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澄眸光微凝, 眼底越发浮起一层疑惑和狐疑, “母后为何要一直拦着朕”
太后美眸中异彩连连, 最后化为一道凝重的叹息,“哀家只是不想让你见了脏,免得误了以后的运势前程。澄儿,死者已矣,你也该往前看呐。”
“可儿臣总不能让阿桐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去了。”顾之澄仍在倔强地咬着唇, 不愿让步。
太后微微一顿,语气渐渐转重, “什么叫不明不白地去了阿桐的尸首已让太医查探过,说是中了一种慢性毒, 且那毒发作之后,容易腐蚀尸首极其身旁一切,所以哀家便赶着让人将阿桐的尸首殓走了送去宫外,免得造成更大的伤害。如今那下毒之人也已经寻到,一切都已水落石出。”
顾之澄一怔, 没想到阿桐的尸身竟然已经不在宫里了。
从她听到消息再赶来阿桐的宫里, 也不过只与陆寒多说了几句话,没料到这件事就已经被处理得如此干净,这让她心底越发疑惑起来。
她按捺住神情, 并没抱多大希望的问道“母后,那下毒的人, 可说出了幕后主使”
太后轻叹一口气, 美眸里溢出几缕无奈, “追查到那下毒的宫女后,她很快便畏罪自杀了,什么都没查到。”
“”顾之澄掐了掐自个儿的掌心,小声道,“从阿桐毒发身亡到这件事水落石出,似乎也太快了一些,一切就如同安排好的一般,而安排这些的人正好是”
她故意用太后能清楚听到的声音说着话,视线也慢慢落到了太后的身上。
太后原本敛着淡淡愁容的神色顿时一凛,透出些许的冷意寒芒来,“澄儿,你这是在怀疑你的母后”
顾之澄暗暗抚了抚袖口上的龙纹玉爪,见到太后一脸怒容仿佛呼吸有些急促,用看不孝子般的眼神看着她。
她只能低头道“儿臣不敢,母后误会了。只是儿臣想知道,这件事母后可听闻过风声”
“若是知道风声,哀家怎可能坐视不理,任由着摄政王就这样派人毒害阿桐”太后冷哼一声,目视前方,没有半分心虚之色。
“可是”顾之澄转了转眸子,原本眼眶的微红已褪去,如今全是冷静与理智的思考,“可是摄政王有何动机,要对阿桐下手”
太后按了按眉心,露出些倦容道“这哀家便不知道了,他那人心思深不可测,谁知道有什么理由呢”
“对了澄儿,你可莫要傻到与摄政王去对质,咱们无凭无据的,若是与他相争,也只能是以卵击石,又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事来,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那两件要办的大事办好。”
太后叮嘱了一通,才道“折腾了这么久,哀家也累了,便先回宫了。澄儿,你也早些回去处理政务吧。”
阿桐的事,仿佛就这样被轻飘飘遮掩过去,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宽阔的澄湖中,只溅起了一朵小水花,却再也无影无踪。
顾之澄回到御书房的时候,还有些心神不宁,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如今阿桐的宫殿却已是人去楼空,让她无暇伤心,只想将事情都弄清楚。
幸好陆寒还未回府,仍然端坐在紫檀木雕荷花纹炕桌前,眉眼安静。
顾之澄缓步走过去,在他旁边踱步了几圈,想着太后告诫她的话,可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与我母后,可是串通起来一同杀了阿桐”
毕竟顾之澄想想,之前无论是太后还是陆寒,提起阿桐时语气里都有不小的敌意。
陆寒抬起眸子,望进顾之澄湿漉漉的杏眸里,忽而抿唇嗤笑一声,“在陛下心里,臣就是十恶不赦,不论有什么坏事,陛下先想到的罪魁祸首,永远是臣。”
“”顾之澄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垂下眼帘,纤长的羽睫遮住了她眸底的一丝不安与内疚。
陆寒紧接着继续说道“就连阿桐这件事,陛下听闻消息的第一反应,便以为是臣动的手。如今陛下亲自前去查探了一番,明明心底已经隐约明白到底是谁动的手,却又仍然还要怀疑臣也联手了一通。”
“总之陛下是觉得,任何丧尽天良的坏事都要与臣沾边,是么”陆寒瞳眸微缩,幽幽的眸光落在顾之澄身上。
顾之澄心虚地不敢与他对视,但仿佛已经明白她似乎错怪陆寒了。
陆寒眸中的失落与痛色,让她有些内疚。
“这件事是朕不对。”顾之澄倒是勇于承认错误,只垂首问道,“是朕不分青红皂白先错怪了你,只是朕太过在意阿桐,所以一时着急了些。”
