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艳光四射

    夜深了,薛慕仪将自己的身体埋在柔软的席梦思上, 胸腔中的那股怒气早已经转化成了平静。

    只是, 她还是不明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才贺朝羽在桌子底下肆无忌惮地与自己十指相扣, 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当时,明明是他占尽上风, 他却眉眼郁郁, 眼中光芒暗淡。

    难道还是她强迫的他不成

    她郁闷地吐出一口气,白嫩的足尖踩下去,赤着脚从床上辗转到了柔软的地毯, 试图将自己放空。

    可手掌扣在一起的触感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驱散。

    他的手有些冰凉, 可她却好像能感觉到他脉络下旺盛的生机, 从指缝中拔节而起, 她好像感受到了砰砰砰的声音。

    薛慕仪觉得, 这个偏激的少年好像连心跳都比别人激越,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 死兔崽子。

    就像野草,即便再糟糕的环境都能疯长。

    不由得回想起两人在密室唇瓣相贴的时候, 像有潮湿的海风将她的脸庞温柔地拂遍。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怦然而动。

    可很快, 她又觉得, 其实, 那根本不算得一个吻, 两人仅仅是肌肤相贴罢了, 甚至彼此都没有张开唇瓣。

    而贺朝羽的行为,更多像是少年荷尔蒙的躁动,想到这,她又将自己身体辗转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明媚乖张的少女,她想,多半是因为这张脸吧。

    毕竟,这张脸真是该死的甜美。

    可很快她有点接受不了,原著中的贺朝羽明明对女主一往情深、一心一意,根本不会被美惑,可到了她这里怎么就变成了朝三暮四的人了。

    思索无果,她只好归结为少年的冲动。

    他太年轻了。

    叹了口气,想起他手上还伤痕累累,她将房间里常备的药箱拿了出来,找出了酒精、纱布和药膏。

    她闷闷地对自己道,算了,她还是不和小兔崽子计较了。左右还得完成任务,她当然不能放任他不管。可要是让她拉下脸找他,不可能。

    这样想着,她便推开了门,对着走廊处一个小丫鬟悄悄道“你帮我把这个送给贺朝羽吧,谢谢啦。”

    那丫鬟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点了点头,便要上楼。

    “等会。”薛慕仪立刻折身回到了自己房间,从小皮夹中拿出几块银元,塞到她手里,并眨了眨眼,笑吟吟道“不要和任何人说是我让你给他的。”

    小丫鬟有些惶恐,薛慕仪放软了嗓音好歹让她收下了,毕竟要想让人家守口如瓶,还是需要些封口费的。

    踩上楼梯的时候,小丫鬟心底有些忐忑,小姐说不要告诉贺朝羽东西是她给的,那她到底应该怎么说。

    来到贺朝羽的房间,却发现门敞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门没关,她敲了敲门,也没人应,眼睛试探性地往缝隙里瞄了瞄,没人吗

    她暗喜,那正好,她就把东西放他桌上就算了。于是,她蹑手蹑脚走进了房间,地上一只黑猫警惕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又躺了下来。

    小丫鬟吓了一跳,见它丝毫不理睬自己,便放下心来,一走到桌子面前,她才听到里面有个隔间传来哗哗水声。

    原来贺朝羽在洗澡啊。

    她不敢多留,将东西放好后便马上离开了,只是心底却有些纳闷,真奇怪,洗澡为什么不关房门

    贺朝羽从浴室出来后,下意识朝着门口望了望,待看到门缝合上了时,他的唇不自觉抿了抿,心底生出了隐约的期待。

    娇小姐来过了么

    眼睛巨细靡遗地在房内打量着,待落到桌子上,他看到那里摆着包扎伤口的东西,他忍不住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盯了好一会儿。

    直到发梢的水珠滴落下来,晕在纱布上,他的唇角才勾出个隐秘的弧度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会继续对他好不是么而他也会依旧沉沦,如同饮鸩止渴,如同踩着刀刃跳舞。

    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欢喜很快又变成了灼人的疼痛。

    为了准备宴会,这两天,薛公馆上下开始忙碌起来,薛慕淮更是忙得不见人影,也就只有薛慕仪一个娇小姐继续悠然自得。

    可这时,薛慕仪却开始消极怠工了,她这几天都在刻意回避着贺朝羽,即使吃饭的时候,她也会故意姗姗来迟,然后离他坐的远远的。

    偶尔抬眼,能看到贺朝羽沉默地望着她,眼中又浮现出那种柔软的脆弱。

    薛慕仪就会偏过头,默默地将视线定在饭厅上的油画上,姜黄、水绿、天蓝以往觉得杂乱的颜料色彩,竟然变得玄妙又充满艺术性。

    谢天谢地,薛慕仪觉得她的艺术造诣得到了提升。

    饭桌上,薛定山和杜弈怜都没察觉他们微妙的气氛。他们一个被虚妄的极乐一点点侵蚀芯子,无转圜余地。

    一个则周旋与薛家和何磊生之间,焦头烂额。

    那天,杜弈怜趁着薛定山入睡,悄悄出了轮船厂,来到何磊生车上,那时候,何磊生的眉眼阴戾得如同逼到绝路的野兽。

    杜弈怜吓了一跳,“生哥,怎么了”

