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羽没再说话,只越过薛慕仪径自将门打开,又自顾自进了院子,薛慕仪赶紧提着小食盒跟在他后面。
“呐!贺朝羽。”薛慕仪忽然唤他,“玫瑰酥好吃吗?”
贺朝羽好像根本没听她说话,只是脚步却不自觉一顿,然后快步进了房间,他听见后面的小姑娘又在唤他:“贺朝羽,你中午吃的什么?”
真聒噪。
贺朝羽想,手却不自觉攥紧了,不需要,不要再来烦他。
莫名的烦躁让他忽然转身,抬起手就要把自己的房门关上。
与此同时,薛慕仪的一只脚正好要跨过门槛,注意到他的动作,她连忙把半个身子抵在了门上,忿忿道:“喂!你别关啊!”
身体不自觉向他的方向倾斜了去,几乎要落到他怀里,可她却没察觉到两人距离这么近,眼睛只紧张地留意着手中的小食盒。
里面好像发出了咣当的声音,她急得一叠声道:“汤要给洒了!”
死兔崽子!又发什么疯?
她靠得好近,柔软的芬芳在贺朝羽鼻端漫开来,逼得他无所适从,眼神被迫降落到她脖颈处,一小截的雪白色。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个荒唐的想法来,如果朝着那里咬上一口,沁出血来,一定会像涂上了樱桃酱的奶油蛋糕。
迅速回过神来,他拉着她的肩头嫌弃地将两人的距离格开,手下细腻的触感又让他触电般放开。
薛慕仪挤了进来,小羊羔般的脸庞气的有点发红,质问道:“你干嘛关门?”
“我说过了,别再来烦我。”他像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退后了几步,满脸抗拒。
薛慕仪没想到过了一晚上,他又回到了那个死样子。心底有些生气,仰起头,她不服输道:“那我也说了我还会过来的。”
两人静静对峙,她的眼睛明亮似水,盛满了勃勃的怒气。
而他的眼睛则黑得像墨,冷淡又疏离。
过了好一会儿,薛慕仪忽然露出个笑来,径自将小食盒摆到了桌上,缓缓道:“施姐姐昏迷了,你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贺朝羽本就难看的脸色立刻变得更难看:“她怎么了?”
薛慕仪睨了他一眼,“她没事,你先吃点东西,我就告诉你具体情况。”贺朝羽一顿,半晌才脚步微动,慢慢坐到了桌前。
哼!果然只有女主才是小兔崽子的软肋。
杜弈怜踩着高跟鞋从楼梯款款而下,薛定山已经睡下了,她换了身暗红色的旗袍打算出门去。
她身段妖娆,端庄的红也显出来风情万种,不知想到什么,她唇角带笑,容颜像是带毒的罂粟,充满着攻击性。
身旁的小丫鬟看得不敢出声。
很快,杜弈怜就乘着小轿车出了薛公馆,快到周园的时候,她让司机停车。
“你先去接谢师傅回薛公馆吧,这段路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到了傍晚,我会打电话过来让你来接我。”
“是,二太太。”司机很快掉头往谢师傅的家驶去。
另一辆越野车忽然从一旁隐蔽的小道驶了出来,杜弈怜见四下无人,才上了那辆越野车。
车上,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子手上正夹着烟头在吞云吐雾。
听到声音,他回头,用轻佻的眼神上下放肆地打量着杜弈怜,然后朝着她的脸上吐出口烟雾来,不客气道:“呦,穿得挺风.骚,是想勾引老子吗?”
杜弈怜强自忍住不适,朝他露出个妩媚的笑来,“生哥,您可别笑话我了,我这等的姿色哪里入的了生哥的眼。”
她清楚,何磊生不喜欢太妖娆的女子,她喜欢的是清纯那一挂的美人,因为这样折磨起来才带劲。
说完,她又小心翼翼道:“再说,生哥喜欢的,不是那个叫施慧如的姑娘吗?等事情办好,那姑娘可就任生哥处置了。”
听到这,何磊生忽然笑了,露出森森的牙,配着可怖的伤疤,更像恶鬼了。
“办好?施慧如那个臭表子,上次好像认出老子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老子惹什么麻烦。”
引擎启动,他打着方向盘:“不过,没关系,我还给薛老爷准备了好东西,你可得想办法,让他好好受用。”
杜弈怜问:“什么好东西?”
