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自然不同意英王的观点, 他坚定认为齐君灼是无辜的。
英王则觉得, 就是齐君灼派这个女刺客刺伤了齐凡和温耀, 齐君灼当初放走这个女刺客, 绝对有包藏祸心的嫌疑,甚至可以说是在剑指皇帝。
总之在英王看来, 齐君灼要为齐凡和温耀受伤的事全权负责。两人这般你来我往一番, 众人觉得双方都很有道理, 一时也不知道该站哪一方。
阿尔列等西狄使臣坐在一旁看戏,偶尔他们相互看一眼,都觉得这大齐皇宫里热闹的很, 等回到西狄可以讲给他们国主当做笑话听。
齐君慕坐在上位冷眼看着他们争吵, 沈念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只是碍于场合,他没办法劝慰皇帝什么,只能等事后私下里好好劝劝齐君慕了。
吵闹过后,温卓也起身, 让皇帝为温耀做主。温卓提起温耀时, 眼圈都红了, 不管眼前这女刺客同齐君灼有什么关系, 他都恨死这女刺客, 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温耀被这女子当胸刺入一剑,人差点就没了,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调养, 人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
现在不管这女刺客是谁招惹来的, 温卓都觉得她该死。
温卓提到温耀, 脸上流露出的自然是真情。坐在上位的温婉看到这情况,也微微红了眼眶。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场面完全是对齐君灼不利的。
最后林萧望着齐君灼诚恳道“瑾亲王,事情到底如何你最清楚,你当向皇上坦白。”
齐君灼听罢这话抬头看向齐君慕,他神色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齐君慕抬手,他道“左相和英王叔都坐下吧,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朕会查清楚的。不过在此之前,朕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让阿尔列帮忙解答。”
正在看戏的阿尔列没想到自己成了戏中人,他忙站起身道“皇上请说。”
齐君慕道“朕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你们西狄到底给了常胜什么好处,能让他背叛大齐同你们合作。”
阿尔列微微一愣,正准备说些什么,齐君慕又打断他的话略显冷淡道“别给朕说什么西狄没有同常胜勾结,朕眼不瞎耳朵也不聋,常胜同西狄勾结乃是证据确凿之事,朕刚才听你胡说八道是心里高兴,现在朕不高兴了,阿尔列你说话的时候要考虑清楚才是。”
“常胜一个将军,他同西狄勾结,即便是为财为色,最终背负的都是叛国罪。可据朕所知,常胜算是个爱惜名声之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所以朕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来想去,只有一点,他背后有人,而且是皇族之人。”
“阿尔列,朕这么猜测可有道理”最后齐君慕笑眯眯的问道。
阿尔列没有说话,视线却若有若无放在大齐其他几个王爷身上。这视线一放,就连原本一脸漫不经心的齐君佑都坐直了身体。
齐君宴撇了撇嘴,脸上写着一副此事跟老子没有关系。
齐君慕则继续温和的说道“阿尔列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朕心里还是有几分猜测的。平王是朕的二哥,受世人爱戴,母族又有一番势力,自打朕登基,周家没少给朕惹是生非。他心里不平衡,想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睿王有嫡长子的身份,即便是他母亲犯过错,但总是有人觉得这不该连累到儿子。这朝堂上就有支持睿王的人,觉得他才是正统,朕不过是捡漏。因此,想趁机扶持睿王的人不是没有。”
“至于瑾亲王,身上流淌着云海的血,云海被灭,他母妃因此病故,他心里若因此有气,私下想做些什么为母报仇也是有道理的。更何况,他还同这云海女刺客有勾结,嫌疑还是相当大的。”
皇帝轻飘飘的说着这些,齐君宴三兄弟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齐君佑面无表情,他心道,他就知道齐君慕是个小心眼的,自打让他前去青州他就明白了,这人就是一肚子坏水,明知道周家不安稳,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锅里的水一直在为他们温着,就等着烧开之后,连他带周家一同放进去煮。
这不,从青州回来,他已经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京城周家本家同青州那边的旁支因为皇帝提携的缘故也闹的不行,本家觉得旁支忘本,旁支觉得本家不想让他们好过,亲戚因为势力问题成为仇家。周家的势力大大缩减不少,贤太妃为此头疼的不行,皇帝还是能找到他的错。
最关键的是齐君佑觉得自己还无法反驳,因为周家同贤太妃那些小动作他是知道的,也是在他默许之下做的。毕竟有可能的话,哪个皇子不愿意当皇帝呢。
齐君宴也是如此,他看似平静,偶尔也会见见那些对他抱有好感的臣子,也会感叹老天不公。
这些他都承认,可是
