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唯一亮着浅淡灯火的只有小小的酒吧, 就连撑着头等在前台的服务生也昏昏欲睡起来。
而端着酒杯一角的太宰治,却丝毫没有深夜出没的疲惫, 更像从小就习惯夜晚出没的童工社畜那样问着“是吗,所以你依旧没有质疑自己的神啊。”
“用最理性的眼光去看待世界的善恶,自然是温柔且残忍的”费奥多尔无声地勾起唇角,“它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太宰治稍稍侧过身,从指间发端的,却是危险和薄怒的弧度。
“认错神的信徒, 还不如就顶替那个打瞌睡的服务生呢她的意志里,你是不被需要的哦”
不等对面的人回话,随着危险的硝烟的味道和冲进门的脚步声, 突如其来的枪口, 将这里层层包围着。
远处被捂住了嘴巴的员工睁大眼睛,全是恐惧和无助。
带着十几个人, 且抬着枪口对准眼前两个人的西装男子语气冰冷而严肃。
“终于找到你了,间谍。”
“和自己的同伙在交流心得吗把东西还回来的话, 你们或许还能留下全尸。”
“今天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在费奥多尔微微一怔, 沉默地抬起头的时候,太宰治似是终于等到了客人一样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朝着一旁暗示性移动的目光在无声地传递着什么信息。
听到了吗, 你现在是间谍的同伙哦
同时有对手和情敌需要解决的话, 就让两方也成为敌人吧
突然被摆了一道的费奥多尔眯了眯眼, 将完全没有动过的酒朝着桌子的内沿推了推。
他平静地问着“所以,我活着从这里离开的条件是什么呢”
旁边团团围困他们两个的黑衣人听到费奥多尔开口的瞬间,又将枪口威胁地凑近着,黑色的影子带着让人恐惧的形状。
而太宰治只是轻轻摇了摇手指,更像戏台下观光的客人
他小声说着“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有些发怒“死到临头了,还在自顾自的说话”
黑夜在灯火下撕裂,平静是被剥离的戏曲幕布。被打翻的墨水瓶正在把世界不容抗拒地晕染。
那个被厚厚外衣包裹着的人弯了弯手指,黑发在昏黄的灯光下轻微晃动。
他稍稍抬头,似是很满意这个条件地回复着
“成交。”
更深露重,草动风吹,谢公萱就这么被什么东西砸在窗外的声音唤醒了。
她打开窗户的时候,飘进来的只有这个季节微凉却不寒冷的雨,窗外的人间和天空是连接成一条线的黑夜。
肯定是凌晨几点了,不然外面也不会这么暗淡,没有几家人还留着灯。
顺着栏杆和被打湿的墙壁一路看下去,借着房间白色的灯光,能发现,那个落在一米之下窗台的一小团东西是
一只猫
原来下雨的时候天上还会掉猫吗
是走错片场了还是没有睡醒
谢公萱一脸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那只猫
依然存在着。
她一下子慌了,顾不得身上薄薄的睡衣,踩着窗户的栏杆就翻到了阳台的边缘,属于夜晚不大不小的雨慢慢打在身上,不一会就湿透了整个后背。
还有一小段距离
谢公萱一只手扯住窗户的边缘,侧着身子去触碰那只猫,而停留在指尖的,只有已经被打湿的毛的,不太真实的触感。
干脆跳下去吧,这样也够不到啊
“小祖宗,不管你是怎么掉到这里来的,要是活过来了,就要记得感谢我啊”
于是她就跳了下去。
身上像一块冰,怀里的那只橘色的猫像一团雪。寒冷的,没有生机的,的
死亡的
当谢公萱用灰色的毯子把整只猫包裹起来,想要第一时间送进医院的时候,她终于发现,这只橘色的猫,白色和渐变的橙色的猫毛全部被雨滴晕染开来的猫
已经死去了。
“喵喵喵别这样啊怎么回事楼上哪个没良心的家伙把你丢下来的吗”
“我帮你上楼打他,不管是谁都打到警察局去”
“喵喵喵”
幼小的生命,真的就这么流逝了啊
自己的头发也不断滴着水珠,湿透的衣服混着不小心擦到的泥泞全部贴在她的身上,谢公萱却觉得皮肤不是最冷的地方。
也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回忆起了太宰治对她说过的话
知道自己的异能存在,是为了避开使用它哦
如果不想被当成这个世界的异类的话,就一定要藏好。
她不是一个听话的人,但是却是一个听从真话的人所以除了最开始的试探,她再也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异能。
如果真的是无所不能的能力的话
可以将这个弱小的,可怜的生命,救活吗
想着,根本没有犹豫的谢公萱转身下楼,冲向的目标就是自己现在寥寥无几的书架。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普希金的诗里,有“活着的生灵”。
慌张地点亮一楼的灯的时候,谢公萱还担心了一瞬会不会把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吵醒,但是当那本书已经被拿在她的手中的时候,她匆匆一瞥所看见的
是少了两双鞋的鞋架。
“何苦对上帝抱怨命运,我能把自由作为礼物,赠给一个活着的生灵”
她的声音有些低,裹在毯子里的猫就这样被放在她的双腿上,在话音的末尾,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小时候曾想拯救世界,后来,我只祈求能拯救所看见的渺小生灵。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只猫终于动了起来,隔着毯子也能感受到,它小小的后腿正支撑着整个身体,慢慢地站了起来。
然后
抖抖抖雨水四溅。
“嗷嗷嗷,没良心的家伙,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抖我一脸水”
谢公萱双手挡在了脸前,错过了那只猫听见自己声音后,突然停止的动作,和盈满了疑惑的蓝色眼睛。
“你起来,我给你找吹风机吹一下。”
谢公萱戳了戳这只猫柔软的后颈,意思意思对着它说着,反正猫也听不懂
