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琅看了看一脸平静的皇帝, 看了看笑眯眯的总管先生, 又仰起头,看了看天上高高放飞的风筝。
祁琅“呃”
祁琅倒吸一口凉气,两眼一翻,整个人软软地旋转一圈,虚弱地就要往后倒“哎呦人家的头好晕哦”
总管先生礼貌性地征询意见“陛下,太子要晕了。”
皇帝眼皮子都没抬,慢条斯理说“晕了好,挂着更省事。”
祁琅“”
祁琅睁开眼, 鲤鱼打挺直挺挺站起来“父皇,我想了想,还是不晕了吧。”
皇帝说“我不管你晕不晕,反正我想看你挂, 那你死了都得挂。”
祁琅“”
爹, 亲爹,您可真是一个任性又俏皮的坏爹爹
祁琅果断摸出来一大张地图“父皇, 我跟您讲讲关于占领卡尔曼后咱们怎么搜刮分配的计划吧。”
皇帝掀了掀眼皮子,笑呵呵要走上来对新出炉太子下手的总管先生一行人停住了。
停住了,也没回去。
她喵的
祁琅咬了咬牙, 又摸出来一大叠图册“父皇,这是我搜集的西利亚国的奇珍异宝图册, 到时候咱们照着国库一样一样地拿, 您看这个七彩宝莲灯, 您看这个紫金神珠王冠, 您再看这个绝世龙骨壮阳散”
“”皇帝对她进行死亡凝视。
祁琅默默把声音放小,又摸出来一叠画像,试探地看着他“还是您想要多来几个异域风情的小老婆”
皇帝“”
皇帝抬了抬手,祁琅想都没想就一屁股坐下,一个盘子擦着她的头皮扯着军帽飞出去,眼见着就消失在天边。
她摸着自己空了一块的头发,整个人委屈成了一个球“咋地啦,咋说动手就动手啊,我还是不是你亲亲大宝贝儿了,哪有半个小时就驾崩的太子啊。”
皇帝冷笑“美的你,只有皇帝能用驾崩,你个太子死了就叫死了。”
祁琅嘤嘤嘤,狠狠往下锤了一下,贝芙娜哇地一声哭出来,四肢疯狂捶地扑腾“你起开又坐我又打我你不是人我要和你绝交”
祁琅威胁贝芙娜“你要和未来皇帝绝交,我看你是想死。”
皇帝说“现在的皇帝还坐在这儿,我看你是想死。”
“”祁琅撅起小嘴,特别可爱地“哼”了一声“父皇,你凶凶,讨厌厌人家不喜欢你了啦”
皇帝“”
贝芙娜“”
“噗”
祁琅惊了,探头过去在贝芙娜嘴边摸了摸“你吐血了你咋心里素质这么差,这就吐血了”
贝芙娜嫌弃地扭头躲开她的咸猪手,边大声辩驳“不是我我没吐血”
有侍从在旁边弱弱说“是大皇子殿下吐了血”
祁琅扭头一看,还真是,大皇子三皇子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他们两眼猩红,直勾勾盯着这边,尤其是大皇子,面目狰狞,一边嘶吼着什么,一边疯狂喷血,乍一看跟个恶鬼似的。
这真不能怪祁琅忽视了他们,在祁大海世界的剧本里,这俩人的台词还没有贝芙娜这个二货公主多,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忽略。
但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眼一闭一睁,打晕自己的混蛋直接扭身一变成了正儿八经的皇太子,而自己瞬间从帝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沦落为弃子,几十年的努力骤然化为乌有,这任是谁也接受不了啊。
大皇子喷出一口血,猛地站起来,猩红的眼睛像疯了的野兽,他直愣愣地就要往这边冲,却被冷面亲卫直接拦住,他狰狞地嘶吼着“父皇凭什么,父皇,您凭什么就封她为太子我不服我不服”
三皇子比他稍微沉得住气一点,但是脸色也极其苍白,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站起来,却是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摆,然后一眨不眨盯着皇帝,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父皇,这不合适吧,欧拉皇族的储君从没有这样轻率选定的道理,请求您给我们一个理由,否则恐怕难以服众啊。”
皇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一个暴躁而鲁莽,一个狡诈而圆滑。
多少年的忌惮、压抑、畏惧与蠢蠢欲动,这一刻,终于无法忍受地暴露了出来。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质问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敢于挑衅他的权威,显然,也是最后一次。
皇帝没有回答自己两个儿子不甘而委屈的质问,而是看向祁琅,用很平淡的语气,问她“如果我选定他们之中的一个当储君,你会怎么做。”
祁琅歪了歪头,想了一下,也用很平淡的语气回答他“啊,那大概是先弄死他们俩,再找个时候逼宫呗。”
这个直白干脆的答案,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大皇子三皇子眼中骤然希望的亮光,贝芙娜哆嗦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握住祁琅的手臂“你疯了”
傻子都知道不能这么说啊
所有人下意识去看皇帝的神色,他们以为皇帝会震惊,会暴怒,会一巴掌把这个满脑子大逆不道想法的新太子给拍飞出去。
但是皇帝却笑了。
总管先生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皇帝笑得这么畅快了。
他看见,他用一生忠诚侍奉的王,这位以深沉冷酷、强硬贪婪的圣利安帝王,用大概是这辈子最温柔的力道,轻轻摸了摸储君的头。
