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贺朝羽的院子,薛慕仪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这样根做本不是长久之计,总不可能未来每天都跑来给贺朝羽送饭吧。
引人注目不说,如果每次都像今天这么费心费力,她怕是真的要累死。
看来,想让贺朝羽日子好过一点,关键还得让薛定山接受他。就算不接受,起码也要让他在物质上对贺朝羽好一点。
“小姐!”
正想着,百灵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指着她手中的食盒道:“你快去小洋楼量尺寸吧,这个我帮你拿回去就好。”
“真是的,被你吓了一跳。”薛慕仪睨了她一眼,便把小食盒递了过去,百灵立刻笑嘻嘻卖乖,“对不起,小姐。”然后马上兔子一样跑远了。
薛慕仪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踩着小碎步往小洋楼走去,在上阶梯的时候,有个小丫鬟过来道:“小姐,施小姐醒了就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薛慕仪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女主醒了就好,等会她再过去问她具体情况。
衣帽间就在这层楼的走廊尽头,一推开门走进去,薛慕仪便看到里面等着她的谢师傅。
屋里身边还有两个小丫鬟在一旁安静地候着。
“谢师傅,让您久等了。”薛慕仪朝着谢师傅歉意地笑了笑。
谢师傅是从薛公馆出去的老人,因手艺高超得了薛老太太的赏识扶持,办了个裁缝铺自立门户,在大上海颇有名气,受尽名流追捧。
为了报答薛老太太的恩情,薛家出席重要场合的礼服都是由他缝制的。
原主再如何娇纵还是很尊敬他的。
谢师傅立即回道:“哪里?薛小姐客气了。”便示意她站到镜子前来量尺寸。
薛慕仪照做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身材还是青涩的纤细,可眉眼中的媚却怎么都藏不住,这种稚嫩又天然的妩媚,只属于少女。
“薛小姐长得和夫人很像。”也许是太.安静了,谢师傅自顾自开口说起了话,“尤其是眼睛。”
听出他语气中的怀念,薛慕仪道:“嗯,爸爸也对我这样说过。”说完,她眉眼一黯,“我知道,爸爸他很想妈妈……”
谢师傅叹息道:“老爷对夫人情深义重,我们都看在眼里。
上次为老爷定制西装的时候,老爷对我说,他经常梦到二十岁那年,夫人穿着我给她做的晚礼服,落落大方地邀请老爷跳舞,老爷自然是应了,两人就挽着手进了舞池。
就是那支舞,成就了老爷和夫人的姻缘。”
说到这里,他又笑得有些骄傲,“小姐还不知道吧,那时候我给夫人做的晚礼服,可是我几十年来的得意之作,妃红色的裙子,极称夫人白皙的肤色,就像一朵玫瑰花,艳惊四座。”
薛慕仪静静听着,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那时候的场景,窈窕淑女与翩翩绅士在舞池共舞,眼眸深深相对,四周的灯光绚丽,觥筹交错都成了背景。
宴会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这对璧人身上。
其中,也包括林瑶清的闺中密友,陆芝芝。
她想,薛定山和林瑶清无意都是幸运的,他们在年少遇到最惊艳的彼此,所有热烈的爱都毫无保留给了对方。
可陆芝芝却不一样,她和林瑶清本来关系极好,却因为薛定山和林瑶清反目成仇,最后更是毁了自己的一生。
灵光一闪,薛慕仪忽然冒出个主意来,或许,她有办法让贺朝羽过得好一点了。
越野车疾驰着,很快,何磊生就载着杜弈怜来到了薛家轮船厂前。他指着那一片混乱,露出个恶意的笑来:“瞧,这次还满意吗?”
杜弈怜连忙抬眼望过去,只见,薛慕淮站在中间,被保镖护着,他眉眼冷冷的,眼神直射着周围。
那里围着乌泱泱一大群工人,正在互相推搡着,巡捕房的人费力地维持着秩序,时不时厉声叱喝,场面无比混乱。
人群中忽然不知有谁高声骂了一句,“妈的,这些都是资本的走狗,有了钱就把人当畜生看,老子的弟弟在这里干活,废了半条腿,薛家却连个屁都不放,还有天理吗?”
很快有人附和:“是啊,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谁受得了?”
“拿着最少的钱却要老子干最累的活!老子不干了!”
