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穆清不大明白明明是修行界,强者为尊的法则,为什么氏族还那么在意名声,有实力不就够了。
但事实上凤阳界的确颇为在意名声,如木氏南氏在外都有极好听的名声,木氏淡泊,南氏仁德。
而这一回,南氏明里一套暗地一套的事情被木氏揭露出来,名声大跌。
穆清翻开项辰送来的情报,据他探查,即便这一次南氏不放弃那些南氏弟子,木氏也会代他们效劳,等杀死那些南氏弟子后,栽赃给南氏。
可惜南氏根本不需木氏代劳,自己便作死毁了名声。
南氏的反应很快,公然谴责木氏无耻,以此般手段陷南氏于不义。
还别说,有不少人都信了。
毕竟理由很顺理成章,木南两族相争,你陷害我我谋杀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顶多让人疑心一下木氏是不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可再一想,南氏都有可能做出这样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事情,木氏玩一些阴谋诡计,不择手段,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两族你来我往,又是一番争斗。
但却无人管那些无辜而死的南氏子弟。
穆清处又收到关于南氏的情报,南氏家主南世华闭关,是被逼,也是自愿。原来之前下令南氏被俘子弟自尽的不是南世华,而是大长老,但之后出了问题,矛头指向的却是南世华。
族中多有意见,为给族人一个交代,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南世华主动闭关。
南氏事务又落到了大长老头上。
“争权”杨易向穆清提出疑惑,“陛下怎么看”若真的是争权夺利,那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穆清想了想“有可能。”
她简单讲了一下自己对这两人的看法,“大长老慈眉善目,对族人不错,掌权期间也没有过分给自己一脉的族人谋利,还算不错。”
“而南世华,”穆清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出身高贵,自视甚高,很难服气什么人,如果是他与大长老起了什么冲突,倒也有可能。”毕竟什么尊老爱幼,在南世华那都是笑话,他可没有那样的品质。
“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二人意见不合,”穆清道“南世华从某方面而言是一名合适的氏族少主。”
这是在穆清看来,要是让南世华听到这评价,八成不会相信。
“智谋先不提,”南世华根本没有智谋这东西,“他的实力,以及他的心很适合当这个少主,他并不能说爱护族人,准确而言,他是把族人划入了自己的保护圈子,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一名合格的少主,应当保护自己的族人。”
“因此他很有可能不同意令族人自尽的主意,而主张用城池换回族人”杨易若有所思,如此看来,这一位南氏少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相比较而言,大长老就是完全从利益角度考虑了,成熟又理智到冷酷。
“也许,”杨易道“我们最后的敌人会是木氏。”
这就是不看好南氏的意思了。
穆清不置可否,如今看上去的确是木氏赢面更大一些,但未来之事,如何也说不准,尤其是修行界,胜负终究是由顶层实力决定的。
西顺州的进展很顺利,半年后,杨氏已经啃下了西顺州最后一点顽固的势力,而这半年间,木南两族斗争愈演愈烈,若说最初两族还有空来为穆清添一些麻烦,现在已经完全抽不出手了。
两族弟子冲突激烈,灵王境长老又死伤四位之多,底下普通族人更是损伤无数,进入了短暂的修整期。
杨氏也是一样,拿下西顺州,正需要修整。
天下进入了为期不定的安宁期。
冬日枝头红梅映雪,穆清一身月白长裙,坐于亭中赏雪,周身气息如渊似海,呼吸之间似乎与周围相呼应。
杨易迈入亭中,口中赞叹“陛下的天资悟性实在让人不得不服。”
都说东川州封才悟性惊人,以悟性生生弥补了自己平庸的资质,百岁灵王,两百余岁进阶灵皇境,但比起真正的天才,他还是逊色太多。
比如他面前的堂妹。
帝王坐拥天下,身披帝袍,有助悟道,杨易借此以四十几岁的年龄进阶灵王境,但灵王境之后,修为仿佛陷入停滞,再悟道也似乎云里雾里。
