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周一来到学校的时候, 发现自己班前边聚集了一堆人。
她有些诧异, 现在还没到早读的时间,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然后, 等她靠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
前边那些正窃窃私语的人全部齐刷刷地转过了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背着白色双肩包的顾烟身上。
顾烟：？
顾烟有些迟疑地说，“请让一下。”
话音刚落, 那群人竟然瞬间分开，空出了一条道。
顾烟越来越疑惑，一边走一边有些犹豫。
直到她看见站在讲台上的女生，正是廖常茹。
她这个周末才刚看过关于她的照片和资料, 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而廖常茹背后的黑板用白色的粉笔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顾烟, 对不起。
顾烟：？？？
然后，顾烟旁边的男生开口了, “人来了, 可以开始了。”
顾烟转过头, 发现这个男生竟然是陈鹤。
对方见她看了过来, 对她讨好地眨眨眼，甚至带了点献媚的成分。
顾烟：？
就在顾烟觉得, 自己可能是没睡醒的时候, 讲台上的廖常茹声泪俱下地开口了。
“顾烟同学, 我今天来到你们班, 是来和你道歉的。上个星期我在运动会做了件十分对不起你的事情，回去后这件事情就一直折磨着我，让我良心不安。”
“上星期你们班的唐欣然同学特意找到了我，威胁我要在运动会的时候故意撞倒你，我很懦弱，所以我便没有反抗，而是昧着良心照做了，从而导致顾烟同学你在跑步的时候摔到受伤……”
“顾烟同学，对不起！”
廖常茹站在讲台上，对顾烟鞠了个躬。
顾烟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一旁的陈鹤。
他正端着个手机笑嘻嘻地在录像。
他后边的一排同学都在录像。
如果这个时候教导主任来了，能割韭菜一样收走一溜的手机。
顾烟：“……”
然后，她再看向廖常茹，后者虽然泪流满面，但是怎么看都像是那种被绑匪威胁如果不怎么怎么样就撕票的眼泪，十分地辛酸和痛苦。
她原本就打算今天去找廖常茹，没有想到一来学校就发生了这事情。
要说廖常茹是良心发现，主动过来认错的，应该不太可能。
那么只能是……
顾烟面色复杂地看着一旁的陈鹤，后者对上顾烟的目光，笑着说，“嫂……”
“呸，顾烟同学，你看这道歉还诚心不，能不能原谅她，要不要她写个检讨啥的？”
顾烟叹了一口气，看着讲台上哭泣的廖常茹，心里想着，这都是些什么事。
她对讲台上的廖常茹说，“同学，你先去早读吧。”
廖常茹听到她这句话之后如蒙大赦，十分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便匆匆跑走了。
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
廖常茹声泪俱下的视频很快就火了。
甚至隔壁许多学校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黎阳三中论坛上边的帖子建了一个又一个，都是讨论这件事情的。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我是十分震惊的，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么恶毒的人，我也是三班的，当时我们班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顾烟是被人撞倒的，还有许多人嘲讽她是自己摔到的，说是小学鸡才会跑步摔倒，然后唐欣然考试那天就当着我们班人的面对顾烟说，她不仅成绩不好，就连运动会都拉低班级的后腿。现在想来唐欣然竟然还和顾烟是朋友？？谁和这种女生做朋友谁夭寿好吗。】
【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吐槽唐欣然，她一直仗着自己爹有钱无法无天，可是我们学校比她有钱的多的去了好吧，也就只有她这么高调，以为认识一些社会上的人就可以欺负自己学校的同学了？我看那个视频里的廖常茹也是又蠢又毒，她说会找人打你你就不会录音报警的么？居然还帮着这个女人去做出这样的事情。】
【终于有人扒这个唐欣然了……这个女的简直恶臭，之前勾引我闺蜜的男朋友不说，还同时脚踏几条船，那些选择和她在一起的男的究竟是怎么想的？真的能够忍受自己头顶青青草原，听雨滴落在轻轻草地？】
