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霍家十年, 接手星冠八年, 纵横商场, 所向披靡。

    身家资产常年盘踞各大榜单前列。

    霍总这辈子没跟人谈过全部报价加起来总共三十万的生意。

    还是预付。

    合作方当场就刷卡结了钱,一度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关切询问,星冠的资金流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外人察觉不到的小小动荡。

    管家觉得合作方那个眼神分明是在担心星冠破产清算了。

    霍总沉稳依旧, 对这种无端质疑并不过多回应, 了星冠本季度买下的剧本i名单和流动资金存量。

    双方当即就梁先生参加在路上真人秀愉快达成一致, 签了传真过来的合同。

    管家把人送走,转回来欲言又止“霍总, 您”

    霍总静坐在桌前,缓缓抬眸。

    “”管家闭嘴,抹掉头上的雪花,给他行了个礼, 出门去请梁先生来谈刚签下来的真人秀了。

    梁先生对价位很满意。

    梁宵现在对霍阑的办公桌已经很亲切,飞快翻了几页合同, 点点头“没问题。”

    霍阑亲手签的合同,再清楚不过他翻的是哪一页,按按额头“不要只看价格。”

    真人秀的方向各不相同,他挑选的的确是最适合梁宵目前定位和流量性参加的, 但究竟合不合适, 还要梁宵本人来确定。

    如果碰上梁宵的确不喜欢的,还要通知星冠付违约金。

    “不要紧。”

    梁宵乐天知命“只要给钱,干什么都行。”

    霍阑刚叫资源部部长把在路上的相关资料和往期节目发过来, 闻言停下鼠标,无声皱起眉。

    说的其实没错。

    梁宵看着潇洒随性,其实心地澄明,不该做的事绝不会做。

    但只要不损原则不违良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挣钱的机会。

    如果不是为了钱,当初管家带着合同和预付款找上门,梁宵也不会同意临时标记的事。

    霍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不动声色,压了压平白腾起的念头。

    梁宵正在点兵点将挑点心,察觉到他的视线,跟着抬头“霍总”

    霍阑收回目光,把资料倒进平板电脑里,递过去。

    近期变故太多,又牵扯出当年旧事,涉及龙涛星冠博弈,两人的交集也不觉频繁。

    他几乎忘了梁宵和他也只是单纯的交易。

    虽然不涉商圈,只是个人契约,归根结底也无非生意一场。

    金钱关系,各取所需。

    这些话还是霍阑当初自己对梁宵说的。

    这时候又因为一句话莫名不快,无疑是他不讲道理。

    霍阑按了下眉心,把杂乱的念头压下去,给梁宵简述合同“下周录制,星冠协调,你杀青后休息两天再过去。”

    梁宵点点头“其实不用”

    霍阑不理他早拍早完节省时间多赚钱的心态“在路上主打人生感悟,每位嘉宾配备一万元启动资金,嘉宾自主选择处理方式,由嘉宾引导节目流程。”

    梁宵目光一亮。

    霍阑“”

    霍阑亲自跟人谈了三十万的生意,这会儿心态已经不是很平稳。看着梁宵,隐隐生出了梁宵要是敢说想要把这一万也带回去存银行,就直接把人带回去,通知星冠付违约金的念头。

    苍天有眼,梁宵并没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只兴致勃勃点头,收起了平板电脑“知道了,谢谢霍总。”

    霍阑又不自觉蹙了下眉,放开鼠标,看着他起身。

    梁宵愣了下,重新又坐了回去“霍总”

    “还有事”霍阑问。

    “没事。”梁宵仔细看了看他神色,“霍总,星冠出什么事了吗”

    霍阑一晚上被人怀疑了两次星冠出事,一阵头疼,按了下眉心“没有。”

    霍阑已经有了应对流程,一成不变地把星冠本季度买下的剧本i名单和流动资金存量调出来,又给他看了一遍。

    梁宵就是关心一句,被霍总的坦荡震得措手不及“倒也不必”

    霍阑喝了两口咖啡,冷静了点“去休息吧。”

    梁宵就怕他说这一句,心下一沉“霍总。”

    霍阑抬眸。

    梁宵硬着头皮,清了下嗓子“有件事。”

    经纪人连行李一起把他打包扔上来,连房卡都没收了,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去的。

    但他也实在没脸告诉霍阑,他就这么把霍总咬定青山不放松千磨万击还坚劲的名声给糟蹋了。

    梁宵在心里给酒店告了个罪,磕磕绊绊,勉强编出了个他那间房暖气维修,可能要上来叨扰几天的理由。

    霍阑怔了下“暖气”

