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闻到一阵清香。
房间干净得体, 陈列整洁,没有半点华丽的装饰。
榻上坐着一人,身着素雅, 黑发环髻,仅一根木簪相束。
傅瑜渐渐走近,也一点点看清她的面容。
女人长得很漂亮, 未施粉黛, 脸庞清亮, 若不是眼角已现了道道细纹,当真看不出她的年龄来。
她的眼睛和元睿长得很像。
同样的清澈,眼角微挑, 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离两步远时,她停了下来。
傅瑜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张了张口, 没出声, 只是朝她行了个礼。
怎么说她都是长辈。
白清如刚醒, 脸上实在没有气色, 抬眼去看她, 似乎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十分艰难才能完成。
目光缓缓自她身上扫过。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声音清冷, 隐隐有点盘问的气势。
“傅瑜。”傅瑜回答:“瑾瑜的瑜。”
白清如张口,正要说话, 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傅瑜一惊, 上前两步, 扶住她,伸手拍背。
她拍的颇有技巧,不过多时,白清如明显缓解了下来。
接着她又赶紧倒了杯水给她。
白清如接过,小小喝了一口。
“谢谢。”咳过这么一趟,嗓子都嘶哑了。
“你好像很有经验。”她说咳嗽的时候拍背这件事。
“我身子不好,总咳嗽。”傅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什么,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阿睿就是这样给我拍背的。”
傅瑜身子刚开始变差的时候,元睿偷偷的去找大夫,向大夫询问注意事项,还学了许多照顾人的法子。
比如咳嗽的时候应该怎么拍背,在榻上躺久了适当翻身诸如此类。
当病人被照顾的久了,有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
只是提起元睿,白清如眸色敛了敛,神色略微怪异。
“他待你很好”白清如问。
“嗯。”傅瑜轻轻点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白清如又问。
她问这些问题,拐着弯的有些不着头尾,可又都与元睿有关,傅瑜不大能琢磨透。
可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傅瑜想了想,觉得可以说。
“他十二岁那年,我捡到的他。”
“他当时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暂时收留了他,想给他找家人,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谁知道一过去就是五年。”
傅瑜说的很简洁明了。
后面她没有再说,她想之后那些她应该是知道的,就不必要再说了。
白清如认真听着她说的话,虽然只是短短几句,却想把每一个字都琢磨明白。
眸光闪了闪,垂下眼来。
好一会儿,她复而抬头,低声道:“能和我说说他的事吗”
傅瑜看了她一眼,问:“什么事”
“都可以。”
现在时间还早,段殊说去熬药都还没回来,傅瑜她本就是打算在这里待着等的。
起码等她喝了药,好多了再离开。
傅瑜和她说了一些以前在清渡的事。
都是挑着夸元睿的话说的。
她模样娇柔,说话也温温柔柔,一提到元睿,眉眼弯弯,好似整个眸子里盛了全是他,偶尔笑两声,便将人也带进了她的情绪里去。
白清如全程一言不发,就静静听着她说话。
直到门外传来动静。
是段殊又回来了。
“药我可以自己熬,以后谁都不用过来。”白清如收了收目光,声音淡然无波。
“还有,皇后娘娘。”说了这么久话她第一次开口叫她,称呼的十分有分寸。
“今天这些事,包括我晕倒,都不要和皇上说。”
白清如知道,既然是她过来了,那肯定就是元睿不在。
他还不知道。
傅瑜顿了下,不解的看向她。
“他和我有仇,知道了没什么好的。”白清如淡淡道:“我惜命,所以不想让他知道。”
傅瑜向来心思细腻,哪怕是在那么瞧不出情绪的脸上,她依旧隐隐感知到一点异样。
她离开的时候,白清如最后留了一句话。
“如果他知道了,下一次你看到这里面的,会是一具尸体。”
回去的路上,傅瑜在反反复复想白清如说的话。
她们也没说什么,就是谈了两句往
事而已,白清如为什么那么坚决,甚至是以命相逼
她看起来不像是说假的。
涉及到性命的事情上,当然不能轻视。
下午元睿回来,一身的汗,兴致勃勃的样子,顾不得去洗澡,就先凑到了傅瑜身边。
“阿瑜,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他拍了拍手。
永洽便急忙跟了进来。
他手上拿着一卷东西,应当是字画之类。
元睿给了他一个眼神。
永洽将字画搭在架子上,缓缓打开。
是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同傅瑜有三四分像,只年纪看着要颇大一些。
“过两日也是阿娘的生辰了,我找人画了这幅画像,你想阿娘的时候便可以看看,祭拜的时候,也可以对着画像。”
阿娘的生辰比傅瑜的生辰只早上一天,元睿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每年阿瑜过生辰前一天,都会去庙里为阿娘祈福。
她总是一提起阿娘,就一个人偷偷的躲着哭。
元睿都看见了。
他见不得她那样哭,他心疼。
所以这次他就在想这桩事。
除开准备了一些阿娘喜欢的东西祭拜用,元睿还特地寻人画了这幅画像。
他没见过傅瑜的阿娘,可从她的描述里,他也能够大致的画出来她的样子。
画的应当是不离十的。
“好了,先收起来。”元睿最担心傅瑜哭了,所是打开让她看了两眼后,便赶紧让永洽收起来。
傅瑜目光还怔怔的停在上面,脑子里想的,是他母亲的事。
既然他提到阿娘了
傅瑜问道:“阿睿,你想你的娘亲吗”
元睿动作顿住,连唇角原本还扬着的笑意都僵了。
“我想她干什么。”他语气也冷了不少。
“那日听你提起,觉得好奇,想多听一些。”傅瑜看他脸色不好,又揣测着说了一句。
“我提她也只是让她多恶心我,不必再多说些什么,反正我有一个阿娘了,已经够了。”元睿不大耐烦。
傅瑜有多孝敬爹娘,元睿便跟着她一起有这么多的心意。
即使那是他素味蒙面的人。
“我是想,我的阿娘已经不在了,我再多的孝敬,她也不会再知道。”
傅瑜喉头微酸,顿了顿,才继续道:“可你的母亲,她还活着。”
“她是活着,可她愿意我死了才好。”
元睿轻嗤。
上次他去冷宫,想见她一面,想告诉她,他现在只要稍微花点心力,就可以救她出来了。
可得到的只有冷眼相向。
一如他记忆中的那样。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都想不通的事。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能让自己的亲身母亲,对自己憎恨到这个地步。
“那也不见见吗”傅瑜又问。
元睿眉间愈冷。
“阿瑜,不提她了。”元睿不想多说,手放在她的小腹上,问:“今日还疼不疼了”
“不疼。”傅瑜心不在焉。
“你的生辰宴席准备的怎么样”
“可能不是太好。”毕竟之前没有做过,很多事情,她都不是太懂。
“没关系。”元睿安慰她,道:“第一次嘛,以后多有几次便熟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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