但他的堂妹没有帝位帮助,三十来岁便进阶灵王,前无古人,后恐也无来者,如今不到两载,便进阶灵王中期。
固然知道其中有帝位加持的缘故,但其天资悟性也是举世罕见。
穆清一笑而过,论起天资悟性,眼前人也一样不差。
两人在亭中品茶论道,舒适惬意,忽然之间,穆清感应到什么,手伸向空中一抓,捉住一道传讯灵光。
她也没避讳杨易,直接掐了法诀聆听,这一听,神色稍显古怪。
杨易适时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有些事,”穆清敲了敲桌面,“我曾往木氏安排一个暗探。”
杨易点头,此事他知晓,且知道这名暗探实力与手段都是不错,在木氏地位不低对堂妹极是忠心,传回不少有用信息。
想到目前天下都在修整,这个时候除了休养生息外,还适合整顿内务,他问道“莫非那名暗探被发现了端倪,暴露了身份”
杨氏这阵子就揪出了不少探子,有两族的,也有东川州各势力的。
“不错,”穆清露出沉思的表情,“木棋观这个人堂兄如何看”
木棋观。
杨易自然也是关注他的,“木氏标榜淡泊,我却以为,木氏之人,内里皆是疯狂之辈,只不过许是家族教育,敢表露在外的只有极少数。”
穆清想到曾交手过的木琴珊,作为木氏上任家主幺女,她的刀意霸道绚烂,若说木氏有什么人表里如一,恐怕也就她一个人了。
而那位木氏少主,外表光风霁月,气质脱俗,实际上也是一名冷血无情的好战分子。
穆清告知杨易密信内容,“木氏处决了一批疑似探子。”
她加重了“疑似”二字,“少主下令,凡有疑者,皆斩。”
这其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是真正的木氏族人,只是因为一些疑点,或者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问题,便被自己的少主下令斩杀。
杨易被她这话震住,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对自己的族人,比如凤州之人却有一定的责任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绝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良久,他道“何至于此。”
穆清道“恐怕是急于再次开战。”虽手段狠辣,惹人诟病,但效果甚佳,连隐藏甚深的项辰都被揪了出来,吓得他赶紧逃了。
“开战”杨易皱眉,“不知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南氏。”
穆清摇头,这个要看木氏接下来的动作,“我会让人盯紧木氏,以防万一,堂兄,西顺州那里,也要加快治理,让他们安分下来,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我允堂兄便宜行事。”
打天下容易,治理却难,西顺州虽已归杨氏所有,但不是所有异心都已经被打压下去了。
“是,”杨易肃容道“必不负陛下期望。”
平波州一处小城,客栈中某处房间忽然传来一声哀嚎。
项辰握着一道传讯符欲哭无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系统,“我、我能不去吗”
比起之前,系统人性化很多,也不装没有感情的产物了,长叹一声宿主,何必挣扎
被大佬盯上,大佬没说放过你,你能走
走就是一个死字。
项辰把自己摔进客栈的木板床上,成功又发出一声惨叫。
系统不忍直视,你以为这还是你那张软乎乎的床啊宿主,请成熟点
“我哪点不成熟了再说成熟和我的床有什么关系,”项辰一边抽气一边用灵力游走全身。
叩叩
大门被敲响,连续听到隔壁两声惨叫的南枫实在有些不放心。
“阿辰,你还好吗”
“我、我我没事,”项辰一跃而起,拍了拍自己凌乱的衣裳,抓了两把头发才去开门,没办法,他面对南枫这样真正的氏族公子,总有些自卑。
南枫目光不带冒犯地快速打量他一圈,发现他确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松了口气。
项辰给他让开门,“枫公子,快近来吧。”
又听到这个称呼,南枫无奈道“不是说了我们互称名字”
项辰连连摇头,露出尴尬笑容,笑话,他哪敢和与那位大佬有关的人直呼姓名,虽然说那位大佬也不一定在意南枫。
但不敢就是不敢。
性命攸关,怂一点没什么,能保住小命就好。
南枫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却也知道一件事情不好重复说多次,无奈笑了笑,揭过这一茬。
