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跌进洞里,就晕过去了,后面再醒来是在皇城,他们扣着我,不让我走。”
“我不是故意要离开阿姐的,我也想回来,我很想回来,但是——”
元睿手忙脚乱的解释,急得声音都哽咽了。
傅瑜她性子虽柔,却很少哭,少有的几次落眼泪,也是因为思念亡亲,或太过惧怕。
而现在看着她流眼泪,元睿心中便愧疚万分。
她卧病在床,最艰辛痛苦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却不在。
不仅不在,还过了那么久才回去。
他要是再稍微晚一点,或许……就见不到活生生的人了。
“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也不离开阿姐。”
“阿姐你……别哭了……好不好?”
傅瑜低头,看向他正握着她的手,眉头微微的皱起。
元睿马上把手放开了。
“我捏疼你了?”
方才着急,手上力气也不知轻重。
傅瑜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还带着眼泪,便看着他笑了起来:“活着就好。”
“阿姐真的很高兴,你还活着。”
不管他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人还好好的活着。
傅瑜眼泪渐渐止住了,倒是元睿眼眶又红了。
她往周围扫了一圈,笑道:“看来我们忘忧,也是个厉害人物。”
“不跟阿姐说说吗?”
“我叫元睿。”他直起身子又往前些,赶紧便说道:“初始之元的元,聪明睿知的睿。”
当初被傅瑜收养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名字,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于是傅瑜给他取名“忘忧”。
无论以往发生了什么,都希望他能忘记过往忧愁,以后开心无忧。
“元睿。”傅瑜点点头,夸道:“好听。”
元是国姓,傅瑜知道。
但有关他的身世,她却什么都没有问。
元睿低头,笑了笑后,又着紧道:“阿姐给我取的名字也好听,我很喜欢的,以后阿姐还是可以叫我忘忧。”
傅瑜开口想要说什么,可话没说出来,她又开始咳嗽。
“阿姐。”元睿脸色瞬间就变了,站起身来,顺着给她拍背。
“没事。”傅瑜只是咳了两下,摇摇头,声音听着虚弱了一些。
“有点困了。”虽然刚醒过来,脑袋却是昏沉沉的,眼睛也耷拉着倦意。
“那阿姐你先休息。”元睿扶她躺下,又扯了被子过来给她盖好,仔细的掖好被角。
他依旧在旁边陪着她。
傅瑜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元睿起身,手指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喉头微动,一阵酸涩的厉害。
“你在这里守着,皇后醒了就马上来禀报朕。”元睿低低的出声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采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说话音量也控制的很好。
能让元睿听见,又不吵到正在睡觉的人。
“不该说的话别说。”傅瑜刚醒,他只想让她好好休息,好好养病,不要想其它的。
采苓战战兢兢,心尖吓得直颤,点头应下,旁的话不敢多说一句。
.
元睿出了房间,就去了偏殿。
他这些天积下来,还有好些奏章没有批。
这几日大臣们呈上来的奏章,大多是在提皇后的事。
新皇立后,为大事,得有大典昭告天下,上呈列祖列宗,彰显母仪之范。
但直到现在,除了一道圣旨,皇后娘娘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过。
这不合礼法。
豫国公常颢早已经在偏殿侯着。
“臣多日请见未果,便只能来这里等着了。”
元睿面色淡然,在书案后坐下,拿了一本奏章过来。
“有些话,朝堂之上臣不好明说,只能私下同皇上叙说一二。”
元睿没抬头,只是继续看着手里的奏章,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皇上您自幼不在宫里长大,此番登基本就根基不稳,又匆匆立民间女子为后——”
常颢顿了顿,继续道:“恐有忧患。”
元睿目光微冷,抬头淡淡扫了常颢一眼:“有话直说。”
“皇上登基前,赵将军一人于城门外,抵抗静王余党,立下大功。”
常颢道:“赵将军有一位小女儿,今年十六,还未嫁娶。”
话说到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元睿停下手中动作,倒是冷笑了一声:“国公爷是要我为赵将军的女儿找一个好归宿?”
“还是国公您看上了人家,希望朕赐婚?”
常颢今年刚过三十,娶一位十六岁的小姑娘,年龄差的虽大了些——
倒也不是不可。
常颢脸色明显就变了。
“我对那样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意思?”
这明明还有前面一句话,他怎么光就听后面一句了。
“皇上的后宫,总不能只有皇后一人,纳功臣之女,当是有利无害。”常颢压了压脸上神色,直接把话挑明了。
“说的颇有道理。” 元睿点头,稍顿后,声调凌厉,强调:“可朕偏只愿后宫独皇后一人。”
“朕说过,朕流落在外时,便受皇后恩惠,若不是她,朕活不到今日。”
“朕答应过她,此生只与她一人相伴。”
“国公先前便教导朕,要辨明理,懂是非,如今朕守诺守约,怎么您反而还觉得做的不对了呢?”
