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愣了愣,抬头看向他。
元睿的语气实在怪异,好像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傅瑜表情顿住,连眼睛都忘了要眨。
“皇上,宴会开始了。”前面宫女传话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寂静。
元睿收了收情绪。
他没放手,反而是继续拉着她往前面走。
原本是握着她的手腕,可手指往下收紧,却同她的手握住了。
两人的手心相对挨在了一起。
傅瑜怔愣着,就这么跟着他往前走,不禁低头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他紧紧的握住,手比她的打上一圈,几乎把她的整只手都包住了。
他手心的暖热在不断的传来。
傅瑜觉得这样子奇怪又不自在,总感觉有哪里是不对的。
可元睿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
他步子迈得快,似乎很着急,而傅瑜被他拉着走,步子跟着他越发的急,显得仓促,不太跟得上。
抬头去看,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元睿是真的已经这么高了。
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她站着只到他的肩膀处。
靠近的时候,他身体沉下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但却也莫名的……安心。
到桃林中宴会时,众人皆已落座。
一道帘子在中间隔开,元睿怕傅瑜不习惯,会觉得拘谨,才特意吩咐人这样做的。
脚步刚停下,便有人掀开帘子进来。
常颢穿一身玄黑衣裳,脸也同样板的铁青,唇色略显苍白,看起来身体状况不太好。
可他依旧立的挺直。
他前段时间刚受了伤。
伤在左腹,伤口深,流血多,伤势也挺严重。
段殊说了,起码要卧床休息七天才能下床来。
“国公您怎么来了?”元睿下意识看向他左腹受伤的地方,眉头皱起,道:“你伤还没好。”
常颢看向元睿身边的傅瑜,目光顿了下。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
两年前他从清渡离开时,走得匆忙,并没有能见到她一面。
常颢没有回话,只是先行了礼:“臣参见皇上。”
顿了顿,他又看向傅瑜,敬重道:“参见皇后娘娘。”
他神色凝重,十分着急一般,接着便继续往下说。
“臣是来解释上次鹰卫的事。”
“臣也是才知道,受伤当日,有鹰卫现身,救臣一命。”
“臣的确不知,鹰卫为何又出现,又为何相救,只是今日才得知此事,怕皇上误会,才前来解释。”
“臣与鹰卫无关。”
常颢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而后转口,才加了一句 :“还有,顺便为皇上贺寿。”
自前朝起,朝中最忌讳的便是互为重权者私下结交,当初先帝因为此事,还特地下了道圣旨。
望百官洁身自好。
常颢身为当朝国公,两朝重臣,更是一手培养了当今圣上,可谓重臣第一。
而赵将军手握兵权,也自为重臣。
鹰卫驻扎营在北,常颢遇刺点在南,一南一北相距甚远。
更何况他遇刺这件事,来得突然,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甚至连一点迹象都没有察觉到。
鹰卫却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巧合,就像是事先计划好了一样。
常颢今日才听下属说了鹰卫之事,心下大惊。
皇上对他已有顾忌和不满,他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所以哪怕伤重未愈,还是坚持一定进了宫。
“朕没有怀疑你。”元睿淡淡回答:“鹰卫的事朕早知情,朕也知道与你无关。”
常颢大概是不信他这话,抬眼看着他,唇角冰冷,仍未化开。
停了会儿,元睿说道:“你的心意朕收到了。”
“你伤还没好,先回去吧,一切等养好伤再说。”
他说这话,就是让常颢不要多说,别扫兴的意思。
.
于是常颢离开了。
元睿一直都握着傅瑜的手,他正要拉着她坐下,却是拉了好几下她都没动。
回头,只看见她眉头皱起,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她呢喃着的出声,疑惑道:“皇后?”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那几个字偏偏又十分清晰,于是她向元睿询问:“他刚刚说什么?”