【天哪，我之前一直以为她顶多就是性子骄纵一点，没想到人品竟然是这样的，我佛了……以后都不想正眼看她了，这样的女的还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就我一直在关注视频里那个短发小姐姐嘛？长得好可爱呀，第一次见到有人留短发这么好看，给人一种好清爽眼前一亮的感觉，而且整个人看起来都软软的，性格看起来也很好。】
【回楼上，顾烟一直长得不错，只是之前发型留错了，所以没那么显眼，这次剪了短发瞬间凸显出五官了，之前一直是唐欣然叶璃她们的背景板板来着】
……
因为顾烟的事情，唐欣然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全部都被抖了出来，包括欺凌学校同学以及和外校生出去彻夜不归的各种事情。
这件事情甚至都惊动到了学校的教导处，主动伤人的廖常茹被记了过，而廖常茹和唐欣然还将在下次升旗仪式的时候被通报批评。
薛明桥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哈哈哈”地笑个不停，“你没看见，唐大小姐姗姗来迟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脸都黑了，等下个星期升旗仪式她还是国旗升旗手哈哈哈哈，不知道她一边升完国旗一边听见自己被通报批评是什么感觉哈哈哈哈。”
顾烟想到那个场景，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忽的想起了出现在自己班级门口的陈鹤。
她总觉得这个事情应该和他有关，毕竟廖常茹在讲台上磕磕巴巴讲话的时候，老是会十分幽怨地瞥一眼下边正在给她录像的陈鹤。
而想到陈鹤，她就难免会想到沈嘉裕。
顾烟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该不会……
是沈嘉裕找到廖常茹，叫她主动过来和自己认错的？
这个想法刚浮出来，顾烟就立刻甩了甩头。
怎么可能，现在的自己和他又不熟，只是补习的关系，他根本没必要为她做到这一步。
因为是上周四上周五才考完的试，所以现在成绩还没有出来。
前面两节课老师都在讲试卷，顾烟一边听讲一边记笔记。
等到下课了，她找到之前给沈嘉裕做的笔记，将它们都整理好之后用订书机订在了一起。
然后，她抱着笔记走出了教室，去到了隔壁班。
下课的时候，学生们都在休息，男生们聚在一起开着玩笑，笑得很大声，偶尔还会去看某个座位的女同学。
顾烟默默地从后门冒出个脑袋，想找找沈嘉裕的位置在哪。
但是她看了整整一分钟都没有找到人，这时有人注意到了她，经过学校论坛上的那个帖子，许多人都知道了顾烟，于是那个女生上前来问，“同学，你找谁？”
顾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靠近了她一点，轻声说，“请问下沈嘉裕在吗？”
结果那个女生瞬间惊呼一声，十分大声地说，“你找沈大佬？”
一时之间，整个教室正在谈笑的人全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朝着后门这边看过来，有些女生看着顾烟的眼神带着打量情敌的敌视与警惕，而男生们则是发出暧昧的哄笑声，“大佬的迷妹还真是多，这都是第几个找到班上来的了。”
顾烟在一片起哄声中有些尴尬，站在那抱着笔记抿起唇。
有人见她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其实耳根子都红了，便笑了一下，“沈大佬不在呢，小姐姐下节课再来呗。”
顾烟点了一下头，抱着笔记走了。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走廊外边的天。
今天的天空很蓝，有那种像是丝绒被车开来的云朵软绵绵地漂浮在空中。
看的顾烟有些饿了，想吃棉花糖。
然后，她迈开步子，靠在楼梯口望着外边看了一眼。
再然后，她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背影一晃而过，上到了楼上。
他似乎正在和什么人通话，将手机放在耳边，她只隐隐瞥见了他瘦削的下巴。
然后他极为冷淡的声音从上边传了下来。
“我不回去，你们难道不是松了一口气？”
顾烟抱着笔记愣在了原地。
这是沈嘉裕的声音。
不回去？
不回去是什么意思？
顾烟没忍住，跟在他后边悄悄上了楼梯。
她亦步亦趋跟着他，听着他语气越来越冷淡，直到走到了学校的天台。
一开始顾烟还能听见沈嘉裕的声音，到后边他就一直沉默。
顾烟知道沈嘉裕和他爸爸关系不好，当初在国外不回国也是这个原因。
说不定……
他是在和他爸爸通电话。
他们之间的误会……
难道还没解开？
顾烟知道一些剧情，自然也知道沈城当初确实不是有意抛弃沈嘉裕的，相反，沈城和他的妻子虽然是商业联姻，但是他和妻子也足够相敬如宾，这个人很少在外边沾花惹草，而沈嘉裕的母亲则是个意外。
顾烟记得沈城似乎很喜欢她。
只不过这个他所珍视着的女人在生下沈嘉裕之后便离开了人世。
