌上霎时一片寂静。
她脸颊微微泛红,眼中带着一点点水汽,甚至流露出天真的迷茫。
妹子们怔了一下,楼涵最先笑出声“你是没醒”
小a不太放心,扶住她低声问“栀栀你是不是喝醉了“
林栀没说话,抿着唇给沈南灼打电话。
忙音响了一遍,他没有接。
响第二遍,他还是没有接。
响第三遍时,楼涵撑着头,愉悦地看她“一醉解千愁,林栀小妹妹,来跟我碰一杯吧。”
林栀思考半秒,拿起那一盅白酒,在她的被子上轻轻一碰“楼涵,祝你以后前途似锦。”
做了这么多年同事,她从来没发现身边这个人无聊到了这个程度。
在林栀的理念里,生活和工作应该是完全分开的,她和楼涵仅仅是同事关系,甚至谈不上合作对方三次元的感情生活是什么样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对方竟然这么执着,非要用与工作无关的事,来攻击她的工作。
楼涵没听懂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纯粹以为她喝多了。
她嫣然一笑,又给林栀斟满一杯,得意道“我一开始没想把这些事闹到大家面前来的,你看,不就是一杯酒的事情。林栀,你也不小了,以后工作跟人出去吃饭或者谈case,在这方面要更注意一点呀,毕竟你也不知道对方手上有你什么料,对不对”
林栀安静地看着她,没说话,也没接第二杯酒。
楼涵立刻又不高兴了“不喝”
林栀笑笑“没有,我以前一直觉得,做心理咨询要跟很多人打交道,既然都到了能独立对接来访者的程度,那咨询师自己肯定也都已经做过相对全面的功课和培训,对人和人的关系有相对全面的认知,不会做出一些太幼稚的举动。”
楼涵脸色不好看“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蠢。”林栀平静,“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在零壹的时候,我比你受欢迎吗你每个月去见督导,从不对自己的行为做复盘,也从不思考为什么吗”
“你”楼涵用三次元攻击林栀,可林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跨出工作的范围。
她恼羞成怒,“你哪儿来的脸来说我什么林家大小姐,连订婚五年的未婚夫都不要你,被人睡够玩儿腻了吧,不就是一只被玩儿烂的破鞋”
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一杯酒迎面正正泼了过来。
连隔壁桌都听到动静,四下一时寂静,全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林栀泼的是红酒,高脚杯比白酒杯要大很多,结结实实泼了楼涵一头一脸。
楼涵还没完全回过神,低下头,就见白色的衣襟前一片黏哒哒湿漉漉的红,绵延着蔓延开。
这颜色不一定洗得掉,她为今天的年会特意花半月工资买了件新的白色毛衣,质地柔软、能勾勒出最漂亮的曲线。现在看来,也没有穿第二次的机会了。
她气急败坏,推开椅子站起来“林栀”
林栀一点儿不等她反应,一言不发,“啪”地又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耳光结结实实的,楼涵彻底被打蒙。
她脸颊火辣辣的疼,正要发作,就见林栀推开椅子,也跟着她站起来。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低眉顺眼地揪着衣服下摆,委屈巴巴地小声说“对不起楼前辈,我是很敬重您,但我、我真的喝不了白酒”
她声音里甚至真情实意地浮起哭腔,“我每一次喝醉了,就,就完全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您把我弄脏的衣服脱下来,我赔给您吧”
周围窸窸窣窣地响起交谈声,除了人事部这一桌知道前因后果,旁人看来就只觉得是一个小组长在欺负同组成员。
而且矛盾的中心还很傻逼,就为一杯酒。
研发部小哥忍不住,劝道“算了楼组长,栀栀喝不了酒,就不要让她喝了嘛”
其他人竟然应和着说是啊是啊,大家都是同事,喝多了上头别闹得太不愉快嘛。
楼涵气得发抖,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林栀,用力推她“别他妈装了你这个贱人拿出你刚刚骂我蠢的气势来啊”
林栀料到她会有这个动作,在她伸手时,便借着这股力道,稍稍往旁边偏了偏。
她已经用余光找好了着陆地点,她会无伤大雅地摔在有靠垫的椅子上,但在第三方看来,柔弱得宛如断线风筝。
可也就是林栀作势被楼涵推倒的那个瞬间,她余光突一扫,突然感觉背后的椅子被人伸手拉开了。
林栀心里重重一突,已经来不及换方向。
下一秒,她稳稳地跌进一个雪松木气息的怀抱。
林栀柔弱无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她有点蒙,刚一转过去,就感觉沈南灼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继而是低沉清越的声音“不好意思,大厅里太吵,没听见手机响。”
周围现在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小a用力掐住自己的脸“我也没喝多少,怎么就出现幻觉了”
林栀缓慢地眨眨眼,嗫嚅“我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刚刚酒意上头给他打电话,还是眼下这个烂摊子。
可沈南灼眼里根本没有别的人。
他将她扶正,仍然非常有力地撑着她,一只手落在她腰上,一只手环着她的肩膀。
宴会厅滚沸的灯光泼头浇下来,男人的面庞清俊性感得不像话。
他垂着眼,唇角噙着点儿笑,低声问“还能走吗回家好不好”
回家好不好。
林栀突然真的有点想哭。
她在这个瞬间什么都不想管了,撒娇的念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更加强烈,林经国和闫敏都是过于讲道理的人,她从来没办法在父母面前,真正骄纵地不管不顾。
林栀垂下长长的眼睫,声音里做作的柔弱一瞬间消散殆尽“好。”
沈南灼保持着半拥抱的姿势,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真乖。”
“不过走之前,你先告诉我一件事。”
他停顿一下,声音不紧不慢,慵懒地压低。
深不见底的眼瞳中光芒流转,莫名流露出危险的气息,“今晚是谁,喂你喝了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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