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巴平原。
士兵们微微低下头颅, “先生们女士们,请。”
一位位身着法师袍的法师们一言不发, 只是朝士兵们指引的方向走去。
一名年轻士兵对这些无信者很有几分好奇, 悄悄用余光看向他们,法师们有的大大方方露出面容,坦荡从容;有的则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法师袍下,气质阴郁孤僻。
不知道为什么, 年轻士兵觉得他们都有一种奇特的魅力,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让人忍不住着迷。
他转动目光, 猝不及防间对上一位俊美的先生的目光,那位先生身着黑色的法师袍, 法师袍上刻画有各色符文,走动间流光溢彩, 为那位先生优雅高贵的气质又增添了几分难以企及的魅力。
那位先生对他轻轻笑了笑, 年轻士兵只觉得笑声好像是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带着三分戏谑, 剩下的却是真正的笑意。
并没有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可怕与难以相处。
年轻士兵的紧张一下子就散了大半。
“赛维尔先生在看什么”旁边一位面容显出老态的男人语气中透出几分恭敬与忌惮。
赛维尔摸了摸手指上的宝石戒指, 带着笑意道“一个小家伙而已。”
男人没从他口中听到多少在意,便也不再追问,又道“这次商业神殿邀请我们前来, 不知道赛维尔先生是否有什么内部消息可以分享”
赛维尔眼中似乎燃起了某种亮光, 只一瞬就被他掩去, 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我与商业神殿又没有什么往来, 他们能有什么内部消息透漏给我。”
“是吗,”男人笑了笑,显然不怎么相信。
赛维尔浑不在意,目光在附近的法师们身上快速扫过,又垂下眼,摩挲着自己的宝石戒指,一下又一下,心绪慢慢镇定下来。
如果你要请一群法师参加宴会,那么注定这场宴会是无趣又无聊的,能够成为法师,首先要具备的品质就是耐心,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独。
在一个不知道什么目的的宴会上,没有哪个法师会主动开口,比耐心,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们。
至少商业神殿派遣坐镇伦巴平原的主教维托就比不过,他扶了扶额,站起身准备前往宴会厅,在出门的刹那忽然停住脚步,问了问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你说这些法师有多少是知道实情的”
年轻人想了想,很实诚地给出了答案,“至少七成以上。”
主教维托“”
“你说得也对,”主教维托感叹,“我就知道咱们商业神殿的面子没那么大。”
虽然这话有不敬商业之神的嫌疑,但也是事实,在法师眼中,神殿和冒险者协会只怕没什么两样,要不是知道内情,他们才不会来赴神殿的约。
尤其是其中还有好几位高阶法师。
他们即便没有与神殿正面对敌的实力,但也没必要卖神殿的面子。
“走吧,”主教维托摇摇头,将自己长别人威风灭自家志气的念头扔到一边,“希望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一个传奇法师的法师塔,即便是他也不敢轻易踏入。法师塔留在伦巴平原一日,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他、以及商业神殿、还有索尔曼皇室都难以安眠。
这次的行动也是在索尔曼皇室提出不满后,商业神殿众位主教思考之后才决定的。
谁也不知道一位传奇法师的眼界有多高,对传承者的要求又是怎样,万一阿奇柏德吹毛求疵,选个传承者都需要几十年。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真的要将一位主教放在伦巴平原几十年为阿奇柏德看守法师塔。
太浪费了。
而且还丢脸,弄得好像他们多么忌惮惧怕阿奇柏德一样。
所以,商业神殿决定主动邀请法师们前来伦巴平原,即便要替阿奇柏德挑选传承者,也要保证事情在商业神殿的控制范围之内。
虽然主教维托对后一个要求不置可否。
法师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吗他们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任性自我,没有戒律束缚,谁也难以料准下一刻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主教维托只能说自己一定会尽力,别的,他真的不敢保证。
等将事情宣布完毕,望着鸦雀无声的宴会大厅,主教维托更确定了。
