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灯光明亮。
程院长收起笑容，正色道：“听说你拒绝了一诺博士的邀请？”
“是。”沈湛声音很淡，仿佛MIT的offer并不值价。
程院长蹙眉：“你心里应该清楚，虽然华清的电子专业全国第一，但始终比不上MIT，何况还是一诺博士当你导师。”
沈湛笑：“走了哪还有再回去的道理。”
程院长想到沈湛在MIT休学的原因，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事还是看你自己。”
沈湛沉默。
程院长在心底叹口气，岔开话题：“下个月亚洲赛区的信息安全大赛有考虑吗？”
“不考虑。”
“也好，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正好考核下实验室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让他们去碰碰灰，整天觉得自己牛得跟什么似的。”程院长说完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沈湛同学，辛苦你了，华清大电子院以你为荣。”
沈湛毫不谦虚地“嗯”了声。
一向不喜学生狂傲的程院长，却在此刻十分满意眼前的这位天才少年，从上学期入学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无数奖项让他脸上蒙光，让电子院独领风骚。
到了沈湛这个级别，谦逊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少年嘛，就要意气风发，肆意张狂。
“程院长，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沈湛道。
程院长点点头：“去吧。”
沈湛闻言微微颔首，转身朝外走。
在手摸上门把手的一刻，程院长叫住他：“有些事不必太较真。”
“也不全是你的错。”
沈湛回过头来，淡然地笑：“都无所谓了。”
出了办公室门，有几个舞蹈系女生等在外面，沈湛眼皮都没抬一下，迈着一双大长腿从她们跟前掠过。
走到一半，他想到什么陡然停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他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隐约可见冷白肌肤下的青筋，与深黑色手机形成鲜明对比。
说来也怪，沈湛整个人是极其散漫的，他眼尾狭长，眼珠是琥珀色的，室内的柔和光线下，闪着细碎光芒，看人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勾人意味，却怎么也掩不住骨子里那股矜贵劲儿，仿佛天生就站在云巅上。
沈湛轻划着碎成雪花的屏幕。
——
是在美国摔坏的，没想到回国又能开得了机。
波浪卷推搡短发同伴：“快去快去，他正好在看手机。”
短发女生反问：“你怎么不去？”
“？？？不是你想要他手机号吗？”波浪卷气笑了。
短发女生一眼看穿她：“别告诉我你不想。”
“我怕被拒绝啊。”波浪卷笑笑：“再说你比我好看，机会更大。”
短发女生抿平嘴角：“再好看有什么用，张芷涵去也还不是不行。”
“再不去他就走了，我上次见到他是在三个月前。”波浪卷继续煽动她：“机不可失，你不去会后悔的。”
短发女生被说动，鼓起勇气刚迈出一直脚，却被身旁的另一个女生捷足先登。
“沈同学。”
……
“沈同学？”
郭珍又走进一步，声音拔高了点：“沈湛？”
沈湛回完消息将手机揣进兜里，慢半拍似地缓缓抬起眼皮，露出瞳色很浅，却在不耐的神色下，显得有些隐晦暗沉。
“我是电信172的郭珍，你的同班同学。”郭珍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赶忙递出手机，笑得自然，“还没你联系方式呢。”
波浪卷啧啧感叹：“这招强。”
“同班同学肯定就不好拒绝了。”短发女生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犹豫。
“要不然我们等她拿到了找她要？”
“她不会给吧。”
沈湛垂下手，悠悠地审视她一番：“郭珍？”
“对，我是郭珍。”没想到沈湛有印象，郭珍忙不迭地说：“我们是一个小组的。”
沈湛没说话。
“模电实验，上学期的模电实验我和你分在一个组，不过你没来……”郭珍顿了下，回忆道：“好像是去参加建模大赛了。”
“哦。”
郭珍满怀期待地仰头看他。
“不认识。”
“……”
郭珍呆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沈湛已经走远了。
