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摇头,庄钦又双手合十地道歉:“实在是对不起!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没事。”男人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拆了脚上的单板,站起身。
庄钦扫了一眼,觉得他好高,这才提着雪板朝小连跑了过去。
小连担心地问他是不是摔了,庄钦拍了拍身上的雪说:“别提了,撞别人身上了,还滚了两圈。”
“啊?!那你身上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不疼,你摔那么多下了都不疼,我怎么会疼。”庄钦摆摆手,从他手里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他滑到了快天黑,这才和小连一起去还雪具,结果这时候才发现,他身上的雪卡、护照和手机,全都不见了。
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兜,都没寻到。手机雪卡都是小事,护照是大事!
“小连,你给我手机打个电话,我可能是……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应该在雪道上。”
小连当即给他拨号,几秒钟后,那边居然接了!
“庄哥庄哥,有人接!”
庄钦忙摘下头盔,从他手里拿过手机,侧耳接听:“hello?”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说:“手机,护照,雪卡,我捡到了,雪具商店外的雪人那里等我。”
庄钦呆了一秒:“哦……谢谢你啊。”
随即反应过来,这一口流利中文,惜字如金的表现,赫然是方才不小心撞上摔倒的中国人。
这也太巧了。
不过这家雪场本身人也不多,他松了口气,还好遇上了好心人,不然护照丢了就麻烦了。
那头挂了电话。庄钦穿着笨重的滑雪鞋,出去等他,想了想,又去旁边的咖啡厅买了一杯外带的拿铁。
他的帽子和墨镜在储物柜里,而雪镜和头盔、滑雪板,是小连在里面帮他看着,没有雪卡是不能还雪具的,这里不比国内,没法刷脸,也没有任何便利。
围巾半罩着脸,庄钦坐在雪人旁边的长椅上,天色已暗,路灯和商店的灯光映照在蓝莹莹的雪地上,半空中降下飞舞的雪花。
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降落,他伸手接了一片,六边形的形状,还有花纹。
因为冷,又把手缩回去,抱着刚打包的拿铁。
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到手心。
他坐着等了几分钟,看见一个男人从另一个门出来,那人个高,穿一件白色冲锋衣,长裤和马丁靴裹着两条大长腿,他应该是度假酒店的客人——酒店客人使用的滑雪屋和外来滑雪的客人用的是不一样的。
庄钦抬头看向他,瞥见男人摘了头盔雪镜面罩的面庞,恍惚间一时愣了。
李、李慕???
庄钦吃惊,一瞬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有些近视,不敢确信。等那高个男人走近了看,方才确认。
带一点混血色彩的五官,眼睛不算大,狭长而深邃地陷在眼窝里,瞳仁也不是纯黑
,染了些蓝色,是遗传自母亲的血统,而脸庞轮廓很深,鼻尖有颗很浅的小痣。整张脸冷冰冰的,好似染上冰雪,让人望而生畏。
——真的是李影帝。
他没认错!
庄钦看过李慕拍的全部电影,每一部都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若是这个角色自己来演,会演成什么样?
一定不会有他好。
庄钦是有些嫉妒他的才华的,也羡慕这样顺遂的演艺生涯。
难怪听声音就觉得耳熟。
李慕走到他面前,低头确认。
衣服一样,眼睛也长得一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陷入了某种非常震惊的事情当中,呆滞地盯着自己,眨也不眨,如同只受惊的小鹿。
庄钦一头乌黑的短发有些凌乱,鼻子冻得微微发红,睫毛沾了雪花,看着对方把自己丢失的三样东西给自己,回神,忙伸手接过:“谢谢,太谢谢您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颔首,转身离开。
“等等……”庄钦迟疑地,差点叫出他的名字,“这个是…”
“咖啡?”李慕低头看着那双手捧着的纸杯,指尖都被冻红了。
“是谢礼。拿铁,不苦,还有糖包要吗?”庄钦抬头望着他。
在圈里,李影帝风评倒是很好,为人非常低调,只拍戏,保持一两年、或者三年才拍一部的节奏,但整个圈子都知道,他风评好,但脾气不好,是极为冷漠的一个人,不会随便搭理人,谁的面子都敢踩,最讨厌的事是别人捆绑他炒作。
这么个不炒作、从不买通稿营销,甚至连个社交账号都没有的人,粉丝却意外地很多。
“不用。”李慕不喝拿铁,不过还是接了过来,点头表示谢意,转身走了。
庄钦坐在那里,眼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没进雪屋。
太神奇了,昨天打电话给郭导说要接他的戏,今天就在明尼苏达州碰上了李慕……
李慕来这儿干什么?
