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最后童文洁还是找了宋倩,问了她那个二居室。

    倒不是她不想租三居室或者更大,但是书香雅苑作为春风中学附近最近的学区房,房源每年都是供不应求的,拿着钱也不一定能抢到。她问过宋倩手下的三居室了,但她这开学一周多才说要租房,哪里有房给她留着啊。

    最后她以一万二的友情价从宋倩手里租下,和方圆转着看了一眼,其他都还好,最要紧的就是得隔出一个小隔间来给女儿,男孩子卧室的高低床家里倒是早就买好了。

    现在搬家都挺方便的,雇个搬家公司什么都能帮忙运。学区房不太大,童文洁也没打算带太多东西,一家人很快就搬过去了。

    新房子给栩栩隔出了一个房间,童文洁为了女儿很舍得花钱,一套下来花了小一万,宋倩过来看到都有点乍舌。

    搬家以后,爷爷奶奶听到消息,带了个“张阿姨”来看风水。方家虽然没人信这个,但是顾及两个老人的脸面,童文洁还是顺着她的要求把房子主人宋倩叫了下来。

    英子听说他们搬家,也跟着宋倩下来找栩栩玩。她之前和宋倩吵架,最近关系刚缓和了一点,把磊儿上次失眠借安眠药的事都和宋倩讲了。

    她跟栩栩在一边说话,忽然想到什么,英子扭头问磊儿:“磊儿,最近你还失眠吗?”

    磊儿“啊?”了一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什么失眠啊?”

    乔英子狐疑地看向方一凡,那厮现在在拼命向她使眼色。

    “方一凡,咋回事儿啊,你不说磊儿失眠吗?你为什么问我要安眠药啊?”

    这话就跟火星投进客厅一样,童文洁一下子看过来,眼里冒着火。

    真相大白。

    童文洁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为了搬这里竟然给表弟乱吃安眠药,何况根本不是为了学习,竟然是为了追女孩!

    她简直要气死了,就算是方家爷爷奶奶在也不管了,一定要把他打服认识到错误。

    爷爷奶奶想劝也劝不住,方一凡自尊心还是有的,当着弟弟妹妹和乔英子的面被亲妈这么暴打他也受不了,外套都没拿就从家里跑了。

    磊儿还瞪着眼,根本意料不到前些天他竟然喝了安眠药。

    方栩栩本来还有点担心她哥,一扭头看到磊儿的表情,顿时就愧疚了。

    “磊儿,别怕啊。方一凡他发神经,鬼迷心窍,你喝得不多啊,以后他肯定不敢了,你别怕。这事儿是他对不住你。”

    磊儿愣愣看过来:“表姐,你也知道?”

    哎呀!这是什么事儿啊!方栩栩简直想把方一凡抓回来再打一顿了,同时她更惭愧了,说来自己还是磊儿的表姐呢,不也帮着她哥瞒着家里,说来也算是帮凶。

    她费了好大劲安慰好磊儿,又送走宋倩母女和爷爷奶奶,对他们带过来的那个神棍当然更没有心情接待了,只想着让她赶紧出门。

    等所有人都走了,她让磊儿回去学习,才小心地接近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妈妈。

    童文洁是真的伤心,她甚至还问栩栩她和方一凡是不是不欢迎表弟,把栩栩吓得够呛,连连保证以后一定时刻看着方一凡,不让他再对磊儿做任何出格的事。

    等方圆把方一凡追回来已经不早了。天气最近严寒,正立冬,方一凡外套都没穿,早就冻得够呛。童文洁已经骂了他一顿,现在也懒得再追着骂,只是冷冷看了他几眼就回房间了。方圆也觉得儿子做得不行,让方一凡自己反省,他追着童文洁回去安慰了。

    方一凡垂头丧气地去了栩栩的小房间,他现在有点不太敢见磊儿,何况心情也很低落。

    栩栩本来不想理他的,自己坐在桌子上写作业,写完了一门以后一瞥,他还坐在那里。她有点动了恻隐之心,实在是方一凡那种丧气样子很少出现,甫一出现还怪让人操心的。

    “怎么了?心情不好?和我说说,就因为妈打你啊?”她放下笔,转头问。

    方一凡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咱妈骂我我确实也没啥话说。”

    “那你咋了,总不能是感情受挫吧?”

    栩栩是挤兑他,然而方一凡一听,瞪大眼看着她:“你咋知道?”

    “啊?”方栩栩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陶子干啥啦,你竟然这么失落。”

    “妹,你觉得,我跟陶子有希望吗?”方一凡伸手拿过栩栩的皮卡丘,抱在怀里问她。

    栩栩沉思了几秒:“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啊?”