元睿话音落下,看向他。
这缓缓一字一句间,竟句句都压的殷实。
他元睿这两年还真是把该学的都学到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性子都一日日变得阴沉。
他先前力排众议要立后,常颢也是没劝住,反而被他摆了一道,送着他出了宫门。
现在又拿说过的话来反驳他。
常颢的脸更黑了。
“臣先告退。”他不再多说,干脆告辞。
“那赵家小女儿的事呢?”元睿面色微松,故意挑事:“皇城多的是青年才俊,国公爷真有这个心,倒是可以好好留意一下。”
“您觉得满意的,来和朕说一声,朕愿意成人之美。”
“臣只是在说皇上的事。”知道他开自己玩笑,常颢还是正经回答。
“朕也是在考虑你的事。”元睿收了笑意,同样正经回答。
“她与臣无关。”常颢板着脸,面无表情。
元睿唇角一抹冷意,低头继续看奏章,倒也没再说话。
.
一直到入夜,元睿才处理完所有奏章。
期间每隔半个时辰,采苓便会来向他禀告一次。
傅瑜睡得挺熟,还没有醒。
元睿回来的时候,房内暖香一片。
傅瑜身上天生带香,醒过来之后,身上有了生气,香气渐渐散出来,混着房间的暖意,倒是暖香扑鼻。
傅瑜侧躺在榻上,睡颜安稳。
她的眉眼是极为好看的,每每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愿意与她亲近,大抵在她面前,就没有人能凶的起来。
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让所有宫人都下去了。
整个殿里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元睿在床边坐下,动作放的轻巧,怕会吵醒了她。
虽生病的久了,傅瑜的头发却依旧乌黑透亮,散散的落在枕头上,几缕发丝拂在脸颊旁。
元睿小心翼翼的将其挽至耳后。
她右手指尖露在被子外头,元睿轻轻握住她的手,往被子里稍微掩了掩。
接着他也没放手,顺着床边慢慢放低了身体。
就这么静静看着榻上的人,目光跟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看了许久,他的视线又缓缓往下移。
手心里她的手指莹白如玉,娇嫩如花。
只是指腹轻轻触过,却能感受到她手上的茧子。
因为日子苦,傅瑜什么都会做。
她会采茶,会织布,会做饭,会绣衣裳,能做的都去做,一点也不娇气。
她在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去撑起一切。
元睿慢慢的低头,脸颊已经轻轻碰到她的手指。
他微抿着唇角,另一只手握了握,不禁捏紧了。
心里很纠结。
元睿头又稍微偏了一些,唇瓣碰到她的指尖。
她指尖也带着一抹香意,一点点莹白的光泽,触在唇上,柔嫩的像初开的花儿。
元睿喉头微动,神色有异。
手也捏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候,她指尖似乎动了。
元睿眉心跳了下,不由滞了口气,却也没有慌到有太大动作,只是唇瓣稍微离开了些。
过了片刻,他抬头,看见傅瑜竟真的醒了。
“阿姐。”元睿心虚,小声的唤了句。
傅瑜这回醒来是睡足了才醒的,虽是夜里,她精神却好了不少,起码现在看着人,眼里是清晰的。
她一看向元睿,元睿便避开了目光。
他也不知道傅瑜究竟什么时候醒的,方才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怎么还在这里?”傅瑜看外头天都黑了,元睿却还在她床边守着。
“我陪着阿姐。”元睿笑了笑,笑意掩去方才那瞬间的慌乱。
傅瑜应当才醒。
“我是身子不好,睡得多,平日里困意来了,也不分白天黑夜。”
傅瑜看他眼底微微青色,想必是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了,不禁心疼道:“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我不困。”元睿睁了睁眼,摇头说道。
“还说不困,眼睛都黑了一圈了。”他脸上这么憔悴,不用说也知道,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肯定一直在守着。
“黑是真的,不困也是真的。”
元睿不依不饶的辩解,说的很没有道理,明明眼底都有血丝了,还在说不困,不休息。
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可能不累呢。
“好,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傅瑜无奈的点头。
他一这么耍赖是说起来,傅瑜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入夜天凉了,你多穿件衣裳。”傅瑜摸着他的手有点凉。
“这里头暖和,阿姐给我腾一点点地方捂捂。”元睿笑着,把手放在被子的一角。
接着他往床边挪了挪,偏头枕着自己的手,笑脸盈盈看着傅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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