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弈怜心底一惊,却还是道“慕淮, 你在说什么姨娘怎么听不懂”可很快, 她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心底闷的慌。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 薛慕淮已经知道了她对薛慕仪那小妮子做了什么。

    碗里的冰淇淋中就是她给薛慕仪下的药。

    薛慕淮冷冷地望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姨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睨睨对我和爸爸而言有多么重要, 若是, 再有下次”

    听到这,杜弈怜就知道薛慕淮根本没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否则薛慕淮早就在薛定山面前告发自己了。

    而且, 她很清楚, 薛定山太心软。

    于是, 咬紧了唇, 她依旧柔声, 佯装诧异道“睨睨儿怎么了”

    薛慕淮不再说话, 冷笑着起身缓缓离开。杜弈怜望着他的背影, 唇角勾出个冰冷的笑来,扶着心口踉跄着就要往宴会厅去。

    脚底却不自觉发软, 她心底暗骂这该死的药性竟然这么烈, 幸好她只吃了一小勺冰淇淋, 可就算如此, 她还是觉得难受。

    眼睛焦距有些对不上, 她踩着高跟鞋像踩在冰火交界处, 脑中出现年轻时候的薛定山的样子,她努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便往小洋楼的楼上去。

    贺朝羽从阶梯上下来,望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娇小姐,他弯下了腰,指腹拨动她的睫毛,将她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拭去,“睨睨,别哭了。”

    天知道,他该拿娇小姐怎么办

    薛慕仪仰着头望着他,鼻尖有些发红,眼睛却还维持着那份以往睨着他的乖张,怒气冲冲,依旧是那个不服输的娇小姐。

    可其实,她知道自己那种莫名的难过和恐慌从何而来。但眼前的人却不为所动,这简直要逼得她一颗心都从万丈深渊坠落。

    她还记得,原著中贺朝羽的结局。他死了,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反派,最后为了女主饮弹自尽。

    薛慕仪不敢想象,如果贺朝羽离开了薛公馆,他会不会也像原著中那样,最后死于非命。

    她嗡鸣着声音问他,“你能不能留下来”贺朝羽不由自主摸了摸她的脸颊,娇小姐却没有抗拒他的接触,他唇瓣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他放开了薛慕仪,缓缓朝着楼上走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那句愿意。

    薛慕仪咬了咬唇,豁出去一般,跟在了他后面,“好啊,那我哪都不去,我会一直跟着你。”

    贺朝羽脚步一顿,唇角勾出个苦涩的笑来,“随你。”

    他们都没注意到,走廊尽头,杜弈怜一直都在望着他们,她扶着墙壁,心口紊乱地跳了跳。

    呵,薛慕仪这小妮子竟然不知不觉就勾搭上了贺朝羽么可她眼前显然没有更多心思思考这件事。

    她颤抖着手,推开了薛定山的房门,薛定山几乎是瞬间就抬眼望了过来,声音温和,“弈怜,怎么了吗”

    杜弈怜心头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柔软,娇声换了他一句,“老爷。”便要偎过去,可是,眼睛却不自觉落到了他膝盖上,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上面那个漂亮的女人是林瑶清。

    抱着刚出生的薛慕仪,笑容矜持又优雅的林瑶清,他的毕生挚爱。

    杜弈怜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凉了半截,那种奇异的柔软也变成了锋利的倒刺,她在心底冷笑,清清,他念念不忘的清清。

    见杜弈怜望着自己膝盖上照片不说话,他招手示意她过来,絮絮叨叨道。

    “若是照片能有色彩就好了,你看,我还记得清清那时候穿着的是红色的旗袍,那颜色最衬她了。

    还有,睨睨头上的小老虎帽是清清亲手做的,那老虎眼睛是用她最喜欢的猫眼石点缀的,色泽清亮,极好看。

    睨睨小时候经常拿手去抓,还弄丢了一只,清清肉疼了好一阵子,却到底舍不得责备她。

    可惜,这相片却是黑白的,什么都看不见”说完他用手指温柔地摸了摸照片,眼神怀念,“清清也很爱睨睨。”

    “嗯。”杜弈怜偎在他怀里,望着相片里的女人,款款道“是啊,但是弈怜知道,姐姐也很爱老爷。”

    而她不一样,她谁都不爱,除了钱财与地位。爱一个心底永远有最爱的人,然后,将自己摆在那个人身后么,做梦。

    杜弈怜在心底无声笑了笑,她早就对自己说过了,她不爱薛定山。

    一种莫名的怨气让她攥紧了手,她又想到何磊生,那个恶鬼一样的男人。

    他又是怎么对她的,一口一个“表子”,呵,一起下地狱好了。

    然后,她又想起自己在走廊的时候,看到贺朝羽抚摸着薛慕仪的脸颊,那么温柔。

    她忽然道“老爷,您是不是应该开始考虑帮睨睨儿相看个青年才俊了,现在时代不同以往,这帮年轻小女儿,都讲究什么恋爱自由,可您也知道,睨睨儿这种心性,最容易被骗了,您若是不帮她相看”

