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念十九年的人生里,肢体接触都是极少有的,拥抱不可能,更何况是和异性。
少女身上的清香混着颜料的味道,她的腰很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很轻。
“没事吧?”林奕谦的声音隔着她耳边的头发传来,就像是透过骨头传音,一直抵达她的大脑,拨动着她的神经。
肖念一落地就急忙站稳了,下意识往后面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看不出表情:“没事。”
林奕谦把人字梯往前挪了一点:“放这里应该不会倒了。”
肖念盯着他挺拔的后背看了一会儿,他衣服上沾了颜料,等他转过身来才发现前面更多……
林奕谦也低头看了看,才发现刚刚抱着她的时候,她围裙上的颜料全抹自己身上了。
对面的纪然已经在下楼了,高跟鞋踩的木地板噔噔作响,刘医生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留在桌子上飞也似地追了过去:“纪然!”
纪然这人脾气跟火/药桶一样,风风火火,大大咧咧,刘医生一开始不准备告诉她这件事就是怕她极力阻拦的话,谁也挡不住,后来又觉得这件事如果不告诉家属,也不太符合职业道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最好能两面成全。
他一边想着,一边飞快地走过去拉住了纪然的手腕:“等等,你听我说!”
“你刚刚没看见吗?念念万一出问题怎么办?我要去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之前……”
“她没有!”刘医生拉着她到玻璃门前,指给她看:“你自己看,她很好,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她很正常。”
纪然刚刚看见那人冲过去抱住了肖念心里就很着急,扔下望远镜就走了,刘医生立马捡起望远镜观察了肖念的状态,她虽然看起来很紧张,但是并没有失控。
“我现在是肖念的主治医师,是你选择了我,所以你也应该相信我。”刘医生理解作为患者家属的心情,在这个过程中有风险,但是如果不踏出那一步,永远只能止步于此。
纪然看了看对面,无奈地往后撩了一把头发:“抱歉,我最近状态有点不太好,刘医生,我和念念都相信你,但是这件事,请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纪然拉上口罩从侧门出去,刘医生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会把念念安全送回去的。”
刘医生站在门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肖念的状态,随手在手机便签上做下笔记。
程彦这时候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十点了,外面太热,不能让人家小姑娘顶着太阳干活,他伸了个懒腰下楼:“林总,咱们去吃午饭吧?”
扫了一眼,林奕谦并不在一楼,他出去一看,林奕谦正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旁边帮人扶梯子,见他出来,退到旁边树荫下站着。
他笑着凑过去低声问:“什么情况?你翘课就是为了来亲自给人打下手?”
“人在我这里受了伤,谁负责?”
程彦不置可否地笑着点了点头:“说的是。”
他又看了看那面墙:“不敢置信,她是什么怪物?连线稿都不用打……”
林奕谦看着肖念腰后系成蝴蝶结的围裙带子,露出来的一段线头都一样长,他笑了笑,一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油彩一边往屋里走:“你想知道,自己去问。”
程彦翻了个白眼,又笑嘻嘻地走过去帮肖念扶着人字梯:“肖小姐,你有什么忌口吗?我订个餐厅,咱们一会儿去吃饭,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来吧,中午太热了。”
肖念的笔触没听,也没说话。
“肖小姐?”
“嗯?”肖念最后一笔画完了,仔细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程彦。
“你有什么忌口吗?”
肖念摇了摇头:“我回家。”
“……”程彦看了一眼林奕谦,又尴尬地笑了笑:“哦,这样啊,那行,等两点之后你再过来吧,太热了容易中暑。”
肖念从人字梯上下来,准备收拾东西,程彦主动帮她把东西往大厅里搬,一边跟她搭话:“肖小姐,你还这么年轻就画的这么好,不知道是师从哪位大家啊?说不定我和尊师还认识呢!”
肖念解开围裙,认真地想了想:“达芬奇,鲁本斯,杜尚,吴道子的国画我也看过,近现代的画,看黄宾虹比较多。”
程彦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道理他都懂,可是这跟他的问题有毛关系?
他扯了扯嘴角:“我的意思是,肖小姐从小跟谁学画画呀?”
肖念也不懂,她刚刚已经说了,她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是靠研究和模仿大师的笔触来学习画画的,最初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从有记忆以来,她似乎已经会画画了,没有人教她方法,爸爸只会让她去画室呆着,想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但从来不教她什么。
所以要是说跟谁学画画的话,那应该是:“爸爸的画室。”
程彦恍然大悟,原来是家学渊源,从小就学画画的,基本功肯定不一般,心里更是敬佩。
肖念去洗手间洗手,林奕谦正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油彩,他下午本来就要走的,顺便回去换件衣服回学校也就罢了。
“你衣服脏了。”
这是肖念主动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不知道她从刚刚在外面就一直在心里默默考虑了很久,才艰难开口。
林奕谦从镜子里看着她:“我知道。”
“我帮你洗。”她伸出两只小小的手,眼神真诚地看着他。
林奕谦抬手就要解衬衫扣子,肖念没料到他会突然脱衣服:“你干什么?”
“不是说要帮我洗衣服吗?我不脱下来你怎么洗?”林奕谦停下来,看着她的反应。
没有害羞,没有脸红,没有震惊,而是极认真地想了想逻辑关系之后,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一句:“你穿什么?”
林奕谦脸上的表情自己都想象不到,他都快被这姑娘气笑了:“赶紧走吧,不要你洗。”
肖念提出了一个合理的建议:“你可以先回家换衣服,然后带过来给我。”
林奕谦笑着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嗯,有道理,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用,”肖念觉得他这人太奇怪了,为什么说话没有逻辑还前言不搭后语,她只是为了表达歉意,如果他不同意自己的建议,她也无能为力。
她转身准备离开,但是又想把自己得帽子要回来,犹豫了一会儿才挪着步子回来,讪讪地站在门口:“我的帽子,能还给我吗?”
就为了帽子?林奕谦简直不知道这女孩儿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反而玩心大起。
“这个帽子”他转过身来,略低头对上她的视线:“对你很重要吗?”
肖念点了点头。
林奕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以给你,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来我这里。”
林家有两个孩子,林奕谦上高中的时候,他哥哥和家里闹翻,决心不再关心林氏的事情,林奕谦就自然而然成了林氏唯一的希望,从小到大,在他的世界里,什么事情都是有等价条件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信息、金钱、甚至是爱情和婚姻,都可以是用来交换的筹码。
所以当一个人有想要的东西时,他就站在了劣势的天平上。
他习惯性同情弱者,忌惮强者,但是他面前的这个人很神奇的把两种特性都体现的淋漓尽致,让人看不透,他想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看她半晌没反应,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怎么样?”
肖念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很多的潜规则,也不能透过人们的表情和语气读懂他们的话外之音,她的脑子里只有逻辑和画面,她不习惯和人亲密接触,所以只能拒绝和躲避,但是并不代表她丧失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她站的远远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可是帽子是我的,为什么要和你交换?”
林奕谦愣在那,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好TM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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