他心累无比的对身后的年轻人道“你的数据还是不够准确,至少九成。”
九成是为了阿奇柏德的法师塔而来,仅有一成才是看商业神殿的面子来的。
年轻人立刻认错,“是我的失误。”
“和你有什么关系,”主教维托慈和地挥了挥手,“我也没料到阿奇柏德法师塔现世的消息在法师之中传播的如此广,本以为他们一向孤僻,少与外界交流,应该没多少知晓的,不过这也不算坏事。”
这点奇怪在他心底没有留下什么影子,主教维托很快吩咐起别的,“既然他们早就知道了,那就尽快安排他们进塔吧,免得他们太过焦躁。”
“是,”年轻人应下“明日就安排第一批法师进塔,只是”
年轻人纠结道“真的要让他们自己动手决定顺序”他有点害怕伦巴平原的安危。
主教维托笑呵呵道“不然呢我们来安排吗”
他摇摇头,“他们更不会服气。”索性就让他们自己决定,他自信自己还是护得住伦巴平原的。
“是,”年轻人低头,“学生明白了。”
西森王国。
一家在附近还算出名的酒馆中,客人们大口喝着酒,说说笑笑,兴致高昂。
这家酒馆的酒尤其物美价廉,且种类繁多,不仅适合男士喝,还有特意为女士准备的美酒,加之老板实力不俗,酒馆中不止有冒险者会光顾,就连普通人也爱往这里来,点一杯美酒,边喝边听旁边的冒险者谈论自己的经历,一听就能消磨一下午的时光,倒也很是不错。
迎宾的风铃声响起,正与美人客人说笑的老板随意抬起头,看到客人,神色郑重了几分。
与老板交谈的女孩不太高兴地看了一眼新来的客人,稍稍一怔,将不满压了下来。
为了这位格外美貌的老板,女孩已经雷打不动连续光顾酒馆快一个月了,差不多能分清冒险者中哪些人绝对不能招惹。
这一位新客人就属于此列。
因此当酒馆老板艾伦和她道歉的时候,女孩什么都不敢说。
“你好,美丽的女士,”项辰走到柜台之后,抬了抬手,“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前来的客人身披黑色法师袍,唇色苍白,只剩下极淡的粉色,五官大半藏在兜帽之后,推过去一枚金币,“商业神殿。”
项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美丽的女士,不够哦。”
客人凉凉看了他一眼,又伸出手,扔过去一包金币,与柜台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够了,”项辰扫了一眼,也没数,笑得眉目弯弯,一脸的财迷样,递过去一张卡片,“您可以出门在看。”
客人没理他,自顾自打开,上面的字体映入眼帘,项辰清楚地感知到客人的呼吸乱了一拍。
“我记住这里了。”
客人声音清凉,说了今天入门后第二句话。
见她转身要走,项辰往身后一排的酒柜一指,“女士不来杯酒吗这里有适合女士喝的酒”
客人脚步未停,“等以后吧。”
项辰摸了摸鼻子,“都说了保证是真的,怎么一个个都不信呢”
他叹了口气,“难道我长了张不值得信任的脸”
系统在脑海里回话不,你根本没长脸。
把大佬透露的消息拿出去卖,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系统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太苛刻了,竟然让他穷到这个地步。
项辰只当系统的话是耳旁风,给自己倒了杯酒,朝关切看过来的女孩露出一个笑,在脑海里和系统感慨,“这才是神仙日子啊。”
“还有,法师们出手是真的大方。”
赛维尔并不是第一批踏入法师塔的法师,真正理智冷静的法师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他是在死了足有五批法师之后才决定踏入法师塔的,与他一同有这个决定的几人实力都不弱。
赛维尔与他们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彼此达成共识。
互不干涉。
既不合作,也不破坏。
以赛维尔的实力,踏入法师塔自然是要从头开始进行考验,他从踏上第一个台阶开始就陷入了考验。
在几次考验之后,赛维尔终于知道前面的一众法师是怎么死的了。
阿奇柏德的要求是真的很高。
他直接测试的是法师有没有突破传奇的可能,有则生,无则死。
高阶法师都是万中无一,更不要提成为传奇,有多少法师终其一生都只能止步中阶,又有多少自诩天才的法师困于高阶,难以触碰法则。
赛维尔很幸运,他在临死之际终于体悟了一点死亡法则,保住了性命。
空间一阵扭曲,传送阵开启,赛维尔被传送到了一间藏书室。
赛维尔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有人。
藏书室一角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士,她身上穿着一件类似法师袍的黑色裙子,裙摆落在沙发上,随性却又美丽。
赛维尔的到来没有半点影响到她,她白皙纤长的手指慢悠悠翻过一页书。
赛维尔聪明的脑瓜快速转动,意识到了这位年轻女士的身份一位传奇法师。
