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发
*
事实证明,怀啾还是太天真了。
人算不如天算,现实远比想象魔幻。
比如刚从衣架子后面走出去准备离开,许如诗正好往这边转身。
怀啾就这么防不胜防地自己撞进了她视线里。
婆媳二人把对方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没有尴尬,也没有惊慌失措,许如诗挽着男人的手没放开,穿着高奢的绒毛大衣,微笑自如地向怀啾打招呼:“小啾。”
许如诗是个很美的女人,这份美丽经受住了岁月的考验,打磨得更显韵味。
曾经的九滨第一名媛,又怎么会允许自己蹉跎。
怀啾也笑,仿佛没有看见许如诗身边的男人:“妈。”
却能感觉到男人在自己脸上停顿了小几秒的打量。
许如诗看了眼和怀啾一起的易檀和戚连,又看一眼他们走出来的西装店,“来给嘉迟买礼物?”
“……”问题有点儿刁钻,怀啾迟疑一秒,点点头。
“你送什么嘉迟肯定都喜欢。看上什么就买,需要钱的话跟我说一声,”许如诗的美丽是带着张扬的艳色,亲切的微笑在她脸上也自带三分高贵,“明天记得跟嘉迟回来吃饭。”
“好。”
客套而和谐的婆媳对话很快结束,许如诗挽着男人施施然离开,继续在这一层逛。
没有分毫的不自在。
怀啾返回西装店,随手抓了根领带。
戚连两三步过来按住那根领带:“怀啾你不是吧,还真要给许嘉迟买礼物?”
怀啾扯着领带拽了拽:“当着婆婆的面儿把海口夸下了,要是明天饭桌上问起,我什么都拿不出,尴尬不尴尬?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戚连抿了抿唇,松开手。
怀啾拿着领带去结账。
为避免再遇到许如诗,三人换了家商城,逛完出来时天色已经转暗,小雪飘飘然然,落在路面上被踩化成深色的水渍。
戚连开了车,顺路先送了易檀到家,然后是怀啾。
戚连开车时通常不怎么说话,十分遵守“开车不闲聊”的安全细则,车停到别墅小院儿门口,他下车帮怀啾拎后备箱的东西。
怀啾东西买得不多,所有袋子里最格格不入的莫过于装着领带的小纸袋。
怀啾接过来时,听见戚连问:“坏坏,你会跟许嘉迟离婚么?”
怀啾抬眸,看着雪中安静空落的房子,开口道:“会的吧。”
戚连沉默一秒,“啧”一声:“离了好,你看看我们这一圈儿里,有哪个急着结婚的,玩儿都没玩儿够。也就你个倒霉催的。”
“知道我倒霉你还老刺激我?”怀啾翻了个白眼,“行了,我进去了,你也回吧。”
戚连离开,怀啾拎着东西进了屋刚上楼,许嘉迟从房间出来。
她吓了一跳:“你在家啊。”
许嘉迟眉一挑,抬手打开壁灯,视线在她手里大包小包上随意掠过:“戚连走了?”
“许总灯都不开,就躲在房间里监视我呢?”
“许太太回来得太是时候,我睡醒随便往窗户看了一眼,不巧,正好看见。”
怀啾嗤笑一声,不再跟他多说话,进了房间。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再次听见许嘉迟的脚步声从门口经过,怀啾才下楼做饭。
她和许嘉迟一直这样,她不可能做饭给许嘉迟吃,许嘉迟就更不可能给她做,于是他们同时在家时会有意又默契地错开吃饭时间,谁也不管谁,谁也别干扰谁。
厨房很干净,菜刀砧板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空空如也的速食食品袋安静躺在垃圾桶里。
许嘉迟在家吃饭的时候很少,因为他很忙,三天两头有应酬,要么就是在公司加班到很晚,也不知道是真的加班,还是为了少在这个有怀啾在的家里少待点儿。
他在家吃的时候似乎从没有大开过伙,冰箱的冷冻层里几乎都是他给自己备的速冻速食产品。
怀啾拉开冷冻层看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怪莫名其妙的,啪一下关上,打开上面的冷藏室,挑了几样菜出来,煮了碗面。
热腾腾的面吃完,怀啾正洗碗的时候许嘉迟也拿着吃完的空碗从楼上下来了。
他也没催,就在旁边等着怀啾先洗。
女人纤细白嫩的一双手淌过温水。
右手手背的抓痕已经消退不见。
等她洗完,许嘉迟才慢悠悠地上前。
水流声接力。
怀啾把完放回碗柜,擦擦手上的水,跟许嘉迟搭了句话:“明天什么时候去你家?”
“下午五点,”许嘉迟说,“我回来接你。”
怀啾点头,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蹦出一句:“没别人了吧?”
水声停止,许嘉迟甩了甩碗,转身看她,挑着笑问:“怎么,你还想有谁?”