他现在还没拍《藏心》,也不是演员……是单纯来玩的?
庄钦装着满脑子的“太巧了”,一面感叹地回去还雪具。另一边,李慕进了雪屋,背上包回房间,喝了一小口拿铁,味道并不喜欢,正准备丢掉时,忽然瞥见纸杯上用水笔写了一行小字。
“谢谢你,您是一个好人!春节快乐~”
字写得挺工整。
李慕盯着字迹看了几秒,难得地觉得有些意思,好像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咚!”
咖啡杯难逃丢进垃圾桶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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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钦回去的时候,才听见师娘说:“刚才给你打了个电话,是个陌生人接的。他说捡到了你的手机,我跟他说英语,他跟我讲中文,这边中国游客很少的。”
师娘难得才会遇上几个中国留学生——中国人一般都是去丹佛滑雪,怎么会来明尼苏达。就算来也是去双子城,
他们这儿是农村,少有国人会知道。
庄钦微微出神,听见小连说还好有好心人捡到了,不然要是丢了护照,回国还得先联系大使馆,要费很大的周章,更别说庄钦是个名人。
“庄哥,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小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哦……我没事,滑得有点累。”见到李慕之后,他脑子里转过了很多个念头。
小连拧开保温杯让他喝点热水:“您师弟好像已经到机场,因为下暴雪没办法回来,明天才能到。”
“是吗?”
“我刚刚听您师娘打电话说的。”他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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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四点就开始天黑,五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全黑了,晚上,小连过来敲门,庄钦开门放他进来:“怎么了?”
小连手背在身后,显得犹豫:“刚才……玟姐给我打电话了。”
“哦?”苏玟也联系过自己,说的还是自己之前拒绝《定东风》剧本那件事,庄钦只回了一条,就没再理会了。
“玟姐的意思是,她跟屈导沟通了,还能争取一下,只要您这边松口……”小连把藏背后的《定东风》剧本拿出来,声音很可怜地求他,“庄哥,这部戏真的太难得了,指着要爆的,咱们不是合同都签了吗?这个角色也是您好不容易试镜得来的,真不演了?”