从常颢开口说这句话,到他离开,傅瑜脑子都一直在“嗡嗡”的响。
回荡着的,就只有这两个字。
一股极度的恐慌感充斥着她的心头,许多的事情和画面在脑海里不停涌现。
还有刚刚元睿才说过的话。
元睿也愣了一下。
方才常颢直接说的“皇后娘娘”,他一时失神,忘了傅瑜还不知道这件事。
心里下意识便觉得理所当然。
“阿瑜,我——”元睿突然慌了。
原本他是想今天就告诉她的,毕竟不可能瞒着她一辈子。
他甚至都已经下令了,今日宴席上,众人需向皇后行跪拜大礼。
可他却是想着,挑个合适的时机,好好和她说。
一看元睿这个表情,傅瑜就知道刚刚问题的答案了。
她低下头来,眼神变得格外慌张无措,被元睿握着的手下意识就往回缩,用着力气,想把手抽出来。
但元睿握得太紧。
“你放开。”傅瑜声音冷了下来,小声的说了句话。
声音虽小也传到了元睿耳朵里。
他下意识听傅瑜的话,手一松,就放开了。
“我头有点痛,想先回去。”说完,傅瑜垂眼,转身往外走。
第一反应是逃避。
众目睽睽之下,她得离开。
元睿反应过来,起身正要去追,此时后面却传来声音:“太皇太后来了。”
他只想着傅瑜肯定生气了,完全没想管后面在说什么,只一心要追上去。
“元睿。”太皇太后的声音传来,抬手敲了敲桌子,道:“莫要失态。”
太皇太后和皇上关系一向不好,今日元睿举办私宴,虽是有派人去长乐宫请人,但本以为就是走个过场。
从没想过太皇太后会来。
——太皇太后是长辈,必须尊敬。
元睿咬咬牙,面色沉然。
停下了脚步。
.
而此时傅瑜已经出了桃林。
这一路上遇见的宫人们,全都尊敬的朝她行了礼。
还是行的大礼。
越往前走,这些天里令她疑惑的事似乎也在一件件明了,她提起裙角,脚步下意识快了起来。
前面有人迎面走来。
傅瑜并没有在意,直到他们到了跟前,她听见声音。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是在叫她?
好像是的。
傅瑜心里犹豫了下,脚步却下意识停下了。
徐婵宁倒是落落大方,行了礼,说道:“听闻宴会已经开始,娘娘匆匆离开,可是有急事?”
“婵宁能否帮上一二?”
没等傅瑜说话,徐婵宁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小声道:“皇上有令,今日宴上,皆需向皇后行礼。”
“还不快见过娘娘。”
她旁边站着一名男子,穿一身白衣,头戴冠帽,一副儒雅秀气模样。
他面色颇为惊慌,眼神中明显惧怕,尽管如此却还是看了她几眼,开口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声音有点耳熟。
傅瑜这才抬眼去看,却是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这是……孟澜清……
“这位是孟大人,宫中新任校书郎。”
徐婵宁介绍了,顺便解释道:“孟家同我徐家乃世交,孟大人新上任,家父特地嘱咐,让我带他多熟悉熟悉宫里环境。”
“他还不懂宫里这些礼数,莫不好冲撞了皇后娘娘,希望娘娘不要怪罪。”
徐婵宁说的得体大方。
傅瑜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见到孟澜清。
两人虽算不上熟悉,但也起码是……订过婚,差点成亲的关系。
再见面,总会有点……异样的感觉。
在她脑子还乱的时候,就更显得奇怪了。
傅瑜眸中越发的慌忙。
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还有便是,她心里想着另一桩事,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思考有关他孟澜清。
“娘娘,皇上让奴婢带您先回去。”这时采苓从后面赶来,倒也顾不得那么多,行了礼,带着傅瑜就往前走。
前面不远倒就是稚元殿了。
进殿之后,采苓忙着去打水给傅瑜擦擦手,尚未过去,傅瑜的声音已经轻轻响起。
“你们都知道?”
采苓动作顿了下,大概知道傅瑜说的什么事。
她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傅瑜问。
采苓犹豫,不知当不当说。
可这是皇后问话……
“您进宫之前,封后的圣旨便已下江南,而如今,不止江南,天下皆知您便是当朝新后。”
采苓实话实话。
“是因为救我回来,他有苦衷?” 傅瑜想了想,又问道。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元睿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在宫里也已经待了这么多天,有大致的了解,她知道,元睿刚刚即位,加之局势动乱,他这个皇位坐的一点也不安稳轻松。
或许这是无奈之举,他有自己的苦衷。
不然……一切都不对了……
这话采苓不好回答。
皇上立后,却又瞒着皇后,其中究竟如何心思,自是他们这些下人揣摩不明白的。
既然如此,当然乱说不得。
于是她摇头:“奴婢不知。”
“他……他……”傅瑜想说想问的还有很多,可几度张口,都说不出来。
脸颊在一点点的泛红。
她没办法思考问题。
她心里太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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