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童磨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这感觉就像是从空中飘飘乎乎飞过去的一片羽毛,愈隐愈现地就这么被风吹过去了。他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挥舞着扇子发出冰凌,一边轻巧地随着羽毛往后面跳跃着落过去。
那片羽毛已经不见了。
可能是有点遗憾。
童磨想。蝴蝶香奈惠———那个又漂亮,身体又柔软,身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香味(虽然可能是紫藤花香,但这并不影响)的女孩子。他在曾经杀死过她的第一次就没来得及好好享用,当时本来准备把她带回家一口一口好好吃完的,可惜当时那条巷子周围没有什么遮掩物,太阳又快出来了,这孩子的妹妹从远处带着队员奔赴过来,他稍微思考了一会,觉得得不偿失,就直接开溜了。
他回味着,有点可惜地继续想下去。身为柱的女性的身体应该是属于顶级的那一类美食,他最喜欢从手臂上咬起,得到充足锻炼的柱的四肢一般都有充盈而优美的弧线,小块的肌肉并不难咬,相反还很有嚼劲,营养也是上乘。按理说变为鬼之后的柱营养可能没有那么多,但这孩子身体里的血腥味又十分地寡淡。他错过一次,实在不肯错过第二次。
蝴蝶家的继子和她妹妹仍然在持之以恒地不断攻击,明明表情还是镇定得不可思议,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狠厉,角度也越来越刁钻古怪。也只有在他伸手扭断蝴蝶香奈惠的脖子,那个女孩子如同蝴蝶一般坠落下去被他融进身体时,有过那么一刻的错觉般的茫然和无措。
大概是习惯了吧?毕竟她姐姐第一次是在他面前的时候,妹妹的表情明明绝望得像是全世界都崩塌了一样,反而衬托得现在她的表情有些冷漠得不在意,毕竟已经她姐姐已经死过一次了嘛。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他当年爸爸妈妈死掉也没有多难过来着啊,再说了,当年那么多教徒来找他倾诉人间的诸多不幸和艰辛痛苦,死对于人类来说不该是救赎吗?而且被自己吃掉了,融入自己的体内了,对于他们来说,不该就是另类的永生吗?
童磨这么想着,又不带什么力气地挥了下扇子,向后落到已经很稀少的没有沾血的木板上。他其实很不喜欢血,每次吃人的时候都是一口一口地把血舔干净再吃,可惜柱都是些不懂得干净的生物,每次不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就不肯停下来,又是何必呢?
他很不理解地叹了口气,把手臂上被砍出来的新鲜伤口上的血顺着风雪一起挥舞出去。他的血里含有剧毒,可以冻结着形成冰晶,一旦吸入就能坏死敌人的肺泡。
“差不多该放弃吧?胸口的伤口在流血吧?呼吸都很疼痛吧?”
“血鬼术———蔓莲华。”
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挥舞着扇子,嘴里吐出如同关心一样的话语。荆棘般的冰刺从地下飞出来缠向敌人,对面的女孩子如同闻所未闻一般飞速向后躲开,然后再用呼吸法结合着刀法挥舞过来。
“啊呀,躲开了呢,还在赌气吗?”他含着笑,有些扫兴般眯起眼睛,“明明已经出了不少血了,虽然不至于立刻死掉,但是也很痛对吧?你的力气太小啦,你的继子也是,只是刺穿,或者划伤的话我会很快愈合的。你又砍不断我的脖子,为什么不让我好好地送你上路呢?”
有着天真无邪的笑脸的鬼物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手里拿着的蝴蝶发饰撕扯成两块、以及更细碎的碎片。
“真是的,就算在我这里拖时间,也是等不到天亮的哦?毕竟这里可是室内呀,人和鬼耗下去是没有好下场的,我会很小心的,请让我把你们的脖子砍断吧?”
324.
对面娇小的柱听了他的这话,却突兀地停住了动作,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来。
要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明明悲哀地快要哭出来,却又强逼着自己挤出的笑容。
“不,”她憎恶地笑着,不由自主地落泪,“你已经输了。”
奇怪………?童磨只当她是气话,因为不知道有多少柱这么和他说过,却还是无声无息地死去了。但这次情况好像有些不同,远处色彩分明的景物突然开始模糊,世界从边缘开始风化破碎。他感觉身体从内部突然开始撕裂,每一条神经都被狠狠撕扯开来,摁在几千度的融化铁水之中烧,童磨后知后觉地弯下腰去捂住自己不断溢出血液的口鼻,他腿软得几乎要跪下去。
“……咳、咳………咦?”