只有传奇法师才能在阿奇柏德的法师塔中如此悠闲,才能避过所有人进入阿奇柏德的法师塔,甚至连外面商业神殿的主教都没能发觉。
想明白她的身份,赛维尔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传奇法师面前根本不够看,用不着防备,因为根本没用,另一方面,刚被阿奇柏德折腾地身心俱疲的赛维尔也没精力防备。
他给自己灌了瓶药剂,调息片刻,睁开眼睛,便见到不远处沙发上的传奇法师慢悠悠合上书,抬起眼。
赛维尔身体僵硬,“您好。”
穆清轻轻点头,“你是阿奇柏德选定的传承者”
赛维尔感觉这位前辈还算好相处,稍稍放松了一些,恭敬道“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是的。”
“嗯,”穆清应了一声,“既然主人已经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赛维尔脸一僵,他哪里敢这么让她离开,谁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的,立刻道“您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继续待着,我很欢迎您。”
穆清扫了他一眼,轻嗤一声,“不必了。”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透明,“顶楼有一个法阵,算是我在这里看了那么久书的酬谢,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赛维尔赶在她身影消失之前应下,“还不知道前辈名姓”
穆清没有回他。
等某一天赛维尔毫无防备的上了顶楼,他才知道所谓的酬谢到底是什么。
穆清可不是什么不记仇的大度人。
在她离开法师塔的瞬间,法师塔周身忽然冒出白光,从塔顶快速蔓延至整个塔身,带着法师塔迅速消失在原地。
主教维托在窗口望见了这一幕,以他的实力和眼力,甚至还能看清法师塔传送的方向和轨迹。
“终于走了。”
主教维托大大松了口气,不过一想日后可能还会出现一位传奇法师,主教维托就觉得心里哽得慌。
又一个传奇法师。
他有些烦躁地吩咐道“收集这次进塔的五人的所有信息。”
更烦的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阿奇柏德的传承者是哪一个,尤其是这五人都不是什么庸人。
“主教大人,”有神职人员匆匆而来,“那群法师也知道阿奇柏德的传承者出现了。”
毕竟那么大一个法师塔突然消失,法师们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主教维托脸色微变,“他们闹事了”
神职人员沉重地点头。
好在闹事的都是没什么大本事的人,真正有能耐的早就看清形势,该走的走,绝不多留。
穆清成功混入其中离开。
三年。
穆清感知到世界的历史厚度变化,距离她进入法师塔已经三年。
对穆清来说,三年研究透彻阿奇柏德毕生所学有点赶,但也只差一个尾巴没有看完,她现在也能称之为一个传奇法师了。
她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一个法阵,一团火焰慢慢爬了出来。
比之前顺畅许多。
很好,穆清很满意。
索尔曼帝国是商业之神的眷属国,全国都信奉商业之神,也是大陆第二富有的国家,第一富有的国家是财富女神的眷属国安登帝国。
两国因为两位神祗的缘故,常年打架,彼此看不顺眼。
穆清走在索尔曼帝国的城市中,满街都是做生意的,叫卖声不断,大陆三大商会也在索尔曼帝国之中。
“尊贵的女士,”爱德华商会的前台接待小姐露出八颗牙齿,“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穆清道“我想知道一些消息。”
前台小姐道“那我恐怕不能帮助您了。”她露出遗憾的神色,按下桌面一个按钮,微微俯身,“请您跟我来。”
穆清随她离开,很快有一名小姐接替了前台的位置。
小而雅致的房间内,穆清和一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这位女士,请问您想知道什么”
穆清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实际上爱德华商会的人除了笑容过分虚假,其他都还好。
“埃文帝国帝都三年来的消息。”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这个消息有点贵,一万金币。”
当年项辰抛出的十万金币都足以让一个优秀的狼人冒险者心头火热,为此疯狂,而穆清只是询问消息便花了一万,可见昂贵。
穆清直接扔过去一个戒指。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立刻拿了过来,以极专业的态度鉴赏片刻。
“足够了。”