“对了,”项辰给他倒上一杯茶,想到什么,道“我们接下来的去处定了。”
南枫没有反驳他口中的“我们”,露出倾听的姿态,“是哪里”
“东川州,”项辰道“我们接下来要去东川州。”
“东川州”南枫犹豫道“东川州虽然暂时平稳,但接下来恐怕也是是非之地。”
尤其是一个弄不好,可能沦为三方势力的斗法之地。
项辰露出一个心酸的笑,“那个我知道啊。”
南枫沉默下来,半晌道“是五娘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穆清,只好还称以旧时称呼。
自从知道救他的人是昔日平波州的阿辰后,他还是第一次提及穆清,项辰挠了挠头,傻笑。
“我不是在试探你,”南枫摇头苦笑,“当初在平波州时,五娘子曾道她另有事情交代于你。”
而阿辰在木氏救下自己,又在木氏处决探子的时候带他跑掉,南枫如何还不知道项辰是名探子。
指使他的人,最有嫌疑的就是五娘子。
何况项辰这个人城府不深,又信任他,一言一行都在透漏着这个事实。
项辰悄悄观察南枫的表情,怕他被打击惨了,但嘴上也不接他的话,说道“那你要不要去东川州”
南枫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除了跟着项辰,他又能去哪里呢。
他还想知道关于五娘子更多的秘密,但现在不急,项辰即使待他够真诚,但对五娘子的事情却都闭口不言。
项辰搓了搓手,“那我们先大吃一顿,明天就赶往东川州。”
“东川州,”长生殿中,穆清冷笑,“木氏的目标是东川州。”
不动南氏,不动杨氏,偏偏选择了东川州。
“木棋观在试探,”杨易神色微凝,“试探我们。”
“毕竟木棋观对我们了解太少,”穆清随口接了一句,“但动东川州,不行。”
东川州必须要在杨氏手中。
比起木氏和南氏,杨氏因为顾忌最多,前头不敢放手施为,已经被两族占据了太多优势。
“那便与他较量一场吧,”杨易眉梢眼角都透着淡淡冷意,却笑道“昔日总听闻天骄榜榜首何等风姿,如今见识一番,也是好事。”
穆清回以微笑“必不如堂兄风采出众。”
杨易失笑。
这边兄妹情深,却有一处地界血腥暴力。
东川州,封府。
封才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帕,一眼都不再看地上扭曲不成人形的东西,声音淡淡,俊美到邪气的面上一片平和,吩咐道“带下去,处理了。”
下属沉默地像是一个影子,朝他躬身一礼,两人合力将地上的人拖起,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封才走出这间阴暗的房间,迈入外面的光亮中,黑色的袍子沾染了血,被外面的风一吹,有难闻的腥气传来。
封才站在走廊中,静静望着对面房子的屋檐。
他的幕僚走过来,随意唤一声“大人。”
“嗯,”来人是封才亲信兼半个好友,他语气温和,“廉青,你怎么来了”
廉青也直言道“他们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看看。”
“嗯,”封才点头,以平静语气道“我刚杀了人,所以心情不好。”
打量他的神色,廉青有些苦恼“还想杀”
其实封才不嗜杀,但每回心情不好就想杀人,而他杀了人心情更不好。
廉青“”
“唉,”他重重叹一声,“这样吧,大人,晚上会有一场酒席,招待近来投奔的修行者,其中必然有不少探子,大人想要杀人,就去杀他们吧。”
听到探子两个字,封才本来平静的眸子划过一丝戾气。
“好。”
廉青注意到他刚才的神情,问道“莫非大人刚才杀的也是一个探子”
“嗯,”封才点头,随意道“木氏的探子。”
廉青下意识皱起眉,“又是木氏。”
他语气刻薄道“杨家小皇帝都不急,他们急什么,又不是内宫宦官。”
从几年前起,天下尚未战起的时候,木氏就屡屡派人来东川州,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封才势力上上下下都对木氏欠奉好感。
封才无意多说什么,没了木氏,还有南氏,南氏不动,还有皇族杨氏,终究是他不够强大,难以保全自身及兄弟们。
这一晚酒席,封才的出场将气氛推至最高,但酒未喝两杯,封才就抽出旁边侍从腰上的剑,往左侧第三个席位上一斩。
惊艳的剑光无人有心欣赏,一个头颅滚到舞娘脚下,吓得那位舞娘花容失色,连连尖叫。
舞娘的声音也算是唤醒了在场众人呆滞的神情,有人掉了酒杯,哆嗦问“封、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廉青抬了抬下巴,懒洋洋道“这还不明显吗这是个探子啊,我们家将军是在清理探子。”