“真不演了,”庄钦神色轻松地安慰他,“我接了个更好的本子。”
“啊?比《定东风》还要好吗?”他睁大眼。
“当然了,”庄钦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慰道,“小连,你也别担心公司那边,你是我的人,公司不敢拿你怎么样的,要是闹得不可开交,我也会保住你的。”
这句“你是我的人”,让小连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一时忘记要说什么了。
庄钦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玟姐那边你也别管,我等会儿知道给她回消息,时间也不早了,你回房间休息去吧。”
小连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此刻都忘了玟姐给自己下的死命令,稀里糊涂地点了头,就走了。
关了灯,庄钦戴上眼罩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随着时间推移,七八年都过去了,那件事对他的影响表面上小了,可每次上网,只要搜自己的名字,就是当初那条新闻。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前蒙住的黑暗之下,潮水般向他涌来。
《定东风》是大型古装连续剧,从出品导演编剧赞助到演员班底,都表明这是一等一的大制作。
上辈子,为了拿下喜欢的角色,他费了很大的劲去争取,提前两个月拿到剧本,在家里自己琢磨,写小传,入戏,做梦都在试镜。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试镜后,打败了很多个比他有经验有优势的老演员,如愿以偿拿到了角色。
拍戏拍了一个月的时候,他忽然收到消息,师娘生了重病,他临时跟剧组请假,要去美国看望师娘。
剧组那天排了他的戏,他急着走,导演看他急得快哭了,就放他走了
,然后让替身拍了一场挺危险的武打戏。
不知什么原因,威压出了岔子,那替身凌空时忽然摔下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急剧下坠、刺进一把竖立的竹竿,肚破肠流,现场所有人都懵住,几个胆子小的女演员吓得尖声大哭。
有一个被血溅到的甚至留下心理阴影,直接退圈,余生都不敢再拍戏。
当时庄钦人在飞机上,什么都不知道。
长途航程中,飞机耗能降到最低,机舱里黑压压的,小连动作很轻地把毛毯盖在他身上。
睡着的大明星,和舞台上耀眼的他很不同,病容苍白没有血色,睫毛像鸦羽那样疲惫地垂着,呼吸轻到听不见。
“庄哥,咱们马上就到了。”
广播提醒了一轮,庄钦似乎是被吵醒了,小连拧开保温杯,倒了热水在杯盖里。
“到了?”庄钦慢慢地睁眼,能感觉到在下降。
“刚才空乘提醒还有四十分钟,喝点水。”小连把杯子递给他,同时伸手把舷窗打开了,外面正是白日,太阳光亮得刺目,飞机晃动,庄钦眯了眯眼,苍白的一张脸在窗外那金黄的光照下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谢谢。”他适应了光亮,坐起身喝水,还没睡够,嗓子有点哑。
航班落地,小连动作麻利地把帽子口罩墨镜,全都拿给自家艺人戴上,庄钦失笑:“这里是美国,没人认识我。”
“庄哥,你也太低估自己的能量了,你可是顶流大明星,这临近春节,多少留学生回国啊!他们会不认识你?”小连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围巾套他脖子上,遮住下巴。
庄钦默然,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个普通人,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认出他来。
忽然一下,让他回到了当初最红最巅峰的时候,还很不适应。
明尼阿波利斯下了好大的雪,一场雪覆盖了所有的东西,白茫茫一片。
“师父!&a;a;lt;ahref=&a;quot;://www.xhwenx&a;quot;&a;a;gt;玄幻文学&a;a;lt;/a&a;a;gt;(请来原站看完整章节)”庄钦走出机场,在电话里问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了人。
“嗨!”庄学久大喊了一声,“小铃铛!”
哗哗的风声裹挟雪片在耳边呼啸着。
庄钦抬头看去。师父收养他的时候已经有四十岁了,现在已快花甲之年,为自家戏班操心了大半辈子,头上有了白发,但因为唱戏要练基本功,不服老,神采奕奕,不见后来病入膏肓的老态。
庄钦绷了许久的情绪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溃不成军,大步冲过去抱住庄学久,声音带哭腔:“师父,我好想你,想师娘。”
庄学久大笑着拍他后背道:“师父也想你啊!臭小子,前几天还在念你,你就突然打电话了,你说,是不是父子连心?”
“是、是。”他百感交集,眼前一片模糊水光。
在不记事的时候,年幼的他被人遗弃在大四喜戏班外的台阶下,师父庄学久和当时怀孕的师娘把他捡了回去,取名庄钦。他头上有两个师姐,下面有一个师弟,都是师父师娘的亲骨肉,和几个学徒凑成了一个家乐戏班子。
改革开放后,大四喜戏班也曾迎来过一个春天,班主庄学久辉煌一时,但好景不长,大四喜班再次衰落。
庄钦打小跟着学唱戏,每日五点半起来练功,多年不断,大了一点,戏班子垮了,实在运营不下去了,庄学久知道这行可能会饿死孩子,便送小孩去上学,后来他人在美国的师兄给他来信,师兄在美国发迹了,就让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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