在他视线最中央,有一个颜色最鲜艳的事物突然出现了。那只漂亮的,紫黑色的蝴蝶优雅地从远处飞过来,停在他的鼻尖。周围的景物和声音瞬间扭曲,粉碎,然后一切归于黑暗,他好像融化过度,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但蝴蝶还在,蝴蝶般美丽,娇艳的女孩子还在。
童磨近乎茫然地看着她。
“这样啊……这样啊,”他喃喃自语着,“我就说,你也是鬼,为什么还没来得及用血鬼术,毫不反抗地就被我吃掉了呢……”
“这种表情不错。”美丽的蝴蝶鬼微笑起来,“虽然你感觉不到失败的不甘,感受不到对死亡的恐惧———但无所谓,你即将死去,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心满意足了。”
感受不到被嘲讽的愤怒、感受不到即将死去的怅然若失———
但是。但是。
已经死去已久的心脏,似乎又开始跳动了。
———啊啊、原来「心动」这种情绪,真的存在吗?
“呐、呐———蝴蝶———”
欢欣而又甜腻的语气,他高高兴兴地吐露出最后的邀请。
“你也是鬼,虽然身上没有太多血腥味,但你一定也吃过人的吧?来嘛、来嘛,正好我们都死了,你还等在这里干什么?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蝴蝶鬼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物一般笑出声来。
“我才不是为了你留在这里的。”她温柔地说,“落到地狱十八层去吧,渣滓。”
325.
蝴蝶忍放开了炼狱的手。
很难形容那时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在那一瞬间考虑到了利弊却还是坚持放手,也许什么都没有想。
她看着杏寿郎的眼睛,只觉得非常、非常地眼熟。像是亲眼看到了宝贵之物的破裂而悲痛欲绝,像是看到至亲至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像是那天,亲眼看到姐姐死在自己怀里的自己。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看上去痛苦得快要死去的人朝炼狱伸出手去。
蝴蝶忍感觉心里就像是被人用什么尖锐物体刺进去一样,手里也不自觉渗出冷汗。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然后立马意识到计划被打破了,想要重新伸出手去拉住炼狱的时候———
同她一起下坠的姐姐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她紫色的眼睛里闪过水一样的波纹,很温柔很和蔼地轻轻嘘了一声。
“让他去吧。”她轻轻地说,“让他去吧,忍。”
于是,她没有向着那边再伸出手。
她们三个人落在地上,香奈乎慌乱地看着她们,磕磕巴巴地询问:“但、但是……炼狱先生不在……的话………”谁来拖时间,等到他们带的所有毒发挥作用,甚至砍下童磨的头颅呢?
“让我来吧。”香奈惠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他已经做得够多啦………再说,我的血鬼术也很有用的不是吗?要相信我呀。”
“但……但是……”小小的女孩子声音颤抖起来,她的脸上开始冒冷汗,“那样的话………您会………”
“嗯?嗯,我知道呀。”
蝴蝶忍安静地看着她们,又感觉到了那种心脏被尖锐物体刺破的感觉,她也许应该出言阻止这个计划,阻止自己好不容易重新获得的家人送死,重新换一条路去找其他人汇合再去找童磨。无论如何都不会比让自己姐姐去死更好了,但是,但是———
但她看着她的脸,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本来就是鬼,香奈乎。”蝴蝶鬼还在温言细语地劝说,“而鬼本来就是该死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从小就不善言辞的孩子惨白着脸,发着抖说。
“我只是………想要……道歉。”
“嗯?”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参加您的葬礼………”她艰难地措辞,“我没有能………哭出来。大家………都很温柔,没有人……责怪我、所以……我擅自……给自己找了借口………对不起………对不起………”
蝴蝶家的长女没等她说完,上前抱住了她。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需要道歉。”她一遍一遍地拍着小孩子的脊梁,“香奈乎是我为之骄傲的好孩子,是我喜爱的好孩子。不要妄自菲薄。”
她动作轻柔地安抚着:“再说啦,要是让香奈乎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为我哭泣,那才是会让我觉得难过的事情呢。”
“是……是这样……吗?”
“是呀,所以相信我吧………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一定可以杀死童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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