    何磊生狠狠叼着烟,“你听说了吗薛慕淮背地里送了宴会的邀请帖给叶钧舟,好像有意和清运帮合作。

    叶钧舟这老不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这些年变得贪生怕死,想要洗白家底,便答应了薛慕淮的邀请。

    前几天,他还刻意警告过老子不能打薛公馆的主意。

    呸,老子杀人放火一辈子,到现在叫老子放下屠刀老老实实做生意,怎么可能杀人放火金腰带,哪有比这来钱更快的法子”

    杜弈怜一愣,“怎么会这样”她能让薛定山沉溺于大烟,很大的原因是自己和何磊生合作,安插了不少何磊生的手下进轮船厂,封锁了消息。

    再加上,薛慕淮这些天都忙于宴会的事,才没人察觉到薛定山的不对劲。

    如果生哥的人手撤了,只怕是很麻烦。

    何磊生忽然笑了笑,眉目狰狞,“看来,薛定山得早点死了。你想办法让他立遗嘱,从他手中拿到股份。”

    杜弈怜心底一颤,缓缓道“薛定山早就立好了遗嘱。这个我倒是可以从他那里套来,然后伪造一份。只是,怎么让他名正言顺地死去是个问题。”

    她当然可以加大剂量,只是,这段时间她为了取得薛定山的信任,和薛定山几乎形影不离。

    她没那么蠢,到时候,第一个被怀疑的,绝对是她。

    “我不管”何磊生忽然呸了一句,“逼急了老子的话”

    杜弈怜咬了咬唇,忽然间,她想起了一件事,上辈子,薛定山是猝死的,因为他撞见了薛慕仪对自己哥哥的龌蹉心思。

    “生哥,我想到办法了。”杜弈怜鲜红的唇角忽然勾出个诡异的弧度来。

    如果在宴会上,薛定山发现自己这个便宜女儿居然和自己儿子搞在一起了

    暗潮汹涌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了几天,宴会终于到来。

    这天,薛公馆的宴会厅内摆满了宴席,丫鬟们忙碌地穿行着,欢快的管弦乐齐奏,绅士精英们谦谦有礼地谈笑风生,满室觥筹交错。

    小洋楼的露天草坪上,长长的桌子拼接起来,延成了一条的线,上面布满了鲜花和点心。

    大上海的名流太太们,身穿着时髦的晚礼服,衣香鬓影,举起鸡尾酒浅浅对酌。杜弈怜今日穿着黑色的旗袍礼服,身段婀娜,同这些太太们攀谈起来。

    薛慕仪穿着那身定制的晚礼服,雪肤乌发,容色纤嫩,挽着薛定山款款而来。

    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这个刚登上名利场的薛家幺小姐身上,满座哗然。

    只见,她乌黑的发盘了起来,头上戴着个精巧的珍珠礼冠,眼睛明亮生光,只是神色有些心不在焉,眼角的睫毛妩媚地垂下。

    若是离近了看,能看到她脸上淡淡的小雀斑,称得她一张脸有着独特的天真纯稚。

    少女年纪尚小,却依旧艳光四射。

    贺朝羽也在阳台上默默望着她,娇小姐自然是极美的,那是他在陆芝芝、林瑶清美的启蒙下都无法忽视的美貌。

    可是,娇小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却只能在这里望着她,如同望着一生中最缥缈的梦,他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祖母绿耳环。

    他又能给娇小姐什么呢

    他甚至不能奢求她能够多看自己一眼。

    薛慕仪恹恹同他们周旋着,总觉得提不起劲来,眼睛无意中瞥到角落里的施慧如,她愣了一下,杜弈怜居然没发难。

    那倒省的她费心了。

    有不少青年才俊同她打招呼,薛慕仪进退有礼应了,却不肯分给他们多一点的眼神,有时候,她甚至懒得应付。

    薛定山替她回了,低声问她,“睨睨,你不开心吗”薛慕仪挽紧了薛定山,感受到他手上的骨头硌得慌,她心底没由来地一酸,“爸爸,我没有不开心。”

    薛定山怎么这么瘦了

    他拍了拍她的头,“睨睨是第一次同他们打交道,难免觉得生疏,没事的,如果觉得闷,你就自己去找女伴玩吧,那边有你最喜欢吃的冰淇淋。”

    薛慕仪点了点头,“谢谢爸爸。”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林肯车缓缓驶入薛公馆,叶钧舟从车上一下来,欢快的宴会沉闷了一瞬间。

    薛定山有些反应不过来,慕淮什么时候请了叶钧舟而背后的宴会厅里,薛慕淮款款走了出来,伸出手,风度翩翩道“叶老板。”

    薛慕仪却注意到他身后有个脸上带伤疤的男人,心底一惊,何磊生他怎么也来了

    何磊生一眼就注意到了薛慕仪,他眼底的光诡异得吓人,充满侵略性,像盯住了心仪的猎物,又很快压抑住了。

    果然是个美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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