“……”
一瞬间,怀啾脑海里闪过今天和许如诗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男人。
“随口问问,”她无所谓地说,“不是你说家里有什么情况要如实告诉对方,以做准备么。”
男人探究混杂着玩味的眼神在她脸上停驻,怀啾没看见似的,随口说了声:“没别的情况就行。”
说罢径自上了楼。
-
第二天下午五点,许嘉迟的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门口。
他和往日一样穿着西装,外面套一件大衣。怀啾化了淡妆,穿着比平时沉稳些。
怀啾坐进副驾驶,看了眼许嘉迟脖领处,见面不呛他两句就不舒坦:“许大寿星怎么没围我奶奶亲手织的围巾啊?”
许嘉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靠在椅背上冲她笑:“许太太很关心我的穿着打扮?怎么没见你给我买两件衣服呢?”
“……”怀啾冷笑一声,“穷啊,哪儿买得起配得上你许总的衣服。”
许嘉迟习以为常地笑笑,不再继续跟她耍嘴皮子,发动车子。
许家的人很少,如今老人都不在了,最大的长辈就是许如诗和宁韬。家里也没几个佣人,只有一个家政嫂和打理花圃的园丁。
和怀家相比,说冷清也不为过。
怀啾来这边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怀老太太有事没事喜欢搞个家宴,许如诗和宁韬这边就甚少办这种热闹。若非必要,不会叫许嘉迟和她回来。
今天是许嘉迟生日,饭桌上的菜还算丰盛,是家政嫂做的。
许如诗坐在主位。
宁韬坐在她下方,夫妻二人没说过一句话。
生日宴席也是冷冷清清的。
“来,嘉迟,”许如诗端起酒杯,“生日快乐。”
“谢谢妈。”许嘉迟微笑着和她碰杯。
宁韬也举杯道:“儿子,爸也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爸。”
不仅冷清,还十分公式化。
饭前的敬酒轮完一遍,许如诗笑道:“说起来,嘉迟,你是不是很多年没收过生日礼物了?”
许嘉迟:“成年后就没有了。”
许如诗道:“妈觉得,你今天说不定能收到成年后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她含笑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放在怀啾身上。
怀啾心道果然来了。
她腼腆地笑笑,起身去客厅,从沙发上的包里拿出一个礼盒。
返回饭桌,面带几分歉然地将礼盒递给许嘉迟:“嘉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成年后就不收生日礼物了。”
打开来,里面是一条银灰格纹的领带。
许嘉迟一顿,看向怀啾。
桃花眼中明晦难辨。
“……嘉迟?”怀啾咬了咬唇,不安唤道。
许如诗也道:“怎么了,嘉迟,不喜欢吗?”
“怎么会,”男人桃花眼中漾起浅笑,盖上礼盒,收下了,修长手指拨了拨怀啾鬓边的发,温柔亲昵,“啾啾送什么我都喜欢。”
怀啾作害羞状甜蜜地抿唇。
“那就好。我就说,小啾送的你肯定喜欢,”许如诗笑道,“昨天我去逛街时遇到小啾,她就正在给你挑礼物呢。”
“是吗?”许嘉迟眸中笑意更深,看着怀啾深情脉脉,“谢谢。”
怀啾善解人意地替他理理领口:“你喜欢就好。”
心里却划过一丝茫然,有点儿不太看得懂他的笑是真是假。
饭后,家政嫂来收拾饭桌,许如诗拉着许嘉迟和怀啾在客厅说话,与其说闲话家常,更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没话找话。
宁韬回房换了身衣服,没多久便下楼,招呼也没打直接出门了。
他走后没多久,许如诗接了个电话,结束了闲话家常,起身穿上外套说:“你们要不想回去,就在这儿住一晚。”
“不用了,我们一会儿就走。”许嘉迟说。
许如诗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许嘉迟和怀啾送她到门口,小院儿门外停了辆车,一抹高挑身影停在车边。
怀啾仔细看了眼——还是那个年轻男人。
儿子和儿媳在后面看着,许如诗也并不避嫌,任由男人揽着她护着坐进车里,朝门口的儿子儿媳微笑着抬了抬手作为挥别。
男人从车前绕去驾驶座,上车前忽而抬眸往怀啾的方向看了眼,微微一笑,像是在打招呼。
车子很快开走。
许嘉迟倚在门边,扬眉:“认识?”
“两面之缘,”怀啾收回目光看向他,“你也认识?”
许嘉迟一笑:“殷绍钧,我妈的情人,我司员工。”
怀啾扯扯嘴角:“敢情还是熟人作案。”
“不熟,”许嘉迟散漫道,“先搭上,才进的公司。”
怀啾新鲜道:“你居然还允许了?”
“只要他工作不出错,其它的与我无关,”男人嘲弄勾唇,“况且,哪天许女士腻了,他一无所有也是一瞬间的事。”
宁韬入赘许家这件事儿不是秘密。
本就不对等的婚姻关系,当激情褪去,男人的自尊心和女人的高傲重新归位,一切就变得像个笑话。
各自快活,各自逍遥,除了一个激情产物下的儿子,便不再有其它的事情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许嘉迟早已习惯。
原本用来讨好他们的笑脸如今能用来武装自己,让他在这吃人的社会过得如鱼得水,或许也算因祸得福。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哪怕现在自己的婚姻也和父母的貌合神离如出一辙。
“许嘉迟。”
“嗯?”
怀啾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望着许如诗和殷绍钧离开的方向。
“原来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她声音轻轻的,化为白雾融进空气里。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