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等我把吃的都熬煮好,乌鸦也差不多回来了,他给我叼回一个小小的包裹,我和他轻声道了谢,把揉剩下的面团送给他吃。
猗窝座则在旁边帮我把吃食都装进盒子里。要是在我们原本的世界,他肯定会趁着我不注意偷偷每样吃一块,还美名其曰只要都少一份就看不出来了。可惜在这里,咱们都是鬼,只能尝尝味道而不能吞咽入腹,不然就只能和我上次那样呕到险些把胃一起吐出来。
我回头看了看他,他明白我的意思,朝我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血管来吨吨吨干下去一管。
我笑他:“望梅止渴?”
“画饼充饥。”
9.
为了防止他们吃不够,我特意每逢多做了一点,依次去分给了每一位柱,多出来的就放在中央的桌上,谁还想要就自己再去拿。柱们纷纷和我道了谢,这里大部分都尝过我的手艺,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我坐到主公身边,拿尺子给他量了量过长的衣摆,拿出剪刀和阵线来裁补。
“杏寿郎真是心灵手巧啊。”主公有些惊讶地看我的动作,我太久没做针线活,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后来就慢慢找到感受动作快速起来,“以前学过吗?”
“嗯,以前我的………”大哥往这边投来目光,我顿了一下,把母亲二字吞咽下去,“在外出游历时认识的一位长辈,很喜欢这些东西。但她一直病弱在床没有什么精力自己动手,我和她交了朋友,偶尔会做些小玩意送给她。”
“是吗………我很抱歉,杏寿郎。”
我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对劲:“主公,您………?”
“你看起来很难过,杏寿郎。”他的声音天生听起来就有种抚慰人心的功效,幼小的孩子和蔼地注视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们聊聊别的吧。”
“………您看错了。”
我微笑起来。
“只是胸口有些闷闷的而已。我等下深呼吸几次就好啦。”
主公也跟着笑起来,他把手放下来,专心去嚼碗里芝麻馅的汤圆。我把注意力放到手中的衣摆上,裁到合适的长度,再拿剪刀把多出来的线头剪掉。
主公猜错了一点。
我想。
我难过的从来不是她的故去,而是她原来从来都不喜欢我缝制的东西,而我却不知道,一直到她离去后才知道这回事。
10.
“炼狱,还有汤圆嘛?”
弥豆子端着碗蹭过来,她的嘴边还有一点刚没吃干净的油渍。我有些失笑地拿手帕出来替他擦拭,小小的男孩子像只猫一样眯起眼睛蹭蹭我的手,甚至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我想吃汤圆嘛,好久没吃过了。”他揉了揉眼睛,“我有点困了,吃碗汤圆就去睡午觉,好不好嘛?”
“行。”我匆匆把手上的活收了个尾,粗略拉起来看看长度还行,便先把针线收好,“我去厨房帮你乘一碗,还有人想要的吗?”
恋柱率先举手:“还有樱饼、能再多给我几个吗?我可能还没吃饱………”
我:“厨房里还有蛮多,你放心,够的。”
她捧着脸小小地啊了一声,白皙的脸颊飞上两团红霞,我看着她实在可爱,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起身把其他人吃干净的盘子一并收好。大哥站起来自告奋勇要帮我一起端盘子过去,我和他点了点头,先把碗筷平放在地上,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把手举起来。”我把白色的外袍折了一下,按照我当时变小时的记忆给他打了个结不至于绊倒,“这样就好了,变小之后视觉和力气可能都没有以前那么好,要小心一些。”
“嗯,我知道!”
他把地上大半的餐具都端起来,哒哒哒地往厨房跑,橘红色的头发一甩一甩的。我担忧地拿着剩下的跟了上去,唯恐他不习惯摔倒,还好一直到了厨房,都没有出现手脚不协调的情况。我把他手里的碟子接过来,而他跑去搬了椅子站在我的旁边,把剩下的食物一一装好。
“你晚上还要出去吗?”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问我。
“是啊,你们等下吃完休息了我就去。”我和他笑笑,“别担心,猗窝座和香奈惠小姐会守好这里的。我要围着这附近搜一圈,万一有遗漏的鬼走漏消息就不好了。”
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对着我笑,只是嗯了一声,视线投到手上的活里,闷闷地沉默了一会。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快,但归根结底也许只是小孩子身体的依赖感,便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会等你睡着后再走。”我和他笑笑,“在你醒来之前,我会赶回来的。”
所以笑一笑吧,大哥。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啊。
11.
孩童懵懂地抬头看我。
厨房里点燃的灯火如同鎏金般坠入他橘红色的眼眸中,就算屋外已经开始刮起冷风,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暖。只是局限于幼童的身躯,他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高大挺拔,比我还矮上一截去。也许是晚些时候的灯火柔软了他原本带有些攻击性的轮廓,也许是这幅乖巧年幼的样子勾起了我很久没有梦见过的回忆———
我恍惚着透过他,看向了另一个和我长相相似的孩童。我们的发色,眼睛各不相同,但确实又拥有薄弱的血缘关系。但那孩子绝对不会这么看我,在他慢慢长大后,我们就连视线交汇都像是会被烫到一般短促,必要的谈吐都可以直接省略。
“炼狱。”
在我混沌的思绪跟上理智之前,我脱口而出。
“你觉得………我是个好哥哥吗?”
话说出口之后我就自知失言,想着说些什么把话题揭过去,火焰般的幼童却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抱住我,他的力气有些小,就算踮脚手也不够环住我的腰。
“当然了。”
我下意识伸手回抱住他。他的手不知为何有点颤抖,我想是顺毛那样一遍一遍摸着他的背,心下想着是不是该再给他添件衣服。
“当然了,你肯定、肯定是最好的哥哥!”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心下叹了一口气,把他拉出来,又牵起他的手,“大家肯定都等急了,我们走吧?”
他握紧了我的手,又抬头看我:“………炼狱。”
“我在?”
“我……偶尔,晚上会做噩梦,会梦到你。”他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望着我,又重复道,“梦到你的………过往。”
我握住他的那只手猝然收紧。
“听上去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我停下脚步低头看他,心下疯狂思索对策,面上也暗暗地沉下脸来,“说说看?”
他急切地摇摇头,避开我的目光,继续拉着我向前走。不知为何,我感觉他比我还要急迫地想越过这段黑暗,走到前头的光亮底下去,仿佛那样,这段时间就当作掐断了起始,我们都会默契地不再提起一样。
这算是……暴露了还是没暴露啊?
我迟钝地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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