顾烟悄声推开天台的门，左右巡视一圈，想看看沈嘉裕究竟在哪。
就在她像个打洞出来的地鼠一样左顾右望的时候，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在找什么？”
顾烟一惊，一回头就看见沈嘉裕一手撑在墙边，一手把玩着手机，微微扬起眉头垂眼看着她。
两人此时离得近，从远处望过去，就像是沈嘉裕正把她揽在怀里似的。
她又闻到那股他身上的薄荷香气。
顾烟被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
沈嘉裕看着她这动作，面上没什么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顾烟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嘉裕现在有些低气压。
是因为刚刚那一通电话？
他现在和他的家人没有住在一起？
顾烟心里想了很多。
如果换做以前，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开口问他哪里不开心，然后再说，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嘛。
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的她不是隔壁邻家的姐姐。
而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小男孩了。
她将怀里整理好的笔记递了出去，说，“这是整理好的笔记。”
沈嘉裕没有接。
他垂眼，静静地看着顾烟。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冷峻的下颌，和他微微凸起的喉结。
顾烟这才发现他似乎瘦了很多。
沈嘉裕同样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从她纤细的手腕划过她莹白的手指。
十分整洁的笔记被她拿在手中，然后递给了自己。
她可能不知道。
自己的目光除了那种刻意装出来的平静，还有一丝自己都无法掩饰的怜悯。
她在怜悯他。
沈嘉裕蹙起眉头。
然后，他伸手接过了那一叠装订好的笔记。
他的手在握住纸张边缘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擦过了她的拇指。
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顾烟身子微微一僵。
抬眼就和沈嘉裕对视了。
他垂眼看着她，目光冷静，就好像只是一个意外一般。
他将那叠资料一点一点抽出来。
然后，他启唇说，“谢谢。”
顾烟摇摇头，“不用。”
恰逢此时上课铃的声音响了。
顾烟说，“那我先走了。”
沈嘉裕没有说话，而是转向看向了天台外边的天空。
顾烟走到天台的门口时，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沈嘉裕依旧站在原地。
此时起风了，将他的刘海吹得有些乱，扫过他狭长的眼，普通的校服在他身上有种十分养眼的感觉，顾烟一直都不知道会有人能够将所有事情都变得十分有高级感，给人一种十分好看的感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顾烟总觉得他这样看起来非常寂寞。
就在第二道上课铃的铃声响起的时候，顾烟忽的改变了方向，朝着沈嘉裕的方向跑了过去。
沈嘉裕听见脚步声，微微侧过头，看着忽然返回来的她。
顾烟从怀里掏出一个棒棒糖。
粉红色透明的糖纸包着里边的糖球，是草莓味的。
和上次沈嘉裕给她的是一个牌子的。
顾烟将它递给了沈嘉裕。
她说，“吃颗糖嘛？”
她歪头笑了一下，一双眼睛弯弯的，太阳从她身后照过来，驱逐一切黑暗。
她说，“这是一颗吃了就会开心的糖果。”
沈嘉裕看着她的目光微微一顿。
然后，顾烟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压抑沉重的气氛正一点一点消散。
略显阴郁的眉眼也染上了阳光的温度。
他用修长的指节扯开了棒棒糖包装上边的细小蝴蝶结。
玻璃糖纸顺着他漂亮的指节被他夹在指缝中。
然后，他微微俯下身，薄唇微启，就着顾烟的手将那颗糖含入嘴中。
他的唇微微擦过她的手指，她刚想放手的时候，就看见——
沈嘉裕抬眼，微微舔了一下唇。
顾烟有些发愣地盯着他的唇看，殷红的，像是春天的蔷薇，带着一种瑰丽感。
然后，顾烟抬眼，对上沈嘉裕的目光。
他眸色深沉地看着她，半晌，沙哑开口道，“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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