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这就有趣了。”
宗瑾抿嘴笑了笑,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石先生端起茶杯润润口:“这林如海是出了名的两不沾,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在圣上面前挂了号,是个有能耐的,前几天拙荆和理国公府上的三奶奶恰好在银楼碰上了,那三奶奶说,贾府正张罗着给林如海续弦呢。”
“理国公和荣国公以前就不和,那三奶奶说话怕是没那么好听。”
石先生笑了笑:“殿下英明。”
宗瑾摩挲着扇骨,眯了眯眼睛:“你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婚事?他已有心仪之人?”
“不好说,得亲自去一趟才好。”
石先生一口将杯子里的水饮尽了:“我坐船去,最快速度到扬州,免的夜长梦多,这林大人可不见的只给你一人送了荷包。”
“行吧。”
宗瑾挥挥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石先生退下了,只剩下宗瑾一个人站在书房里,目光悠远的看向窗外的湖面。
其实说没有野心是假的,却也没那么迫切,之前太子瞧着也英明,有了明主他做个贤王也挺好,只是近些年,随着父皇年纪越来越大,太子似乎着急了,昏招频出,其它兄弟也蠢蠢欲动,他若不动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既如此,又何必压抑着野心不动呢?
只是……还需从长计议啊。
石先生回了家,当天夜里就病了,起不来身的那种,嫡母给选的妻子只匆匆来看了一眼,就捂着鼻子出去了,怕过了病气,石先生病痛难忍,没办法只能禀明父亲想要去回老家金陵休养。
缮国公对自己的儿子们还是不错的,只点点头便答应了。
石先生第二日一早便下了江南,许是老天都帮着他,一路顺风,不过五日便停泊在了扬州城的码头。
扬州码头上。
税银打上官银的烙印,早早的就进了船舱,之所以还等在这儿,是为了等清阳县主。
司蛮身上穿着披风,身边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拿着佛珠,林嬷嬷身边也跟着两个小丫鬟,林忠则站在林嬷嬷身边,这次林忠负责代表巡盐御史府监督官兵运银。
林如海站在最前面,身后裴乳娘怀里抱着小黛玉。
小黛玉挣扎着想要扑进司蛮怀里去,可却被一双手给阻拦着,嘟着嘴巴瞧着有些生气。
“此番进京路上应无大碍,只怕进了京后会有不测。”
林如海的担忧不无道理,运送税银的船无人敢动,可下了船就没那么好命了。
司蛮瞥了林如海一眼,不由得抿嘴笑了笑:“大人说这话,想必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不错。”
林如海从袖子里抽出一封拜帖来:“京中吏部左侍郎顾大人的次子乃是当年我的同科,顾家……也算姻亲,你且将拜帖奉上,他们会护你无虞。”
姻亲?
司蛮若有所思的接过拜帖。
往林如海那边凑了两步,小声询问:“你老实告诉我,那顾大人和你是什么姻亲?我可不想蒙在鼓里听打雷,分不清东南西北的。”
一股独属于司蛮的清香随着她的动作扑面而来。
林如海顿时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然后也学着司蛮的动作,小声回答:“顾大人的嫡长女曾是一等将军贾恩候的亡妻。”
司蛮听林如海称呼贾赦为‘一等将军’而不曾称呼为‘妻兄’不由得挑眉。
这是照顾她的想法?
没想到还挺体贴的嘛,司蛮心里头有点满意。
“想必两家闹的不太像话?”否则怎么可能帮着林如海安置她呢?
“嗯,顾氏死的蹊跷,荣国府却不愿深查,已经将顾氏的嫁妆拉回去了。”林如海瞧司蛮还挺感兴趣的,干脆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顾氏身怀有孕,快要临盆时,长子瑚哥儿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头破血流,当夜里就去了,顾氏被惊的早产,血崩而亡,而当夜里贾恩候宿在外边儿,等回来时就只剩下襁褓中的幼子了。”
说到这里,林如海也不由得唏嘘。
当年的贾赦虽然也浑,但是娇妻幼子倒也和睦,只没想到一夜间什么都没了。
“顾家想要彻查此事,却被阻拦了?”
