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太冷了,孟亦觉正琢磨着是否要生些炭火来取暖, 忽然听到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几声“嘎啊嘎啊”的几声响, 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外刺耳。
“什么东西”
想起这数年无人踏足的荒地里不知有多少怪物潜伏,孟亦觉心中有些不安。
他即刻跃上了屋顶木头搭制的瞭望台, 拿起旷视镜, 向远处细细探看。
看不出具体的东西。但在响动发出的方位,山林里居然腾起了深黑色的浓雾, 远看之下袅袅绕绕的,甚是诡异。
但不出半刻钟, 那浓雾又很快消失了。
孟亦觉正松了口气,忽听身后传来“吱呀”一声细响。神经紧绷的他立刻飞速转身, 从身后抽出一张符握在手中
“咪呀”
是一只猫。毛茸茸的, 黑背白肚子。它探头探脑地溜到了木屋的门边,正眨巴着浅黄色的眼睛, 好奇地看向孟亦觉。
“呼”孟亦觉轻轻舒了口气。原来只是猫而已,估计是山林里跑出来的野猫。而且看毛色上黑下白,这品种好像是叫什么,“乌云盖雪”
有点儿意思。
猫咪摇着尾巴往屋里钻,一副不怕生的模样, 孟亦觉想着这不速之客大概是觉得外面冷了,所以想进屋取会儿暖。
他正觉得一个人呆着无趣,便从中午没吃完的干粮里拿了块饼子出来, 放到地上。
乌云盖雪拖着尾巴走上前, 叼起了那块饼。黄色的眼瞳东张西望, 眼里带点儿戒备,却又掩饰不住地贪吃。
孟亦觉喂猫吃了点东西,又逗了它一会儿。
这小家伙好像还真不怕生,没过多久就自发跳到了孟亦觉的膝上,钻进了他的怀里蹭起来。
“喵喵,乖”孟亦觉抱着猫逗弄,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这么抱着水团子玩。
不过这野猫看起来比较瘦、没多少肉,所以他不敢随意揉它。不像团子,软绵绵、圆滚滚的,随便揉搓成各种形状都不怕。
“喵呀喵,你说现在团子会在做什么呢青阳青夕两个孩子,他们都还好吗”
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闷了太久,孟亦觉着实感到孤独。他忍不住对着一只野猫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话乌云盖雪应该是听不懂的。猫在他的怀里爬上爬下,把他穿戴整齐的青衣扯得有点儿皱了,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猫咪忽然瞳孔一缩,凑上前去,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脖子,还嗅了嗅。
虽然没有碰上,但猫咪的胡须还是扎得他有点儿痒痒的。
孟亦觉身躯一阵轻颤。他眯起眼,揉了揉它纯白色的爪儿。
“乖,不准往脸上扑哦。”
抱了猫才发现,原来抱水团子的手感这么好,真是其它物种无可比拟的。水团子身上滑溜溜的没有茸毛,所以每次在他身上爬动的时候都又凉又软,像是在做按摩一样,可舒服了。
想到水团子,孟亦觉又怔怔出了会儿神。
猫咪无聊地甩动着尾巴,尾尖在他垂落的发丝上撩了几下。
见他仍是发呆,乌云盖雪觉得自己好像被冷落了。它低低的咪呀一声,伸出右爪,往他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摁了一摁,然后头也不回地蹿出了屋。
孟亦觉满心惦念着徒弟们,没有留意到它的离去。
直到晚上洗脸的时候,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左脸上留着一个圆圆的猫爪印,才想起了白天这一茬儿。
“坏猫。”他嘟哝了一句,却忍不住笑了。
正要拿毛巾擦洗,忽然就见木盆里的水没来由地一阵波动。
紧接着,木盆里的水如同“活”了一般,竟聚成了一只小手的形状,幽幽地抚上了他的脸颊,还顺手捏捏他的脸蛋。
“啊”孟亦觉骤惊之下,差点跌坐在地水里怎么会伸出手来
“呼呼”屋外吹过幽幽的山风,听得他心脏更是一阵剧跳。
难、难、难道是鬼吗
孟亦觉头皮发麻,喘着气儿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后,才吃力地爬起身。壮着胆子往盆里一看,却瞧见了一张异常灿烂的笑脸。
“水泠渊”他万分诧异,脱口问,“怎么是你”
乍然在水盆的倒影里看到水泠渊的小脸,孟亦觉只觉不可思议。他赶紧揉了揉眼,再度睁开时,却依然看到泠渊的脸在水盆里冲他笑得开心。
他难以置信地问“泠渊,你怎么会在水盆里”他记得后山的考场早就被严密地封锁起来,除了监考官,没人能在开考前摸索入内。
盆里的“泠渊”只是一个影子,但刚才那水做的小手可是真真切切抚上了他的脸。
孟亦觉正疑惑,却听盆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水响。泠渊的声音有些模糊,似乎真的隔着一层水向外传来“师尊,是我,这是我新开发的秘招。十里之内只要有水的地方,师尊就能见到我的脸。”
这回轮到孟亦觉眨巴眼儿了。他着实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水团子居然想到借用水为媒介来实现“面对面即时通话”,它可真是天才一个。
见师尊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睁圆了漆黑漂亮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着,水泠渊心里一动,声音也柔和下来,变得软软糯糯“师尊,我好想你呀我想你才来看你的嘛。”
“嘁,就你鬼点子多,可真是吓我一跳。”