“可是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小心思,对朕坐的这个位置有没有企图,他们不会叛国。”这话是齐君慕说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如同雷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林萧连同众位大臣不由的都抬头看向齐君慕。
“皇上如何这般肯定。”阿尔列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在他想法里,大齐皇帝应该是趁机对他几个兄弟出手的。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完全出乎他意料,于是他忍不住问道。
齐君慕神色冷淡,他道“平王最生气的时候是在青州雪灾之时被人无时无刻监视,青州有周家,平王若是有心即便是监视的再怎么严,也能传递出消息,可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引发青州骚乱,让青州局势更加艰难。他心里不舒服,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
“睿王在西境,西境常胜失踪之后,睿王完全可以趁乱收服人心,甚至还可以散播一些对朕不利的流言来给自己增加筹码,但睿王在西境做的第一件事是稳定当地的局势,平定西境军被动摇的军心,防备着你们西狄偷袭。”
“这样的人至少是把百姓放在心中的,想要皇位也只会用自己的势力,把战乱缩小在大齐范围内,又怎么会同外敌勾结与虎谋皮呢。”
“那瑾亲王呢。”阿尔列忍不住指着齐君灼道“他同女刺客有勾结,正式证据确凿之事,又隐瞒此事,皇上就不怀疑是他吗”
“朕为什么要怀疑他”齐君慕幽幽道,跪在地上的齐君灼猛然抬起眸子。
皇帝继续淡淡道“朕把他带大长成人的,瑾亲王什么性子,朕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身上是有云海的血,那又怎么样,云海被灭国谁心里都不好受,但这不是大齐的错。”
“至于他同这女刺客之间的事,他愿意说,朕就听,他不愿意说,朕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最关键的是,你们一直想挑拨朕同阿灼之间的关系,可是却忘了,他也不过是在朕登基之后才有些权势才入了众人的眼。阿灼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朕更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是这大齐唯一的亲王。”
“朕知道有些人的打算,你们就是觉得朕会趁机对兄弟下手,所以不管有没有证据的事就在那里瞎传言,进行各种挑拨。可朕心里跟明镜一样,若他们真做了什么,不用你们挑拨,朕就不会留他们的命,若他们没做什么,朕也不会编造罪名扣在他们头上的。”
皇帝话说到这里,大齐朝臣心里很不是滋味。
齐君宴和齐君佑感情复杂,完全没想到皇帝当初让他们出京还有这样的考量,若是他们当时冲动一下,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下场了。
皇帝这人心机还真是深。
齐君慕今日就是想把话说开,所以看着众人吃惊的样子,他先让齐君灼站起身,又继续道“所以把他们都排除之后,朕心里就一个想法,到底是谁会同西狄有勾结呢。这样的人,要有坐上皇位的资才是。”
随着他的话,众人的视线来回飘动,最后停在了英王身上。
齐君宴和齐君佑也是如此,两人都没想过这个,脸色都有点不好看,英王则有些慌乱。
齐君慕笑盈盈的看着英王胖嘟嘟的身体道“朕这些年一直在想一件事,宫里这些年发生过很多事都是肃王余孽做下的。”
“就是肃王余孽,他们对先皇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做下这一系列的事。”英王忙顺着他这话道。
齐君慕缓缓摇了摇头,他道“若是父皇刚登基时,肃王余孽存在,朕相信。可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信任心疼肃王的人子孙都有了吧,人都过了一辈儿,宫里竟然不断有肃王余孽做下的事。朕就纳闷了,这肃王余孽被杀了又杀,怎么就杀不绝呢他们难道是子子孙孙无穷尽的”
英王动了动嘴,齐君慕望着他温声道“英王叔这些年是不是一闭眼就想到死去的兄弟,是不是一见到父皇就很害怕,是不是心里一直都恨着父皇呢。”
英王神色有些恍惚,他心想,怎么会不怕,为了让景帝放心,这些年他都不敢多要一个孩子,就怕景帝觉得自己有别的想法。
他见过景帝踩着鲜血坐在皇位上的模样,眼中没有一点温度的看着他嘲讽笑道“既然只剩下你了,那就用我的名给你封王吧。日后千万不要做什么出的事,要不然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更不会顾及什么兄弟之情。”
肃王是他皇兄,肃王手下有很多人,景帝在位时,总是有些漏网之鱼的。
他们有的人找过英王,英王自然不敢收留他们,可是还是给他们拿过钱财,送他们离开过京城。
这些人后来总是想法设法的来刺杀景帝,可是都没有成功,不知道什么时候,肃王余孽很少在宫里出现了,也不知道是被景帝杀怕了,还是没有人了。
后来景帝沉迷丹药,英王为了一些东西,曾派人假装是肃王余孽做下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又照样做过几次,怕景帝发现最后收手了。