司蛮想想戏曲里只演了荣国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想到出了荣国府,还有那么多事呢。
“那假山甚高,瑚哥儿才四岁多点儿,若不有人带着,自己肯定是上不去的。”
那就是有人故意的了。
“顾家这般与荣国府撕破脸,将军不是还有一幼子么?”就是那个早产下来的孩子。
林如海尴尬的抿抿嘴:“此子……甚为顽劣,生性肖父,顾府甚为不喜。”
司蛮想想也明白了林如海的尴尬。
戏曲中的贾赦与贾琏,皆是色中饿鬼,在国丧期间都敢豢养外室,顾家这样的清贵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眼,这样的人却是曾经的妻兄,让林如海怎么不尴尬。
“若我去了,他们真的不会把我扫地出门?”
这么一想,司蛮也有些胆怯了。
“不会。”
林如海笃定的摇摇头,要是顾家知道他要脱离荣国府这个苦海,说不得还会鼎力相助呢。
前世里贾敏未死,顾府对他也一直不冷不热,后来顾家遭了难,他那时候也正在风雨漩涡中,已经有心无力了,此世倒是贾敏一去,顾二郎的信就到了,这性格让他也是哭笑不得。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将拜帖收起来,司蛮才对林如海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此次离去,还望施主珍重。”
林如海:“……”
这变脸变的挺快啊。
“也望居士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承君吉言。”
司蛮带着林嬷嬷他们上了船,林如海一直未走,就这么目送远去,直到税船出航了,林如海才转身:“回府。”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条船的窗户口,正坐着一个喝酒的男人。
正是随波而来的石先生。
他抿了口甘醇的广陵酒,嘴角噙着兴味的笑:“有趣儿。”
“春树。”
“老爷。”门口的小厮连忙跑了进来。
“给老爷去仙客来定个客房,再给林老爷下个帖子,就说故人来访,还请一叙。”说着,从腰上扯下一块玉佩扔给小厮:“这是信物。”
春树连忙将东西塞进袖子里,利落的下了船去办事去了。
石先生在船上又呆了半晌,才带着些微的酒气晃荡着下了船,带着另一个小厮夏树嘴里哼着曲儿,倒有几分浪荡公子的样儿,两人刚离了码头不久就听见了一阵阵的丝竹声,很是悠扬。
再仔细看,就看见一艘花船沿着运河往码头这边驶来。
“老爷,是百花楼的船。”
百花楼?那不是二皇子的……
“倒是挺漂亮。”
靠的近了,还能听见上面女子们热闹的欢笑声,这扬州城中风雨渐起,这些风尘女子却丝毫感觉都没有,怪道当年的杜牧都感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走吧。”
“老爷不上前见识一番?”夏树壮着胆子询问,没想到却被扇骨敲了脑袋。
石先生冷哼一声:“老爷身体不好,你还引着老爷去这些腌臜地方,可知罪?”
“瞧小子这臭嘴,污了老爷的耳。”夏树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石先生又看了眼花船,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神凝了凝,随即又很快恢复平常,又用扇骨轻轻的敲了敲夏树的脑袋:“你小子运气好,老爷我今儿个高兴,就不罚你了。”
夏树抱着脑袋有些懵。
顿时高兴了起来:“谢老爷。”
至于老爷为什么心情好,管他的,只要不迁怒到自己身上就好,老爷的心情就跟六月的天似的,时好时坏,他们早就习惯了。
去仙客来的路上石先生一直都是面带笑容的。
怎么说呢?
看见太子的人在二皇子的花船上,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一直到林如海来,石先生都兴致极好。
只瞧了石先生一眼,林如海就认出了此人来。
缮国公的四子石孟轩,石光珠的亲生父亲,缮国公是新帝登基后第一个倒下的四王八公,石孟轩亲自动手流放了石氏一脉,而他则继承缮国公的爵位,成为了新的缮国公。
他是三皇子的幕僚,极其信任之人。
“见过林大人。”石孟轩当初考上了进士科,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封官,却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所以只是行了个礼。
林如海连忙弯腰去扶他的胳膊:“莫要多礼。”
石孟轩顺势站了起来。
夏树很有眼力见的上了茶,然后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仙客来是三皇子自己的地盘儿,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于是石孟轩就敞开了说了:“殿下收到大人的荷包可是吓了一大跳。”
他喝了口茶:“只说以前也没什么联系。”
“我是有事请殿下相助的。”
既然石孟轩敞开了说,林如海也就不矜持了:“只望能得偿所愿了。”
“什么事且说来听听,若殿下能相助,自然尽力而为。”
“清阳县主自蟠香寺回京还俗,我欲娶之为妻。”
“咳咳咳……”
石孟轩闻言顿时被呛到了。
殿下猜的没错,这林如海确实看上了一个女人,可他没想到,他看上的还是个尼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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