    “算了。”方一凡泄气道,“我就是想放弃陶子了。”

    “其实挺明智的。”栩栩评价,但她还挺好奇的,“可是为啥啊?你之前不还特别执着吗?”

    方一凡:“经过我这几天放学的观察,我已经可以肯定了,陶子喜欢季杨杨。”

    栩栩一愣:“季杨杨?那你怕啥,跟他争啊,他也没多好。”

    方一凡叹了口气:“不是,陶子但凡要是有点被打动的意思我也不会放弃,我这不就觉得她肯定不可能被我打动嘛。就算没有季杨杨,我觉得她也不喜欢我。”

    栩栩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过方一凡提了提精神,又道:“但是吧,我觉得陶子也是在单恋,基本跟我一样,没戏。我觉得季杨杨不喜欢陶子,这两天放学虽然他俩走一块儿吧。我觉着他就是只把陶子当同学看,怪迟钝的,还以为人家跟他正好路上遇见呢,神经也是粗。”

    他转头看向栩栩,挑起眉来:“但是你们上学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跟哥好好说说,既然你们没处对象,那为什么你跟他天天走那么近。要说是一帮一,那期末前你跑回来哭了两天是怎么回事?哭完就去找老师申请取消帮扶计划,虽说因为期末了老师没同意,但你要是说这事儿跟季杨杨没关系连鬼都不信。你俩学期末以后就完全不互动了,到底是咋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方栩栩:“没什么,真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们很快就会正常来往了。”

    方一凡从她嘴里硬是撬不出来真话,最后也只能放弃去洗澡,已经放弃继续探究她和季杨杨之间发生过的事了。

    他走以后,栩栩垂下眼,托着下巴,小小叹了口气。

    其实要说起来,真的并没有什么。高二分文理后,理科三班的新班主任人特别自由,特别理想化,异想天开搞出个一对一的帮扶政策,让班里的尖子生帮助差生提高成绩。分配是按高一分班的名次来的,第一帮倒一、第二帮倒二、第三帮倒三……以此类推。方栩栩高一分班是第二,自然分到了倒二的季杨杨,她哥则是被陶子帮扶。英子是第一,她帮的那个倒一因为成绩太差又受不了春风的压力,已经转学了。

    栩栩是个实心眼的小姑娘,说帮扶就是真的帮扶,一点私心也没有。或许也是人生里第一次被赋予对陌生的同学的责任,她对这件事特别认真和上心,一心要帮同学搞好成绩、共同进步。

    她不仅对人家季扬扬同学的学业关怀备至,意识到季扬扬不喜欢学习的缘由在于心事,她还一头热地关心人家的生活,企图深入人家的内心世界,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是一头热血的方栩栩同学大概是忘记了,并不是谁都会像她身边的人们那样满足她所有的想法和要求的,也并不是谁都得顺着她。

    经过上学期的那件事儿后,高三又换了新班主任,帮扶活动自然也不了了之了。更何况方栩栩自己也觉得没脸再管人季扬扬的闲事,不过本来也就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资格管。

    如果方一凡不反复提起来这件事,栩栩是打算把它冷处理藏起来,一直藏到高考结束,就像鸵鸟一样眼不见心为净,把这件事团吧团吧扔到脑后的。但是她哥总是在问,也让她没办法再逃避下去。

    今天这么一想,其实季杨杨真的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闹别扭可以,但是这么久对人家避之不及确实不太应该。本来就只是同学关系,季杨杨没必要承受她这种迁怒和撒气。

    栩栩对这件事释然了。她打算努力跟季杨杨改善一下关系,争取能做回正常的同学。

    -

    小区里来了只会打鸣的鸡,一大早就叫了起来。

    方家夫妇被吵醒了,趴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看鸡,正好楼下季区长也跑出来赶鸡,三个人打了个招呼,闲聊了两句。

    童文洁感叹着季区长原来挺平易近人,和方圆回屋叫孩子们起床。立冬了,天气又冷了,家里除了磊儿,连栩栩起床都变得艰难了,现在还得要童文洁天天去床边哄着叫起来。

    楼底下,季区长正站在季杨杨床前,坚持让他穿秋裤。

    季杨杨这赛车手酷哥,自诩京城小塞纳,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他瞪着他爸手里的女士秋裤,咽了咽唾沫。

    “爸,你从我妈衣柜里翻出来的?”