    薛定山一怔,“怎么”

    杜弈怜脸上忽然露出种担忧的神情来,“我今天,看到睨睨儿和贺朝羽在一起了,贺朝羽还摸了睨睨儿的脸,可睨睨儿似乎一点都不抗拒,还跟着他上楼去了,我看,他们会不会生出了什么小儿女情思”

    闻言,薛定山几乎是暴怒,脸色涨的发红,胸口也起伏不定,“荒唐我去找他们”

    贺朝羽,他若是对睨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绝对不会允许。

    那是他最宝贝的女儿,让他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最纯洁的东西都给她,而贺朝羽呢,他的生母是那样罪孽深重的一个人。

    他的出生也是原罪。

    这样的身份,他怎么配

    见薛定山这个样子,杜弈怜唇角勾出个冷笑来,手上却是赶紧扶住了他,“老爷,您可别生气。”

    薛慕仪跟着贺朝羽进了房间,塔塔一见到她便亲昵地蹭着她,薛慕仪抱起了它,它立刻柔顺地“喵”了几声,薛慕仪放软了声音,闷闷道“贺朝羽。”

    贺朝羽不理会她,心口却涩得紧,他自顾自从衣柜中拿出娇小姐送给他的衣服来,机械地折起。

    其实根本没必要拿走,可是,他舍不得把它们留在这里,他总会想到那天在车内,娇小姐身上的柔软芬芳将他裹住了,她漂亮又纤细的手指搭在坐垫上。

    还有,他从玻璃窗上看到娇小姐看了自己一眼,那么多的细节,他竟然全都在脑海中记得清清楚楚。

    薛慕仪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那种热泪要落下来的讨厌感觉又来了,她心底恨恨地想着,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你是真的要离开吗”薛慕仪终于再次开口了,贺朝羽回头望了她一眼,看到她的眼神,心口的疼发出强烈的跫音,类似于爆炸的声响。

    他的唇色瞬间像燎原野火,他却转过了身子,不肯再看一眼娇小姐。

    薛慕仪气极反笑,忽然道“好,那你走吧,只是,走之前,你不能拿走薛公馆的任何东西。”

    怀里的塔塔好奇地“喵”了一声,薛慕仪下意识将手抚上它的脑袋,安抚着,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仿佛在哄一个面对父母吵架时,手足无措的小朋友。

    贺朝羽折衣服的手一顿,“好。”

    薛慕仪见他居然应了声好,心头的郁气又逼得她一颗心不上不下,她继续恨声道“还有,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送你的,你既然要走,请把它也还给我。”

    死兔崽子,干脆一丝不挂地出薛公馆去吧。

    贺朝羽没说话,转过了身子,黑黢黢的眼望着薛慕仪,他手上一点点解开白色褂衫的扣子,面无表情。

    很快,隐约露出了白皙的肌肤。

    薛慕仪终于忍受不住,唇角气的发抖,她将塔塔放了下去,自己几步来到了贺朝羽面前,捉住了他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腥甜的血味将她整个口腔占据。

    她的眼泪又不自觉掉了下来,贺朝羽由她咬着,另一手抚上了她的头,“咬够了吗还不解气的话,这只手你也可以咬。”

    她终于放开了他,带着哭腔道“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人”

    看着娇小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贺朝羽忽然叹了口气,“睨睨,别哭了好吗”

    薛慕仪不理他,坐到了他床沿,默默拿手背擦拭脸上的泪痕,贺朝羽终于上前来,声音无奈道“那我不离开了,可以吗”

    薛慕仪偏过头,半晌才点了点头,闷闷道“你答应了,不准反悔。”

    “好。”贺朝羽默默摩挲着自己掌心的牙印,声音轻得像叹息,娇小姐似乎总是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薛慕仪似是觉得很不好意思,闷头就出了房门,谁知,刚下楼梯就遇到了薛定山。

    薛定山看到薛慕仪满脸泪痕,顿时铁青着脸,眼睛里也像是藏着怒火,薛慕仪被他看得心口重重一跳。

    杜弈怜在一旁适时道“睨睨儿,你怎么哭了”

    薛慕仪不理她,只挽过薛定山的胳膊,小声唤了句“爸爸。”

    薛定山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听不出情绪,“怎么不待在宴会厅那边,回小洋楼来了”

    “就是觉得有点累了,就回小洋楼休息啦。”说完,她又挽着薛定山,“爸爸,我扶你去宴会厅吧。”

    “嗯。”薛定山唇角露出个笑,同薛慕仪缓缓朝着宴会厅而去,望着薛慕仪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又道“睨睨,你自己去玩吧,爸爸有你杜姨娘陪着就好。”

    薛慕仪撒娇道“不要,就让我陪您吧。”薛定山却第一次拂开了她,像是疲惫,“睨睨,听话。”

    薛慕仪一顿,放开了薛定山,她下意识望向了杜弈怜,杜弈怜也望了过来,眼中的戏谑一闪而过。

    “那好吧。”她点了点头,见她离开了,薛定山又对杜弈怜道“弈怜,你去把贺朝羽带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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