既然对方已经付了钱,中年男人连忙联系了相关人员,将穆清所需的东西送了过来,是不算薄的一个册子。
穆清走出爱德华商会的时候,中年男人热情道“欢迎女士再次光临。”
做生意虽然赚钱,但还是不如买卖消息来的暴利,尤其是他们有皇室做靠山,几乎称得上无所顾忌,除非踢到了连索尔曼帝国也难以力敌的铁板,可这样的存在整个大陆都没有多少。
穆清找了家旅馆,翻开册子,三年时间对法师而言并不算长,有时候只是研究一个法阵,三年时间就过去了,但对于普通人而言,三年时间还是挺长的。
埃文帝国的帝都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年轻的埃文皇帝册立了一位皇后殿下,那位殿下貌美绝伦,整个帝都都没有夫人或者小姐能够匹敌。
而以往脾气暴躁的埃文皇帝在皇后殿下面前彻底成了绕指柔,让往东绝不往西的那种。皇后殿下讨厌蔷薇,埃文皇帝便在全帝国境内下令,禁止栽种蔷薇。
皇后殿下喜欢郁金香,埃文皇帝便为皇后殿下在全大陆范围内搜寻郁金香的所有品种,又请来有名的花匠,为皇后殿下精心修建了一座郁金香花园。
惹得整个大陆的女子都羡慕不已。
这是埃文帝国的第一件大事。
第二,埃文帝国洛克公爵去世,死因不明。
第三件大事,埃文皇帝对雷霆神殿不满,据说是因为他们不同意埃文皇帝娶皇后殿下。
不过爱德华商会没有让她的一万金币白花,在其中注明了商会探到的真实原因,据说是因为洛克公爵,神殿说洛克公爵是血族,埃文皇帝大怒,他的亲属中竟然有血族,而神殿疏忽没有查到,还让他在帝都生活了好几年时间。
尤其是埃文皇帝想到洛克公爵多次进宫,与他接触亲密,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因此震怒,对无所作为的雷霆神殿尤其不满。
穆清将这则消息多看了两遍,本以为留下洛克公爵能与伯爵夫人抗衡一二,没想到他那么不中用,甚至连死都被黑暗女巫当成了对付雷霆神殿的借口,实在无用。
虽然册子上没有表明,但穆清也能猜到埃文帝国皇后殿下的身份。
女巫丽芙。
除了她之外,只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将一个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了。
之前女巫丽芙的几个目标都是王国的国王,如今直接盯上了一位帝国的皇帝。
穆清继续往下看,除此外并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一些零碎小事,哪个伯爵侯爵有举办了宴会,谁家儿子与谁家女儿结了婚,谁又与谁不对付,等等。
这些事情没有太大用处,她也不需要分析帝都形势。
不过她的确打算要回去了。
去帮克劳蒂娅解决仇人。
埃文帝国。
马尔斯伯爵府外停下一辆马车,女仆动作轻柔地扶下伯爵夫人。
“妈妈”
杰西卡在花园画画,听到脚步声,扭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妈妈是刚从皇宫回来吗”
“是的,杰西卡,”伯爵夫人温柔道“请让妈妈先去换一件衣服,再来陪伴我们美丽的杰西卡。”
杰西卡本来在想,陡然听到美丽两个字,不禁捂住脸,闷声闷气道“妈妈,你见过了皇后殿下,还能对着我说出美丽吗”
“当然,”伯爵夫人摸了摸杰西卡的脑袋,“皇后殿下当然很美,但我们杰西卡也是美丽的。”
杰西卡撅起嘴,并没有被安慰到,皇后殿下简直是埃文帝国帝都所有女性的噩梦,更难办的是,这个噩梦她们还动不得,因为她有尊贵至高无上的埃文皇帝保护。
“唉。”
杰西卡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世界上要有皇后那样美丽的人呢”
即便她是一个女人,也无法否认皇后殿下的美丽。
“伯爵夫人夫人”
管家的大喊声隐隐传来,杰西卡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管家如此失态。
伯爵夫人很快从主楼中走出,她换了身衣裙,但发型还没有打理好,有些不悦,安抚杰西卡道“好孩子,妈妈去看看。”
但迟了一步。
管家的喊声传入花园“克劳蒂娅回来了”
“克劳蒂娅”
伯爵夫人停下脚步,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杰西卡皱起眉,愤怒站起来,“她怎么还敢回来”
当初因为她逃掉了,杰西卡不得不嫁给洛克公爵,并且险些死在他手里,这让杰西卡对克劳蒂娅如何不恨。
“妈妈”
杰西卡看向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微微皱眉,思及皇宫里的皇后殿下,点了点头,“杰西卡,和妈妈一起去接克劳蒂娅吧,看看她为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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