    “坏了。”梁宵飞快补充,“在侧卧借住几天,不打扰您工作,需要临时标记的时候我就过来。”

    霍阑没说话,收回视线,点了下头。

    梁宵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准备好的三百字申请都没来得及念,愣了半天。

    霍阑“还有事”

    “没了。”梁宵应声,“您忙。”

    屋里的温度仿佛莫名比刚才热了点,梁宵有点不解,看了看一丝不苟的空调温度,又看了一眼已经沉心工作的霍阑,没再多问,轻轻合上门。

    刚出主卧,管家就迎上来“梁先生”

    梁宵跟他比划了个噤声,拉着人走出去,简单说了情况。

    “跟霍总说了。”梁宵压低声音,“回头我跟段哥也串通一下,就说我屋暖气坏了”

    管家愣了下“可这家酒店没有暖气啊。”

    梁宵“”

    管家看他脸色,飞快改口,“但霍总可能也不知道,所以信了。”

    梁宵这些年在帝都待久了,回江南的次数不多,让管家一提醒,才想起来江南没有暖气这么重要的逻辑失误。

    梁宵深吸口气“但愿”

    管家进一步考虑细节“霍总要是信了,肯定还要向酒店索赔。”

    “”梁宵刚赚的钱,横了横心“我来补。”

    “不用不用。”管家想的不是这个,连忙摆手,“我先去跟酒店通个气,不然酒店申诉,两边一对难免露馅。”

    管家跟霍总久了,经验丰富,笃定地准备去忙活,忽然看见秘书部部长风风火火出了电梯。

    管家拽住他“怎么了”

    “不知道。”

    秘书部部长是跟霍总来办公的,忽然被叫上来,不明就里一头雾水“您知道致酒店某标间暖气意外损坏的一封感谢信怎么写吗”

    在侧卧能躺五角星的同款大床上辗转了十来圈,梁宵都没太想明白,霍总写这封感谢信的具体意图。

    管家看起来倒是很懂,显得既惊喜又欣慰,不准他多说,扯着秘书部部长高高兴兴走了。

    梁宵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睁开眼睛,对着夜色出神。

    一步错步步错。

    等霍总弄清楚整场误会,知道了自己的风评已经变成什么样,片场可能会被暴风雪直接埋了。

    aha的信息素不知道会不会有共鸣,到时候苏蔓白雪皑皑挥鞭子,江平潮一边哭冰碴一边叼着经纪人,宋导再生气,只怕也回天乏术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梁宵愁得几乎想起来了少年时被人按头背的那些高考必考篇目,抱着被子滚了两圈,算了几遍剩下三天的拍摄日程,枕着自己的胳膊迷迷糊糊叹了口气。

    还有三天。

    希望霍管家撑住,至少让他拍完结局。

    片场来回折腾累得不轻,梁宵胡思乱想了一阵,抵不过倦意,整个人埋进松软被子里。

    混沌间,他隐约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梁宵勉强睁开眼睛“霍管家”

    门外没声音。

    “门没锁,您进来吧。”梁宵打了个哈欠,披衣服摸索着开灯,“怎么了是不是霍总”

    门被人打开,梁宵愣了下,飞快把“霍总终于想起了南方没有暖气”的后半句咽了回去。

    霍总站在门口。

    大概也是要睡了,霍阑并没像平日那样板正的领带西服,身上衬衫袖口挽着,领口被稍微打湿了一层。

    霍阑刚洗漱过,眉间鬓角沁着水汽,单手扶门,视线落在他身上。

    “怎么了”

    梁宵今晚就觉得他莫名不对劲,不大放心,抛开自己那些念头,开了灯过去“您先进来。”

    霍阑被他握住手腕,顿了下,跟着进门。

    “是又易感期了吗”梁宵想起那封感谢信,隐约觉得可能是个暗示,牵着他坐下,“再咬一口”

    当代医学知识大辞典上说过,aha在度过易感期后,近期内仍然可能有几次反复,程度各异,但都要等信息素波动完全平复才能彻底结束。

    霍阑的信息素始终比普通aha活跃得多,专用抑制剂都压制不住,梁宵原本就有点担心。

    “不必。”霍阑拦住他就要解领口的手,“我很正常。”

    梁宵很想提醒霍阑他现在正很正常地大半夜来敲自己的门、很正常地进了自己的卧室、很正常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怕刺激他,顺着点头“好好。”

    霍阑本能地不喜他这个语气,蹙了下眉,没再解释。

    梁宵认定了霍总怕是又有反复,平白耐心不少,坐在地毯上抬头“那是怎么了”

