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贺朝羽反而露出个笑来,“两情相悦?薛小姐,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啊。”
薛慕仪不懂他什么意思,直直地望向了他,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对上那乌黑的眸子,贺朝羽忽然半俯下了身子,冰冷的气息吹在她耳垂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深深恶意。
他低声道:“喜欢上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的滋味,薛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什么!
薛慕仪下意识退后一步,胳膊不小心抵在爬山虎蔓延而下的墙壁上,伤口立刻硌得发疼。
“嘶……”她的脸不可抑制地发白了一瞬,可马上又回过神来,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仿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娇小姐。
“是吗?”说完,瞥了眼她的胳膊,他又直起了身子,抬脚往自己院子里去,完全没有要把耳环还给薛慕仪的意思。
“喵……”黑猫也踱着步,慵懒地跟了过去。
薛慕仪踌躇起来,心里却想着这耳环干脆不要了,到时候想办法将自己的耳环给施慧如好了。
可又忽然想起,对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自己可以去看看反派住的地方怎么样。
知己知彼,了解他的情况多一些,以后能更好地对症下药,治愈他那颗坏心肝。
从细节的方方面面一点点去打动他,任他百炼钢也能成绕指柔。
想到这里,薛慕仪忽然动力满满,她又锲而不舍地跟了过去,在他身后继续道:“喂!耳环!”
一踏进贺朝羽的院子,薛慕仪顿时有些难以置信。
这院子实在狭小拥挤,又格外简陋。地面是由青砖铺成的,因为年岁久了,处处是裂痕。
院中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口井,旁边放着个水桶,上面的草绳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了,还是不舍得被它的主人丢弃。
想来平时贺朝羽用水就是这么解决的。
阳光被密密的藤蔓遮住,给整个院子带来了幽冷阴森的气息。
薛慕仪又仰起了头环视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堵高高的旧墙,爬山虎瀑布一般从墙头攀缘而下,投下的影子沉甸甸的。
这个地方的存在,仿佛与薛公馆完全割裂开来,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
现在是夏季,外面骄阳似火,可站在这里,薛慕仪却能感觉到,细微的寒意从肌肤一路渗进骨骼。
尽管,薛慕仪一直知道贺朝羽在薛公馆的日子不好过,但待亲眼看到后,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幽寂得堪比冷宫。
看来,薛定山给他的庇护,也仅仅是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罢了。
她算是明白贺朝羽那性子是怎么来的了,住在这种常年不见光的地方,可不得变得像青苔一样。
阴郁又黑暗。
薛慕仪还在径自皱眉打量着这个地方,忽然听得“吱呀”一声响,迟钝又缓慢,像老人的咳嗽。
她立刻望了过去,果然,是面前那扇年久失修的门发出的声音。
贺朝羽沉默地站在门边,白得发青的手抵在暗沉沉的门框上,正冷冷地望着自己。
他的眼睛依旧是黑黢黢的,看不到一丝光亮。可他的唇色却比刚才的野杜鹃还要烈。
像是生气了。
薛慕仪不明所以,好端端的,这小兔崽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只听得,他冷冰冰道:“薛小姐,看够了吗?”
他暗嗤,果然,娇小姐和这里是完全的格格不入。
她这副样子仿佛是自己纡尊降贵,踏入了一个多么不堪的地方一般。
不堪到每看一眼,她的眉都会不自觉皱着。
嚯!这是给自己下逐客令了?
薛慕仪立刻不服气道:“你把耳环还给我,我自然会离开。”
贺朝羽又轻笑了一下,脸上却是明晃晃的讽刺,“薛小姐今日这般死缠烂打,可真不像平时的你。”
她明明可以让下人过来处理的,根本不必浪费时间同他周旋。
顿了顿,他又道:“看来,耳环不见了,薛小姐其实很开心。”
他分明意有所指。
薛慕仪忽然叹了口气,“随你怎么说。”
说完,她踩着轻盈的步子,上前几步,随着她的动作,挂在耳垂的祖母绿水波一般漾了漾。
贺朝羽以为她要朝自己而来,微微退了退身子,眼中的厌恶毫无保留地表现了出来。
谁知,薛慕仪却半蹲了下来,自顾自抱起来一旁的黑猫,抚了抚它快炸毛的背脊,道:“喂!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对耳环就拿去好了,我不会和哥哥说的。不过……”
“喵!”黑猫尖利的爪子示威性地扬了扬,摆明了很不情愿被她抚摸,薛慕仪只好把它放下来,小声嘀咕着:“好凶。”
这臭脾气随主人。
明明刚才在自己房间还朝自己蹭了蹭的,这会翻脸就不认人了。
薛慕仪仰面,继续道:“喂!打个商量,以后能不能别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不然我会很心累的,拯救你还要被你使坏儿。
贺朝羽嘴上不置可否,可眼底的讽刺分明在告诉薛慕仪,不可能。
薛慕仪本来也不指望一句话就给改变他的态度,她娓娓道来:“我打了施慧如一巴掌,你的猫也挠了我,你还拿走了耳环,就算是扯平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这话,见贺朝羽没什么表示,她转身就走。
算了,不搞了,今天就这样。反正耳环是拿不回来了。
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后,贺朝羽来到了井边,他的手心缓缓摊开,看着那纯粹的宝石,一丝名为嫉妒的情绪从心尖冒出。
薛慕淮……
可想到什么,他又攥紧了手。
第二天,薛慕仪还没起床,薛慕淮一大早又回到了轮船厂,薛定山一天没回来,这些事务就一天不落地压到了他身上。
“小姐。”见薛慕仪迷迷瞪瞪的,百灵硬是把薛慕仪从被窝里扯了出来,“大少爷一大早就回轮船厂了,我们今天要怎么对付施慧如?”
听到施慧如的名字,薛慕仪瞬间清醒过来。
她觉得有点好笑,百灵可真是个合格的惹事精,怂恿怪。薛慕淮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开始不安分了。
不过,她问道:“今天是什么课?”
“法语。”百灵应了,眼睛亮晶晶,看起来兴致勃勃,她又问道:“小姐是想到什么主意了吗?”
薛慕仪摇了摇头,“没有。算了,今天没心思对付她,我还是好好学法语吧。”
薛家轮船厂的订单多是与法国的商人签订的,薛慕仪便假称要帮上自己爸爸的忙,自告奋勇要学习法语。
她还信誓旦旦对薛定山说:“以后,爸爸的轮船厂若是有需要的话,我一定能帮上忙,同那些法国人交涉了。”
其实,薛慕仪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薛慕淮。
原主虽然设定上是个蠢又坏的娇小姐,可实际上她并非不学无术,相反,这小姑娘意外地勤奋。
她一心想和优秀的男主靠近,便积极地用知识提升自己。
尽管她明白自己永远不能将心中的感情宣之于口,可还是她想骄傲地和自己哥哥站在一起。
可惜,她完全的少女情怀,却是一厢情愿的卑微。
想到这,薛慕仪心底忽然有些同情原主了。
听到薛慕仪的回答,百灵失望地“哦”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薛慕仪下了床,坐到梳妆台前,百灵立刻为她打扮起来。
待看到摆在桌面上的祖母绿耳环时,百灵“咦”了一声,问道:“小姐,这耳环哪来的?”
薛慕仪瞥了一眼,淡淡道:“这是哥哥让我送给施慧如的。”
百灵夸张地叫了起来,“小姐!这施慧如果真有手段,竟然勾得大少爷送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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