各种义愤填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更有情绪激动的人甚至不知从哪里拿出钢管,就要向巡捕房的人反抗,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最后还是一声响亮的枪声打破了这片不堪入耳的喧闹,王探长厉声喝道:“闹事的通通抓起来,谁再反抗别怪老子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指着天空的驳壳枪还冒着白丝丝的烟。
知道厉害的工人终于老实安分。
见四周都安静下来,薛慕淮抬起了脚朝着最先带头闹事那人走去,问道:“你弟弟是谁?”
见状,何磊生笑了笑,“豹头的弟弟石头是薛家轮船厂的工人,向来滥赌,经常和管事私底下玩骰子,欠了管事不少钱却还不了。
管事是个狠的,私下叫了道上的人偷偷废了他的腿,本意是想教训他,谁知不久后他就死了。
管事怕事了,便谎称石头的腿是被轮船厂机器压坏的。
豹头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小子,明知道他弟弟的死和薛家轮船厂无关,却还想借此讹一笔。
不过,没关系,正好死无对证,只要豹头咬死了是薛家造成的,再加上其他被我买通的工人串供,想来对薛家而言也挺棘手的。
哈哈哈,这次薛慕淮可有得忙了。”
闻言,杜弈怜笑了笑,奉承道:“不愧是生哥。”
车子很快又离开了现场,杜弈怜这才往周太太家去。
做戏要做全套,才算完美。
“对不起,来迟了。”踩着高跟鞋,杜弈怜缓缓走了进来。
眼睛一直黏在马吊上的周姨娘终于抬头笑骂道:“好你个小蹄子,去哪里了?我们可等你好久了。”
望了望挂钟,才指向下午三点,杜弈怜笑了笑,“家里有点事,所以来得迟了些,姐妹们勿怪。”
待杜弈怜回到薛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一进房间,她就看到薛定山手中拿着电话,脸色铁青,摇摇欲坠,口中还骂道:“混账!”
杜弈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又赶紧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薛定山坐了下来,半晌不说话,杜弈怜软着嗓子一叠声安慰他,最后,薛定山颓然动了动唇,“慕淮说,刚才轮船厂又有人闹事,这次是工人。”
杜弈怜惊讶道:“怎么会这样?那处理好了吗?”
薛定山摇了摇头,叹息一般道:“弈怜,你说,我是不是太早让慕淮接管轮船厂事务了?”
薛定山总想着自己正值壮年,还能庇护薛家很久,便对儿女要求都不严格,他们只需要陪着林瑶清就可以。
可谁知,林瑶清会忽然病逝,他的身体也随之垮了。
不久前,薛慕淮还是个矜贵的公子哥,现在却被迫担起了一切。
“怎么会呢?慕淮一向能干,这次应该是意外吧,老爷不要太忧心了,再说,慕淮才十九岁,年轻人嘛,总是需要慢慢来的。”
“慢慢来……”薛定山冷哼了一声,“看来,还是我教得不够。”
闻言,杜弈怜立刻接口,“所以啊,老爷,正好你现在身体恢复了,不如在这方面多教教慕淮,他一直是个聪慧的孩子,相信很快就能学得很好。”
杜弈怜心底却不屑地笑了笑,看吧,她的第一步棋看来走得不错。
果然,听到这,薛定山终于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看来,轮船厂的事务,我还是得费心些。慕淮,到底年轻气盛,经验又不足,很多人不服他管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夜已经深了,沐浴后的薛慕仪,换上了睡裙,她静静躺在席梦思上,却还没有入睡。
她在驱散自己的睡意,为了熬夜。
眼睛定在天花板处,一眨不眨,柔软的鬓发贴在她秀丽的小脸上,有种凌乱的美感。
她默默思索着。
晚饭的时候,薛定山好像一直都没什么精神,无论她怎么问“爸爸,你怎么了”,薛定山也只是笑笑,“没事,睨睨,你好好吃饭。”
她想,他肯定还是很想林瑶清,才会茶饭不思。虽然她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她知道,这样正好,她的计划会有很大实施的可能性。
还有,下午,她打算去找施慧如问情况,谁知却正好遇到了贺朝羽,他望了过来,眼中情绪不明,似是在打量着她为什么过来。
薛慕仪不想施慧如在他面前提起何磊生,便只好将想要问出口的话作罢。
只是,她在心底却偷偷骂了句,不死心的小兔崽子,只会朝着女主无事献殷勤。
想到这,她忽然坐到梳妆台前,托着腮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这么好看的美人脸却要被她用来造作,真是暴殄天物。
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还是暗沉沉的,她不自觉小声喃喃道:“快点天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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