    “啊?秋裤也分男女啊?”季区长翻着打量了几眼手里的裤子,似乎头一次听说这种冷知识,两眼都发光。

    季杨杨无语地瞅他两眼,趁着他没注意,赶紧脱了睡裤捞起校裤往腿上套。

    “哎,杨杨,话说咱们楼上有个新邻居,还是你同学……”

    季区长的话在他看到季杨杨的动作时候打断了,他深沉地看着儿子,沉声:“杨杨,你是不是光腿穿了校裤?”

    季杨杨:“……”

    别说,他现在看着他爸还真是有点发怵,闹也不想跟他闹,看他爸拉下来脸甚至都不觉得烦了,只想笑。

    季胜利一掌拍到季杨杨腿上:“你说说你这腿上本来就没二两肉,一点脂肪都没有的,抵御不了寒气,你还光腿穿校裤。你们那裤子什么质量不知道吗?这是老了想得个老寒腿吗?”

    “成成成。”季杨杨被他念得头大,走去一边翻衣柜,“我记得以前我姥姥给我买过,我找找看能不能找见。爸,你刚才说什么?楼上有谁?”

    怕季区长旧话重提,他一边翻着衣柜一边问道。

    “哦,就是你那个同学,叫方一凡吧。我刚才看见他爸妈了,就在咱家楼上。你别说,他爸爸和我以前还是发小呢,也是有缘分。”

    “什么?方一凡家?”季杨杨扭过头来,他又转回去,掩饰性地问,”爸你确定吗?”

    “确定啊,这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季区长说,“这样也好,有同学在附近,你们还可以经常一起玩,多好。”

    “啊。”季杨杨应了一声,从柜子里抽出个衣袋子来,“行了啊爸,找到了。我要换衣服了,您先出去一下吧。”

    季区长前脚踏出门,季杨杨没忍住,跑到窗边打开窗户把头塞出去仰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

    当然什么都没看见,二楼窗户紧闭着,也没有人跟他心有灵犀探出头来。季杨杨叹了口气,把头伸回来,关上窗,手搭在额头上,痛苦地感叹了句:“我真是醉了。”

    这以后连回家都得小心翼翼了是不是?

    上学的时候,季杨杨走在学校楼梯间里,感觉浑身都不得劲。

    往日空荡荡的裤管里灌着风的潇洒感觉不再,他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被紧紧锢着,多少年没穿过秋裤那种玩意儿了,现在他别扭得不行,感觉自己走路都不会走了。

    他正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正想拐进卫生间把里面那条裤子脱了,迎面,方栩栩抱着一摞作业走了过来。

    狭路相逢。

    季杨杨记得刚开学还没分班的时候,她是数学课代表,现在看来依旧是。

    她抱着全班的作业本,高度都快到那小尖下巴了。高挑又纤瘦的身体裹在宽大的校服里,就算天冷了穿了厚衣服也是窄窄的一个,一点都没把校服的肩撑起来。

    他犹豫了下,想到今早季区长的话,走过去,试探地问她:“我帮你搬一点?”

    方栩栩看了他一眼,让他有点紧张。他怀疑方栩栩这丫头感冒了,眼尾通红通红的,眼睛里还有点水光,瞪起人来杀伤力减半。

    栩栩瘪了下嘴,吸了吸鼻子,无奈鼻子堵了,她一口气没吸上来呛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飞快地点了点头:“上面十本拿一下就行了,谢谢你啊。”

    果然是感冒了嘛,声音都哑了。

    不过她这个回应还是让季杨杨特别意外,甚至都久违地有点受宠若惊。他伸手,一下子把她手里的作业本全拿走了。

    “哎……”方栩栩感冒以后瓮声瓮气的小细音在身后响起来。

    季杨杨抱着作业走在前面,努力忍着让自己不要露出笑意,憋得正难受呢。闻言他扭了下头,下巴往前面一扬:“走吧,给你送到班门口。”

    方栩栩睁着眼尾嫣红的大眼看了他几秒,不情不愿地挪着脚步走到他旁边来。

    “谢谢你啊。”她蔫蔫地道谢,神情怪萎靡的,看来被感冒折腾得不轻。

    “没事没事。”季杨杨赶紧道,他把作业送到了冲刺班门口,交给她。

    方栩栩接过来,正打算抱着这摞作业本转身回班,就被季杨杨拉了下背上的校服。

    “干嘛?”她慢了两拍回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可惜没什么气势,因为鼻音听上去跟奶猫撒娇似的。

    “吃感冒灵记得吗?校医室就有。”季杨杨靠着教室的门,带着点笑,有点揶揄,低头看着她,“那我走了,你记得去拿药啊。”

    方栩栩鼓起嘴,盯着他转身离开。

    “呸!就你知道!”

    她小声嘟囔,下巴处渐渐泛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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