    霍阑抬头,视线落在他身上。

    卧室里只开了盏台灯,梁宵睡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个,不太规整,这样坐在地上,偏偏又潇洒得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白天在片场时,他看见马背上的梁宵,就觉得其实梁宵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信马由缰,挥洒自如。

    浑然天成的灵气在骨子里,抹多少黑、怎么雪藏,步履维艰也压不住。

    如果他们出身交换,霍阑自问,并不能像梁宵这样干净洒脱。

    “霍总”梁宵在他面前挥了下手,“您是又睡不着了吗”

    霍阑的确睡不着,却并不是为了这个找他“星冠正在计划,为还没解决住房问题的签约艺人住房。”

    梁宵“”

    梁宵不太有把握,试探着问“霍总。”

    霍阑停下,等着他说。

    “贵公司”

    虽说跳槽是早晚的事,梁宵自觉毕竟还不算星冠的人,不好意思太不要脸“还有艺人的住房问题都没解决吗”

    星冠是影视公司不是经纪公司,有资格被签进来的艺人,不是成名已久择木而栖,就是流量新锐风头正盛。

    至少都在圈内有了一席之地。

    梁宵这些年挣的钱几乎全变成了抑制剂续命,实在攒不下钱,才不得不租了个房子,实在想不出如今叫得上名的明星艺人有谁还能过得这么惨。

    “没有。”霍阑不会说谎,被他灵魂质问得打了个磕绊,“但是”

    梁宵等他但是。

    霍阑挪开视线,没立刻开口。

    梁宵为了挣钱无所不用其极,看起来几乎没有原则,其实正相反。

    梁宵的原则很严格,该挣哪一份,哪些是占便宜,都区分得格外清楚。

    连当初跟他涨价都只叫了一万。

    那时他还不知道梁宵要十万有什么用,后来清楚了自家药企抑制剂的价格,才弄清楚缘故。

    霍阑思虑了一整晚梁宵挣钱都要用来做什么,怕他不接受,尽力找了个说得通的理由。等梁宵点头了,星冠其实还会突然想要计划给签约艺人配车配常服配备助理团队。

    但是梁宵从这一步就提出了质询。

    “计划签约的艺人”

    霍阑沉默半晌“或许有。”

    梁宵看他措辞艰难,原本哭笑不得的念头忽然顿了顿,心口平白一软“霍总。”

    霍阑被他逼得无法,难得的有点走投无路了,无师自通“不是我,总经理的提案”

    “霍总。”梁宵“谢谢。”

    霍阑微怔,抬眸看他。

    梁宵深吸口气,慢慢呼出来,朝他笑了笑。

    他又不是什么初入圈懵懵懂懂的新人小白,该明白的早明白了,就算不该明白的,五年前那一遭,也都已经懂得差不多。

    霍阑大半夜敲他的门,跟他说给艺人买房子,总不可能是实在需要一个人在深夜促膝讨论公司今后的规划发展。

    “我不跟您客气。”

    梁宵语气淡,懒散坐着,偏偏有压都压不住的傲气“等到了星冠,给我三年,我能挣两套房子的钱回来。不论您信不信”

    霍阑“我信。”

    梁宵顿了下,没再说,垂眸笑了笑。

    霍阑来找他原本就是一时冲动,眼下彻底冷静下来,也觉得荒唐,沉默半晌“抱歉。”

    “您抱的什么歉。”梁宵摆摆手,“顶楼行吗”

    霍阑没跟上“什么”

    “小区条件不重要,附近外卖多就行。”

    梁宵得寸进尺,撑着挪近,神神秘秘低声跟他商量“最好是两室一厅,平米数不要紧,南北通透比较重要”

    霍阑茫然,被他引着弯腰凝神听了半天,逐个记下“好。”

    梁宵看他愣愣点头,没忍住笑了,又认认真真正色“谢谢。”

    霍阑没余力答他的话,摇了下头,默背着他那一通乱七八糟的要求往外走。

    梁宵差点儿没绷住,遮着眼睛忍了半天,堪堪没笑出声。

    在梁宵看来,霍阑其实是个异常简单的人。

    他待人好,并不一定源于什么目的,而是根植于他始终秉承的某种在他人看来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的坚持。

    梁宵想,要不是碍于总裁人设,霍阑说不定是会被流浪猫碰瓷得不得不蹲在路边,把猫粮倒在掌心任劳任怨当食盆那种人。

    霍阑怕忘了,走得匆忙。到了门口,又折回来想替梁宵关灯,手忽然一顿。

    梁宵还坐在地毯上,遮着眼睛的手挪开了,双手撑着地,闭着眼安安静静仰头。

    眼睫紧阖着,灯光落下来,映出一点水汽。

    作者有话要说  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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