嘴里这样说着,孟亦觉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他孤零零地在这破林子里呆了这么久,真的很想有人陪陪他。
此刻小泠渊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过程有点惊悚,但仍是一个美好的惊喜。
“师尊,你脸上怎么有个猫爪印呀”泠渊盯着他的脸颊,眼色一暗,蹙起眉,“是哪个不识相的坏猫欺负了我家师尊,我定要拔光它的毛”
“没什么,山里的野猫而已。”
孟亦觉用毛巾沾了水在脸上擦了擦,把圆圆的猫爪印拭掉了。
看着水盆里自己的笑脸和泠渊的脸蛋隐约重叠,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修长的指尖刚一碰到水面,水里忽然一阵波动,一只水珠凝成的小手从里面伸出来,虚虚地握住他的手指。
孟亦觉一蹙眉,这“水手”着实把他吓了一下,“还有这样的”
水泠渊咧嘴笑得很开心,“师尊,这样我就能握到你的手了。”
孟亦觉起了玩心,往水面快速地戳点了几下,而这盆里的水由泠渊的意念远程控制,也化作小手来捉师尊的手指。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突然,水里的小手捉到了孟亦觉的无名指。
清凉的水顺着他的手指流淌而去,爬到他的手腕上,冷得他一哆嗦“哎呀”
水泠渊赶忙缩手回去,水即刻回落到盆里,“师尊,很凉吗”
“唉,你不知道这荒山野岭的有多冷。”孟亦觉无奈地晃了晃脑袋,抱着袍子在椅子上蜷缩成团,“泠渊,你们那边怎么样,今天的第一轮复试通过了吗”
“通过啦,而且是第七名。”水泠渊得意地勾起唇角,“师尊,你是不是一整天都在想着我呀想着我有没有通过考试、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觉对不对”
看小孩那嘚瑟样儿,孟亦觉轻哼了声,故意撇过眼,只把侧颜留给他,“师尊忙得很,怎么能一整天都想着你呢更何况,师尊也不只有你一个徒弟要惦记。你的师兄姐可都还好”
“师兄姐好得很,云师姐也好。”
水泠渊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欣赏着水盆那边的师尊故作淡漠的模样。
师尊把眼睛撇到一边的时候,嘴巴还无意识地微微嘟起来,真的好可爱。
说笑了会儿,孟亦觉神色正经起来。他对泠渊道“泠渊,我们恐怕不能多说话了。按宗门规定,我作为监考官,考前不得与参加考试的弟子联络。”
“放心吧师尊。”水泠渊机灵地眨巴眨巴眼,“我是契约兽,又不是什么参加考试的弟子。”
“噗”孟亦觉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家伙的脑袋真是有够灵光。
而见他笑了,水泠渊趁热打铁“师尊,我现在要变原形睡觉了,你唱支歌给我听吧。”
说完,也不等他反对,倒影里的小孩渐渐缩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鼓鼓的团子,睁着大眼睛隔着水面望着他。
孟亦觉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水盆轻轻唱起了一首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这个时候倘若有人走进屋来,看到孟亦觉对着一个木头水盆唱着儿歌,隔天必有“孟亦觉功体被废无助发疯”这样的谣言传遍全宗门。
他今日受了冻,嗓音比平时低哑,还带着点儿慵懒的鼻音,唱起儿歌来哄睡效果更好。
水团子隔着一层水,专心致志地听着师尊唱歌。但孟亦觉连着唱完了两首歌,这坏东西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眼里毫无睡意。
孟亦觉故意板起脸,“你到底睡不睡。”
师尊脸一冷,团子立刻可怜兮兮地哼唧起来。
它知道自己这副圆鼓鼓的样子最能讨师尊喜欢,便换着法子卖萌,一会儿撅嘴巴一会儿鼓泡泡,搞得孟亦觉很快就经受不住,噗嗤笑出了好几次。
又软磨硬泡地让师尊陪了自己好一会儿,团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终止了睡前谈话。它乖乖地向师尊挥了挥爪。
师尊,晚安啦。
孟亦觉嘟起嘴,隔空亲吻它“来,跟师尊木啊。”
团子乖乖地学着师尊嘟嘴,热情地回吻他。
木啊木啊木啊,最喜欢师尊啦
师徒俩隔着一盆水又腻歪了好一会儿,团子才恋恋不舍地“下线”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看着幼崽滚圆的影子在水盆里慢慢消散,孟亦觉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他一个人呆在昏暗湿冷的木屋里,还是挺孤独难熬的。
不过后天就要开始进行第二轮复试了。如果运气好,他说不定能和徒弟们在考场里相遇。
想到这里,孟亦觉轻快地洗了脸、收了盆子,心情大好地上榻去睡了。
他有种预感,那只圆滚滚的小家伙会出现在今夜的梦里。
第二轮复试很快开始了。
这日清晨,参加的弟子们聚集在后山等待开考的号令。人群却不似往常那般喧闹。
没有人说话。弟子们严阵以待,气氛与几日前第一轮复试的时候截然不同,变得紧张又压抑。
按规定,目前晋级的三十五支小队中只有最多八支能够晋级最终的个人考核。而经由前两场考试的筛选,而今能留下来参加二轮复试的,都是皓月宗新一代里的佼佼者。
考场里天也阴沉沉的,仿若山雨欲来,已初步显露出剑拔弩张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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