皇帝幽沉难测的眼中,第一次真正显露出欣慰与骄傲,他看着那位有着一双明亮纯粹眼睛的太子,就像任何一位父亲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孩子。
皇帝缓缓说“所以你,才能是我欧拉的王。”
众人默然。
这一刻,没有人能怀疑,皇帝是多么宠爱而放纵这位储君。
就像也没有人能怀疑,这位储君的地位,再不可动摇一样。
圣利安的天,终于是变了,只不过,出乎太多人的想象。
祁琅也愣了一下。
她迟疑地看了一眼皇帝,小声说“爹,您是在真情流露吗”
皇帝一秒变脸,淡淡说“太子,你是想死吗”
“咋变脸这么快啊,不刚才还可稀罕我呢嘛。”
祁琅不高兴了“动不动就威胁人,咱父女俩就不能好好说会儿话嘛。”
她一撅屁股皇帝就知道她嗯,反正皇帝直接问她“你想干什么”
祁琅扭捏了一下“爹,其实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咱们家可以有钱了。”
皇帝说“多少钱”
祁琅说“少说武装一个军区的钱。”
皇帝思考了一下,也不废话,问她“你需要什么”
祁琅“嘿嘿嘿”
皇帝“”
皇帝看在她即将孝敬自己一个军区武装的份上,决定暂时做一个不打死女儿的好父亲。
他心平气和对总管先生招了招手,总管先生微笑着弯腰过来,递出来两个令牌。
总管先生声音和风细雨“这是陛下亲卫军的腰牌,这是帝都戍卫军的令牌,您尽可驱使。”
祁琅看见这俩个腰牌,眼睛都直了,笑弯了眼睛接过来,脑门上就差刻着“我开心我快乐我要开始搞颜呸,搞事情”
总管先生不放心,还嘱咐她“您要小心一点啊。”
祁琅“嗯。”
总管先生苦口婆心“帝都星可是咱圣利安的脸面,这哪儿有往自己脸上抽的,您说是吧,您可不能再任性了啊。”
祁琅“嗯嗯。”
皇帝“滚吧。”
“嗯嗯嗯嗯”
祁琅回过神来,斜眼瞅着皇帝,从鼻子发出轻轻一声“哼”,然后以迅雷不及下载之势撒丫子就跑。
众人“”
亲卫们回过神来,风风火火去追自家主子;贝芙娜一看事情不妙,也赶快溜了;这边侍卫们押着大皇子三皇子和一众人过来跪下。
大皇子红着眼睛看着皇帝,连跪都是被按着肩膀跪下的;三皇子紧抿着唇,一眨不眨盯着皇帝。
皇帝喝了一口茶,平静说“南方军区的精锐已经抵达北域几个军区的边界,我会下令解除你们的职务,打散北域军区原本部队插入南方军区军队里,以尽快接管边界,向卡尔曼和西利亚国进军,你们可以选一个喜欢的星球,以后就留在那里吧。”
三言两语几句话,就把他们前半生的奋斗与渴望碾成碎渣,又把他们的后半生像圈养的牛羊一样断定。
这谁能接受,这谁能接受
“凭什么父皇”
大皇子发出凄厉得不似人的嘶嚎,他表情扭曲“就因为她能说会道就因为她巧言令色您要是爱听,我也会说我比她会说百倍我也有野心,我不仅能称霸圣利安,我还能打败联盟,我还能称霸全宇宙哈哈哈”
他已经疯了。
皇帝看也没看他,而是看向三皇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三皇子看着他,嘴角抽动着,最后带动着整张脸都在抽动。
“父皇,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他低低地,近乎悲泣着说“欧拉的规则,从来是公平竞争,您为什么要插手您为什么偏心她即使她出色,即使她优秀,但是百年来,每一代,每一代啊都没有这样的事我用了半生,规规矩矩地,按部就班地,一点点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合的储君,您知道的,您知道的啊为什么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父皇”
皇帝静静看着自己这个向来狡猾的儿子哭得像一个孩子,半响说“如果她没有出现,我会选择你的。”
三皇子猛地抬起头。
皇帝说“你会是一个瑕不掩瑜的,至少合的君王。”
三皇子急切“那为什么”
“因为有了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皇帝像是没看见三皇子骤然惨白的脸色,平静说“你只能成为一个合的君主,但是她是能带领圣利安走向辉煌的大帝。”
三皇子呆呆看着他。
“圣利安代代夺嫡之争,胜者从上一代手中接过皇位,而我直接插手夺嫡,直接选择了她,用我的权势逼迫你们退出,所以你认为我破坏了规则。”
皇帝突然笑了笑“但是你错了,我并没有破坏规则,因为欧拉,根本从来没有规则。”
三皇子摇着头“不不会的,明明有的”
“继承者之间的厮杀,并不是规则,只是因为继承者间能力差异不大,而用这个方法,是最简单也是最干脆利落决出更强者的方法,因为便利,因为合适,也因为没有更出色的选择,所以默认着将这种方法代代延续。”
皇帝说“但是你们不一样,乔恩,我选择你,需要你和雷德竞争,需要用他来磨砺你;但是我选择蒂安,根本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人作为竞争或者磨刀石,因为她有那个资,成为我唯一的、不需要犹豫的选择。”
三皇子死死咬着后牙,像撑着最后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
皇帝淡淡说“因为在你们还在为皇位厮杀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卡尔曼,看向了西利亚,看向了联盟,看向了整个宇宙。”
三皇子怔怔看着他,颓然跌坐在地上。
“她是宇宙之神赐予欧拉的圣光。”