项辰嘴角一抽,身体僵硬,怎么哪哪都在杀探子,探子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他在脑海里尖叫,系统被烦得不行,给了他一句回应,宿主说错了,不是探子的命不值钱,而是人命都不值钱。
项辰“”这一句话真是理智又残酷。
考虑到自家宿主比较怂,怕他完不成大佬的任务,系统难得主动安慰一句,宿主放心,系统出品,绝无纰漏,只要你不露馅,绝对看不出来。
系统还道请宿主向你隔壁那位学习。
隔壁
项辰扭向左边,他左边做的是南枫,此刻南枫一派悠然,面不改色,还有心喝酒吃菜,连廉青都多看了他两眼。
项辰这也是一位大佬啊。
他感慨一句,在心里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家系统,“别看了,再看你也换不了宿主。”
系统也冷笑,那你也不用看了,再看你也学不会
来呀,互相伤害呀
项辰“”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呢。
因为一时失态,有更多的探子露出破绽,封才举剑连斩,又有五人斩于剑下,舞娘们瑟瑟发抖,抱做一团,又因没有主人示意,连退下都不敢,其余来赴宴者,也大多脸色泛白,失态失仪。
廉青依旧漫不经心地微笑,不走心地安慰“这都是探子,诸位只要来历清白没有异心,就不必担忧将军误伤。”
项辰“”他嘴角微抽,这话谁信谁是傻子,当他们没听过封才嗜杀的传闻吗谁知道这位杀兴起了会不会放过剩下的人。
“系统,”他有些丧气问“我还能活着离开吗”
系统高冷道能。
“真的”项辰怀疑“咱们能量还够”
系统丢下一个字蠢。
“什么意思啊”无缘无故被人身攻击地项辰有些纳闷,就在这时,耳中传来南枫温和的声音,“不必担心,这些被杀的都是真正的探子。”
项辰苦笑大哥,你忘了咱们也是探子啊。
南枫给了他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
最高的骗局,是先将自己骗过,忘记自己也是个骗子。
下一刻,南枫两人就被点名了,廉青看向他们俩,眼中闪过意外和惊喜,满厅众人都害怕下一个轮到自己,就算有看上去镇定从容的,实际上也不过是强装,一眼都能看穿,唯独这两人,看起来是真的无惧无畏。
不提别的,只看这心态,也知有过人之处。
“二位如何称呼”廉青询问。
两人起身行礼。
“在下张枫,见过廉大人。”
“在下张辰,见过廉大人。”
“都姓张,是兄弟啊,”廉青笑眯眯的,和他们寒暄究底,项辰两人也配合,老实交代了一些编造的情况,廉青没说信或者不信,彼此默契不提。
又过了片刻,时不时有头颅滚落,封才足足杀了有三分之一的人才罢手。
剩余的未必没有探子,但封才已经杀够了,他看了一眼和项辰二人谈兴正浓的廉青,一点头,转身走了。
当黑色的衣摆消失在墙角处,项辰清晰地听到厅内众人此起彼伏地抽气声。
看来大家都吓得不轻。
项辰也缓慢调整自己过快的心跳,说实话,这实在够吓人的,尤其是当他作为一个卧底坐在这里的时候。
为了保证自己不露怯,项辰都差点请求系统冻结他脸色的神经。
“好了,”廉青拍了拍掌,走到上首中央,“将军有事,先行一步,虽然我们的酒席还未结束,但若有人想要先行离开,在下必不阻拦。”
犹豫几息,竟当真有几人起身告辞,廉青露出温柔笑容,确认了一遍,有一人犹豫放弃,又重新坐回座位上,其余人坚持。
廉青遗憾轻笑“罢,算我等缘分太浅,客人走好。”
项辰抖了抖身子,“我怎么觉得他像是在说走好上路”
系统道你可以把觉得去掉。想也知道以封家军的传闻,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
又过了片刻,又有数人提出离开。
廉青看了眼坐在原地没动的项辰两兄弟,欣慰点头,转头后笑意冷淡,传音暗卫“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暗卫当然知道,他们负责处理过的这类事情不要太多。
靠着在酒席上两人给廉青留下的好印象,次日一早,廉青就命人请他们俩过来,登记在册,成为一名预备客卿。
考察一月后,项辰两人升任为正式客卿,趁着有空闲又脱离了监视,项辰给穆清去了封密信,洋洋洒洒描述了一番在封家的经历。
枯燥且胆战心惊,且大老板似乎还是个神经病
大佬,项辰又写道你什么时候打过来啊。他有点想念当初在平波州时的打工经历了,比起木棋观封才,穆清简直是良心老板啊。
唉,没办法,生活不易,他现在的要求已经一降再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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