身后那两个舞蹈系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短发女生庆幸道：“幸好没去。果然是神仙，只能远远地站着看，我算是死心了。”
“你别放弃，我看人张芷涵都没放弃。”
“算了吧，我哪比得上她，不过我要是长林佳音那样，说不定会去试试。”
“啊？我觉得张芷涵比较好看。”
“明明林佳音更好看。”
“你什么欣赏水平？”
“你才什么欣赏水平！”
……
-
林佳音收到沈湛消息时正在和陶茉排队买益禾堂的奶茶，手一滑，手机砰地掉在地上，刚好落在陶茉脚边。
陶茉弯腰，指尖刚触到屏幕，就被她火急火燎地一把抢过。
“你这么紧张干嘛？”她直起身体，“又卖片了？”
“……”
说到卖片，林佳音上个学期末做兼职，在群主的日进斗金的洗脑下，以一百八十八块的代理费拿到一手资源，每天卖黄色，结果有一次不小心发错了联系人，发到了沈湛的手机上，结果第二天，沈湛就丢给她一本《小学生性教育启蒙》，她试图解释自己是在谋生，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沈湛就像看智障一样看她。
“我没有再卖了。”林佳音解释：“是男朋友给我发消息了。”
“哦。”陶茉先是不在意地点点头，然后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过来，“让我看看发的什么甜言蜜语。”
——【回了】
“还给我！”陶茉比她高半个头，又举起手机，气得林佳音直跺脚，“还给我啦！”
“SZ？”陶茉念出音来：“备注怎么跟沈湛缩写一样？你不会是在做白日梦吧。”
陶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快还我！”林佳音跳着去抢。
半天没抢到，林佳音泄了气，撇过脸兀自生气不理她。
“还你还你。”陶茉把手机拍在她手里，吐吐舌头，“你男朋友真没趣，标点符号都没一个。”
林佳音反驳：“你才没趣。”
“绝了，这种男朋友你还护着他。”
林佳音哼声：“我乐意，他怎么我都护着他。”
“恋爱脑。”陶茉翻了个白眼，“小心被他吃得渣都不剩。”
林佳音把手机摁在心口，“不瞒你说，我做梦都想。”
“……”
-
陶茉死拖着林佳音去联谊，林佳音摇了一百次头外加挥了一百次手，“说不去就是不去，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
林佳音摇摇头：“不能说。”
“那你就是在放屁。”陶茉面无表情。
“……”林佳音苦着脸，“我真有事。”之前是借口，现在得知沈湛回来，就是真有事了。
“还是那句话，你到底有什么事。”陶茉死死拽住她胳膊，“不说我就不放你走。”
林佳音被她缠得没办法，“我要去见男朋友。”
陶茉：“……”
陶茉好笑地看她：“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会被群攻。”她尝试掰开她的手。
陶茉被她的话逗得咯咯直笑，“你以为你男朋友是沈湛啊？”
话一出，林佳音静默了。
“…不会吧。”安静了那么几秒，陶茉摸上她的额头，“不烫啊，怎么就又傻了。”
林佳音：“……”
林佳音：“反正我不去，我要去找他。”
陶茉扯了扯嘴角：“他只回了两个字，不见得有多想见你。”
林佳音：“他一向这样。”
“一向这样？”听完陶茉更气了：“我说林妹妹，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让他来见你。”
“我没骨气。”
“……”
“而且他不会来找我的。”
陶茉嗤了一声：“牛逼。”
林佳音接过饮品，把陶茉的递给她，闷声道：“我想他了。”
“他又不想你。”陶茉吸了口奶茶，话说得直白。
虽然林佳音内心是认可这句话的，但她还是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万一就有那么一丢丢的想我呢。”
她伸出小拇指比划。
“你问他好了。”陶茉凑近她的脸，“如果他说想，我就放了你；如果他说不想或者别的，你就乖乖跟我去联谊。”
“不。”
“林佳音——”陶茉扬起奶茶，“信不信我打你啊。”
吓得林佳音往后缩了一下。
陶茉叹口气，揽上她脖子，声音放软：“音音，小音音。我就这么给你说吧，我看上那啥院的一个人了，偏巧张芷涵也去。”
林佳音：“这和我有关系？”
“当然有啊，学长要是不喜欢我，看上你也比看上张芷涵好。”
“………”
“去吧去吧。”陶茉恳求她。
林佳音咬着吸管纠结起来，一边是大半个月未见面的沈湛，一边是瞪着闪闪大眼期盼地望着她的陶茉。
虽然天平从一开始直接斜向沈湛。
可陶茉是她大学唯一的朋友。