英王觉得在景帝之下,自己活着就是个笑话。他后院那么多人,他却不敢让她们怀有孩子,他连生一个孩子都要想想景帝会不会高兴。
他害怕,害怕景帝多疑,更害怕有天景帝那把刀会落在自己脖子上。
在景帝死后,英王头顶上那座山突然被移开了,他有时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梦,可后来他认清了,景帝是真的不在了。
齐君慕登基后,英王心里也会滋生一些阴暗的想法。
他躲在暗中习惯了,没有人会特别看重他,这让他心里既高兴又有些不开心。他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没有景帝在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如果他的权利再大一些就好了。
英王是皇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家人特有的疑心病,尤其是皇帝。他在深夜曾辗转反侧的想,如果齐君慕几个兄弟都不在了,那他和齐凡是不是有机回坐在那个位置上。
这个想法是在景帝死后升起的,或者是被景帝的死刺激到的。
他被景帝压迫了这么久,难道要让自己的儿子也过这样的日子想想,他心里就有些发苦。
至于常胜,是的,他一个不受人看重的王爷,谁会注意到他。
偶然那些大臣会在他面前说些私密话,他们根本看不起自己,觉得他听到也无所谓。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个蠢王爷,是景帝留下来撑场面的。
常胜贪污军饷的事在齐君慕刚登基时,他就有所耳闻。
常胜给温卓送了银子,可那些人根本看不起温卓,常胜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也希望同沈奕一样封侯。他需要银子,需要美色,还需要有人支持他这个梦想。
英王想他们要是联合起来,那事情说不定还有一定的转机。
人的欲望就是这样无穷尽的,英王想要皇位,常胜想要爵位和名声。在常胜看来,英王是蠢的,就算被扶持上位,日后也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在英王看来,常胜是可以利用的,等他登基为帝,到时候可以除掉常胜。
英王在景帝的压迫下并没有多少势力,他手里没人还没权,能利用的就是肃王余孽这个名头。他在宫里搞点鬼,让皇帝后宫乱一些。
不过他也有心无力,皇帝根本不爱美色,后宫只要皇后一人,很多事想做都没法做,这让他很生气又无可奈何。
好在齐凡和温耀关系不错,从温耀那里可以打听到很多皇帝的事。
同西狄勾结是英王和常胜没办法的事,要是真有别的办法,英王也不愿意走这一步。
可转念又想同皇位相比,西境又算什么,给了西狄又如何。
在英王印象中,这事他和常胜可以慢慢图谋,等个几年,时机成熟,皇帝同几个兄弟闹翻,到时候他们同西狄里应外合,大齐就是他们的了。
只是人的想法永远赶不上世事变化,常胜被调离西境失踪了,那段时间英王诚惶诚恐的,生怕被皇帝发现了秘密。
后来常胜死了,又被查出同西狄有勾结,他心里简直是提了口气,可里面根本没牵扯到自己。这让他彻底松了口气,不管是不是有人暗中帮忙,眼下这一关他总是过了。
今天他才明白,自己这一口气松的太早了,皇帝趁机发难,根本就是早就察觉了他的心思。
想到有这个可能,英王的腿软了下。明明景帝不在了,可面对景帝时,身上带有的恐惧又开始出现了。
他觉得难看极了,又无力的很。
齐君慕看着阿尔列道“你说,朕猜测的有没有道理。”
阿尔列没有说话,脸色都有些青了。
皇帝拍了拍手道“来人,送阿尔列等人先回去,西狄同大齐的同盟之好不适合在今日谈。”
禁卫很快就出现,有心人发现,进来的禁卫都是一直跟在沈念身边的。
如王俊,如胡泽。
阿尔列等人退下后,皇帝让人把英王也带下去了。
他并没有立刻给英王定下罪名,不过大家看他那表情也知道,英王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宴会进行到这里也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齐君慕拍了拍手,让禁卫军抱来酒坛子,说要同众人畅饮。
林萧神色有些难看,他道“皇上,今日本是宴请西狄使臣的,既然发现了英王同西狄使臣的阴谋,还是尽快审讯为主。”
从他那表情可以看出,皇帝所做的这些事,他事先都是不知情的。
林萧同皇帝的关系一直很亲密,皇帝这么瞒着他,那就是在防备他。这么一想,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舅舅不必担心,这事儿朕心里清楚。”齐君慕笑道。文武百官之前,他一直称呼林萧为左相,很少这般亲密。
林萧听到这话勉强露出个笑容,禁卫倒上酒,皇帝举起酒杯,他道“朕说过要为父皇守孝三年,今日这酒本不该饮,可今日朕心里高兴,就破例一次。”
齐君慕仰头把酒喝下,沈念也喝下。
其他人不敢反驳皇帝,自然都默默喝下,喝完之后,皇帝抚掌笑道“朕前些日子在宫外遇到一友,才思敏捷,见解独到,是个难得的人才,今日朕高兴,也让众人见见。”
大臣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什么人入了皇帝的眼,竟然让百官陪见。
皇帝道“说来此人也是要参加恩科的,姓林名九,同左相倒是一个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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