“大烟。”生哥笑得狰狞,顿了顿,他又道:“本来,按照你的计划,我们去轮船厂闹事,制造矛盾。
薛定山因此信不过薛慕淮的能力,便会将轮船厂接管过去,你再给他吹枕边风。
可是,我了解薛定山这人,他可不是那么容易会被女人迷惑的。我想,也只好给他下猛药了。
我记得,他不是因为林瑶清的死,大病了一场吗?到时候,如果他因为过度思念自己的妻子而终日沉溺在大烟中,身体终于彻底垮掉,也是顺理成章了。”
杜弈怜一顿,“薛定山必须死吗?”
“怎么?舍不得?”生哥呸了一声,“妇人之仁,他活着,你以为你就能分到什么好处么?”
杜弈怜闭上了眼,“我明白了。”
生哥这才满意地笑了,“这才对,等事成之后,我要你用轮船厂的订单替我遮掩,运输一些货物。”
那货物是大烟,有时候也会是人,都是运往南洋的苦力。
杜弈怜睫毛颤颤巍巍地抖了抖,“好。”
心里却默默想着,何磊生这个人,毕竟是道上的人,手中不干不净,还逞凶好斗,阴险狡诈,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迟早会害死她的。
只是,自己现在却不得不依靠他。
她又忽然想起上辈子她被送到了乡下,孤苦伶仃地过完了下半辈子,荣华富贵远去,她下场凄凉,苟延残喘了几年便病死了。
可这辈子醒来,她居然发现,脑中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陌生的情节,全都是围绕着薛公馆展开。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本话本子中的一个配角,可现在她又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这是不是说明,老天在垂怜她呢?
所以,这辈子,她肯定要过得比任何人都精彩。毕竟,她可是拿到命运剧本的人。
望着生哥的背影,她的唇角阴恻恻露出个笑来,至于他,脑海中忽然出现那个阴郁又漂亮少年的样子来。
他有着和薛定山一样的眼,黑得像化不开的夜色。
她记得,何磊生可是死在了薛定山的私生子,贺朝羽手上。
看来,或许她应该想方设法对贺朝羽好一点,最好让他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手指轻轻点上了鲜红的唇,情窦初开的少年,啧……
贺朝羽僵硬地坐在长凳上,手上拿着汤匙,慢慢啜着碗里的菌菇汤,薛慕仪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托腮看着他。
察觉到她的眼睛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贺朝羽的背不自觉绷直了,嶙峋的肩胛骨微微耸动。
很好看么?
“鲜吗?”薛慕仪笑吟吟地问他。
见他不答话,一口一口啜得极慢,好像心不在焉,她道:“你怎么和猫似的?喝得这么小口。”
心里嘀咕,难怪他这样瘦了,小兔崽子挑食可是不行的。
说完,她又威胁道:“你如果不喝完,我是不会告诉你施姐姐的事情的。”
贺朝羽眉眼一沉,忽然放下汤匙,将那一碗汤都喝干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薛慕仪又指着其他的碟子道:“你把这些菜全部尝一遍,我才告诉你。”
有一就会有二,小兔崽子喝了汤,其他的自然也不会拒绝了。
果然,贺朝羽只是脸色黑了黑,却是照她的意思,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薛慕仪一直盯着他,似乎要看出来他的口味。
结果,她只发现,这小兔崽子不爱吃沾葱蒜的菜,只夹一小筷子,便碰都不碰,她心底有了计较,以后让厨房少放些香料吧。
见他吃得差不多,薛慕仪才道:“我家轮船厂有人闹事,施姐姐正好路过那里,受了惊吓,昏迷过去了。”
“昏迷?”贺朝羽冰冷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动容。
心底却在默默思索着,轮船厂有人闹事?
听起来就不简单,就算是他也知道,薛家在商界颇有地位,谁会那么张扬地针对薛家?
“是啊。”她叹了口气,“她现在还在小洋楼楼上的客房休息,暂时没有醒过来,不过没什么大碍的。”
说到这,她忽然朝着他恶作剧一般道:“喂!你知不知道,施姐姐是我哥哥抱着回来的。”
贺朝羽语气不善,“那又如何?”
薛慕仪噗嗤笑了,“所以啊,你是没机会的。你看吧,英雄救美的,可是我哥哥。”
闻言,贺朝羽黑黢黢的眼中像是生出了野火,毫不掩饰地怒视着她。
所以,她到底在开心什么,想从他脸上看到愤恨的表情,取悦自己吗?
可她自己不也喜欢薛慕淮,嫉妒的难道只有他么?
贺朝羽还要讽刺几句,门外忽然隐约传来了百灵的呼唤:“小姐!小姐!你在哪里?谢师傅过来了。”
薛慕仪立即炸毛一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碟子往小食盒塞,嘴上又飞快道:“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然后,便不管他,风一样离开了。
看着她兔子一样的背影,贺朝羽不自觉冷笑,她竟然是偷偷摸摸地过来的么?
原来,她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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