皇帝平静地看着他“她是我的选择,也是圣利安的选择,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先辈的意志将在她身上传承,百年的隐忍和奠基将在她这一代崛起,千年前的荣光,将自她而复兴。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选择。
祁琅来赴宴了。
三年过去,帝都星的帝曼街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仍然是那么生机勃勃灯红酒绿。
“鲜血共暗杀一色,腐败与土豪齐飞。”
祁琅鼓了鼓掌,对微笑着迎上来的白学林赞叹着说“三年不见,白兄啊,你这里还是这么有钱得让人想抢劫啊哈哈哈”
白学林“”
白学林一点不觉得好笑,并且想打爆说话人的狗头。
但是只可惜这个说话人的头他不仅打不爆,照自家先生那个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劲头,这位眼看着就有希望在将来打爆他的狗头了。
白学林觉得自己就像看着自家君王被妖妃所迷的老忠臣,心中写满了心酸与无奈。
但是无论心里怎么想,脸上他却没敢流露出丝毫异样,彬彬有礼地把祁琅迎入门。
说是私宴,就是私宴直接在宗政家里开的宴。
祁琅只看了一眼旁边微笑着的宗政,就把目光移向餐桌上,看见上面满满的餐盘,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要给我来一套烛光晚餐呢。”
宗政还没说话,白学林心里先咯噔了一下。
因为之前还真是他提议搞烛光晚餐的,但是被先生拒绝了。
白学林小心翼翼地问“祁小姐您不喜欢烛光晚餐啊”
宗政明知道她是圣利安公主,还是一直叫她祁琅,连带着帝曼街的人都跟着他叫“祁小姐”
祁琅说“我喜欢啊,但是他要是现在敢给我来烛光晚餐,他就等死吧。”
白学林嘴角抽搐一下,宗政却是笑了,抬了抬手,很愉快说“都出去吧,我和祁小姐单独呆一会儿。”
白学林带着众人退下,餐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祁琅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嘟嘟囔囔“有事说事儿,别墨迹。”
宗政坐在她对面,这是一张小方桌子,两个人虽然是对面,也离得很近,从她一进来,他的目光就没离开她,没搭理她的话,却轻声说“你慢点吃。”
祁琅斜他一眼。
她的腮帮子还鼓着,睥睨的小眼神,就像趴在柜子上叼着小鱼干的猫看着下面仰头的大狗,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劲儿,看得宗政心都痒了起来。
他不知怎么的,一见到她,就跟有病似的,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他低低地笑着,却慢慢凑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嗓音低哑“大半年不见了,想不想我”
祁琅仔细打量他“宗政。”
宗政轻轻贴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恰好在她变脸的边缘大鹏展翅,懒懒用鼻音扬了一声“嗯”
祁琅说“你好像老了。”
宗政“”
宗政瞬间黑了脸“能不能好好说话”
“真的。”
祁琅认真说“你不仅老得特别明显,还消瘦得特别明显,肯定是年纪到了。”
宗政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什么,却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你观察得这么仔细,是不是对我意图不轨”
“你看你这个人。”
祁琅摊手“我这说正经事儿呢,你要非往这方面扯,那我也没办法。”
宗政又是笑,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
自从两年前,在那个沙漠基地她那句话后,也终于默认了他的追求,两年纠纠缠缠下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也勉强算得上是男女朋友了。
虽然是个连亲都不给亲,动不动就把人打飞的女朋友。
但是宗政已经很满意了。
他轻轻缓缓撩拨着她,看来她今天心情不错,总算没有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像吃饱喝足等着揉毛的猫儿,懒洋洋地甩尾巴,由着他挨挨碰碰。
她难得的乖巧,让他那一颗心都软成了水,特别想抱着她好好亲一亲。
他柔声说“我没事,就是有一件事,我现在不好与你说,等再过些日子,等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你解释。”
祁琅听了,也没有生气,“哦”了一声,又说“我就是关心你身体呢,所以你暂时死不了是吧。”
“你怎么就是贼心不死。”
宗政低低地笑“我死不了,即使我的身体被千刀万剐了,我也不会死的,所以你不用担”
“哦。”
祁琅慢慢松开手,看着被深深扎进他胸口的匕首,淡定说“那你今天可以死了。”
宗政“”
宗政“”
宗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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