但是当她伸出手打算把橘猫移开的时候,它自觉地跳到了地上
接着,就是短暂的停顿,它似乎在犹豫纠结什么。
最后,那只橘色的猫在地上又抖了抖身上的水,似乎不大习惯地用爪子拍了拍地面,朝着窗口轻盈地跳着。
“这就要走了吗,那再见啊嗷嗷嗷。”
客厅的钟指向了凌晨三点四十,不知道是不是熬夜后遗症,突然站起来的谢公萱觉得昏昏沉沉的,仿佛被针一样的东西刺痛了,又一下子坐回了沙发上。
黑暗,是视觉中的黑暗,还是大脑皮层的反射
至少现在谢公萱眼前就是这样浓到化不开的暗影,接着,是闪去又闪回的影子。那里好像有一望皆碧蓝,海浪声声的大海;也有春日华彩,将世界渲染成粉红的樱花。
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
“啊,你还在这。”
睁开眼睛的谢公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现那只喵又在自己不远处,睁着钻石一样的蓝色眼睛。
“需要吹风机吗”
她试探着问。
然后,那只猫,摇头了
摇头了
谢公萱
建国之后不是不能成精吗这是哪里来的妖孽
自己是不是被摆了一道
她又试探性问着“好吧,你就在这里呆着,我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去看看。”
于是,橘猫就这么原地转悠了几步,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
点头
猫真的成精了
脑子里还是全然的震惊,然而能打败震惊的只有更大的惊吓。
比如太宰治和费奥多尔的房间,全都空无一人的事情。
她的眼神晦暗了一下,右手无意识抓住了左臂。
到底是什么事情瞒着她呢
看似和谐的,没有攻击性的两个人,突如其来出现在她身边的两个人,行踪不定,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的的两个人
不起疑心是很困难的事情啊。
属于太宰治的房间干净而整齐,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看起来的不靠谱,过于简单的装饰反而有种不在人间,清心寡欲的奇怪既视感。
肯定是熬夜熬傻了,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的谢公萱说着“皇上的大红袍,已经遮没了灾难的恶果,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她的语气有些犹疑地,而下一秒有浅淡的微光在面前绽放着。
重现过去景象的异能。不知道好不好用呢
突然传入耳朵的,是打开门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见了那个鸢色眼眸的少年,整个人却像虚无的倒影。
这是被她重播的,曾经发生在这个房间的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用虚无的镜像来揭示答案吧。
太宰治黑色的风衣下摆有着暗色的,不清晰的血迹,在雨中晕染成刺痛鼻腔的气味。
他随意将外套脱下,好像放置一条日常的领带一样,将它挂在了门的边缘,不太精神地靠在软椅的边缘。
拆开绷带的时候,表情是淡漠的,漫不经心地
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浑身鲜血和伤口一样,将旧的,斑驳而磨损的绷带扔到了一边,将新的缠绕在手臂上。
然后,指尖触碰到了衬衫的纽扣,好像下一秒就要将衣服脱掉。
手指轻巧地动了动,第一颗纽扣被安静地打开,从脖子一直下到能看到的位置,都被绷带给覆盖着。
属于异性少年下颌好看的曲线,沉默宛若夜空却莫名勾人的目光,和洒落在地上白色绷带的延长线交汇成莫名诱人的图景,让谢公萱想到披了一身属于月亮的清辉,再去勾引人间美少女的鬼神。
谢公萱
等一下,她要看的不是这个啊
绝对不是害羞了,而是因为她一向是个正人君子。要看就看正经东西,不能被奇怪的东西吸引了
没错就是这样。
她昏头昏脑地闭眼,将这个场面跳过,直到眯着一只眼睛,试探性看了看,好像画面不太违禁的时候,才睁开了眼睛。
太宰治的手里,是几页纸张,而将他半张脸染成茜色的,却是眼前燃烧着的火焰。
他要将什么东西烧掉。
突然间,就像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他的动作停顿了。
谢公萱凑近着,好像突破了虚无和真实的界限,真正地触碰到了那两三张纸,将它们从过去的残影中拉回到现实。
接着,其他的画面,就如同崩塌的旧瓦房一样,四溅白色的星芒,迎接了毁灭和消逝。
有这个就够了。
她退出了房门,轻轻将它合上了。
密日本黑岩财团投资项目
什么鬼,这个东西一看就不是简单东西,怎么就这么轻松地被搞到了
谢公萱拿着纸的手像碰到了火星一样缩了缩,但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而三张纸,密密麻麻的一列又一列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文字当中,有简单的几行被圈了起来。
克罗诺斯计划
实行国家中国
研究方向\\\
合作投资者\\\
投资金额两百亿美元
“世界是一团永恒运动的活火。”
她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纸张沿着边角燃烧起来,却没有任何灰色的残屑掉落。
直到火焰即将舔舐到她的指尖,才轻轻放开纸张的边缘。
背后的靠枕是软的,身旁的毯子是的,她的头发和薄薄的衣服完全没有干透。
“喵喵喵,怎么在地上睡着了会冷的。”
她轻轻将趴在旁边的猫和毯子抱在了怀里,整个人却被巨大的困意敲在了头顶。
等等,我还没有盖上被子呢
在靠在沙发上被强制入眠的瞬间,谢公萱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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