“你别想了，你的垃圾男友连消息都隔一周给你回，鸽他一天怎么了。”
“不是垃圾。”林佳音松开吸管，嘴抿成一条直线。
“好好好，不是垃圾，是神仙男友，比电子院那位神仙还神仙。”陶茉没好气地道。
林佳音摇摇头：“没有比他更神仙。”
沈湛就是神仙本人，自己跟自己怎么比。
陶茉笑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林佳音又摸出手机，背着陶茉看。
对话框停留在她问今晚回不回去的消息。
她是在沈湛发【回了】后几分钟发送的，沈湛到现在还没回信，应该就是不回吧。
林佳音把手机放进包里，转头对陶茉道：“算了，我和你去吧。”
陶茉开心得立马飞奔拉林佳音回宿舍换衣服化妆。
舞蹈系的女孩身材苗条，酷爱穿衣打扮，个个都想走在时尚前列，陶茉一口气连换了八条裙子让林佳音做参考，结果还是第一条最好看，又重新穿回了收腰露肩小红裙，“你再看看，确定这条最好看？”
林佳音正站在窗前看风景，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身后一束光线擦过脸颊，光影间，皮肤白得发光，侧脸轮廓线条流畅又柔和。
随着动作，高高扎起的栗色长卷发尾轻轻晃动，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
“好看啊。”她笑的时候卧蚕显现，一双大眼明媚动人。
陶茉看得有点呆，但随即又蹙了下眉：“我不是让你换衣服吗？”
林佳音低头看去，“上午练完功回来才换的。”
“……”
粉色体恤加浅色牛仔裤，这不是去参加联谊，是去参加小学生聚会。
“你穿这件。”陶茉从自己衣柜里拎出条最小码的裙子。
林佳音后缩了半步。
“这件。”
林佳音继续躲向一边。
“那这件呢？”
表情仍然抗拒
陶茉：“不好看？”
“不是。”林佳音抿了抿嘴：“懒得换嘛。”
“……”陶茉把衣服塞回柜子里：“算了算了，得亏你长了一张穿什么都好看的脸。”
-
随着最后一片夕阳沉下，霓虹街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华清大隔壁的美食街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林佳音和陶茉抵达饭店时，大家都到得差不多了，拼了三张桌子，控制院的男生齐刷刷坐了一排，个个标准寸头，戴着黑框眼镜。
另一边是舞蹈系的女生，有两个是古典班的，其他几个人林佳音见过但不认识，是芭蕾班的。
“陶茉佳音，快过来坐。”张芷涵站起来，朝她们招手，“我这儿刚好有位置。”
张芷涵标准瓜子脸，鼻梁挺，眼睛也大，衣黑色羊毛卷发挡在胸前，酥肩半露，女人味十足。
陶茉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她往另一桌走，“我才不挨着她坐。”
陶茉单方面和张芷涵结怨已久，起因是美术院一位学长追了张芷涵两个月，张芷涵高高在上爱搭不理，遂放弃。
半个学期后，学长又看上了陶茉，于是便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就在陶茉快要答应学长时，张芷涵私下跑去约学长吃夜宵看电影，那学长还挺耿直的，不仅拒绝还跟陶茉明说。
不过两人最后因为性格原因还是没成。
陶茉说：“张芷涵就是有病，追她的时候不答应，见人喜欢上别人了心里又不是滋味，上次还不要脸地抢了隔壁芭蕾班的男朋友，结果没到两周就把人甩了，牛逼的是，她又看上了芭蕾班妹子的新男朋友。”
林佳音瞄了一眼张芷涵，跟在陶茉身后离她远远的，唯恐她会盯上自己，抢走沈湛。
想什么来什么。
林佳音刚一坐下，张芷涵就招呼着老板再拼一桌，旁边站着几个人，其中最高的那男生身高腿长，面目俊美，勾住了周围所有女生的目光。
沈湛白色薄衬衫搭西装裤，一手插兜，肩膀不平地站着，禁欲气十足，又慵懒散漫。
店内明晃晃的灯光洒在他冷白肌肤上，像镀上了一层透亮的釉，碎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眉眼里明显积攒着几丝不耐烦。
“要不我和张芷涵说一声，不拼了？”林青玄试探着问。
拼桌不是他本意，不过是碰上了，上个学期电子院的元旦汇演多亏了张芷涵的帮忙，所以不好拒绝。
“拼啊。”沈湛把视线从桌角正和人谈得开心的某人身上收回来，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嘴角，“为什么不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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