陆寒神色稍缓,但仍然是化不开的数九寒冰,只淡声道“陛下应当明白,阿桐身上流的是我陆家的血,无论如何,臣也不会杀她。”
尽管他已经嫉妒阿桐,嫉妒得快要发疯。
顾之澄杏眸里满是黯淡的光,木然钝重地坐回了椅子上,不知在看着何处发呆一般说道“是朕害了阿桐若是朕能早些发现母后对她的杀心,将她护好,或许就不会让她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可朕偏偏还不能为她报仇。”
如何报仇
杀了自己的母后,那便是大不孝之罪。
可若是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顾之澄则更加不能忍。
既对不住阿桐,她心里那关也过不去。
顾之澄万分纠结,淡粉的唇瓣再次被咬得沁出血来,指尖用力到泛白地捏着扶手椅背,眸子里尽是满得快溢出来的痛苦之色。
陆寒眉宇间也闪过几丝挣扎之色,最终还是颔首轻声道“陛下不必如此伤心,阿桐她还活着。”
顾之澄猛然抬起头来,杏眸中又燃起了一簇小小的晶亮,眼巴巴地看着陆寒,“你说什么”
“臣早已察觉太后对阿桐的杀心,使了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将阿桐救出了宫外。”陆寒不疾不徐地说着话,眉眼镇静冷峻,“只是太后并不知阿桐还活着,也请陛下莫在太后跟前露了馅。”
顾之澄的眸子已经满是亮晶晶的细碎光芒,紧紧盯着陆寒道“是你救了阿桐。”
陆寒从未见过顾之澄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仿佛他周身满是彩虹星辰一般,让他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心头一片炽烈,嗓音绷紧着轻声应道“嗯。”
“如此,倒要多谢六叔了。”顾之澄眨了下眼,情绪大落一番后又大起,弯着眸子只为阿桐死里逃生而庆幸着,“不知六叔将阿桐送去了哪里等朕以后有空,再去瞧她。”
顾之澄倒觉得这样更好,反正她很快便要出宫了,留阿桐在宫里她反倒不放心。
如今都以为阿桐殁了,那么阿桐在宫外倒能用新的身份开启一番新生活,不必再困在这沉闷无趣的皇宫中了。
可陆寒原本脸上一闪而逝的羞赧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深若幽谭般的眉眼,似刀剑,若冰霜,掠过几抹嗤意,“陛下觉得,臣会再次亲手将阿桐送到陛下身边”
“”顾之澄眉眼微动,原本簇亮的眸光也渐渐暗了几分,“六叔这是何意”
陆寒眼底一片深意,轻飘飘地说道“阿桐既然在宫外有了新身份,前尘往事最好不再沾染。陛下也最好不要再去打扰她的新生活,您说是么”
将情敌亲手送给心上人的这种破事,陆寒犯过一次错,所以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原本阿桐一直在顾之澄身边,陆寒就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又碍于她也是陆家之后而舍不得动手。
可不成想那个拎不清的太后竟然帮了他一把,陆寒索性将计就计,将阿桐偷偷弄出了皇宫。
这样一来,可谓是一石二鸟。
既能让阿桐不再在那小东西面前晃悠吸引目光,且也能让这小东西对他生出几分感激之情,对他素来冷血无情生杀予夺的坏印象也能改观一二。
之前陆寒刻意提起阿桐,在顾之澄面前放狠话说想要杀了阿桐,也是为了今日的事铺垫。
先让顾之澄错怪他一场,再发现原来他是阿桐的救命恩人,情绪的跌宕起伏才足以在顾之澄的心底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如今看着顾之澄惭愧又心虚的神色,陆寒知道,这一步棋算是走得再好不过了。
此事就这样翻篇,虽然太后并未对阿桐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顾之澄的心底还是存了些芥蒂。
或许太后也发现顾之澄对她生了几分疏离之意,又或许她自个儿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心底也有些发慌。
两个月后,太后便自去了离澄都有半月路程的洛台山顾朝名寺祈福修行,约莫着要半年才会回宫。
如此一来,顾之澄倒觉得更好,以免她假死出宫时,太后在宫中又要掀起不小的波澜来。
她与陆寒的约定,自然是还没敢告诉太后的。
因着太后去祈福修行,顾之澄便与陆寒商量着,待她出宫以后,亲自去洛台山寻太后,再劝太后同她一起隐姓埋名的离开。
太后走后,没了约束顾之澄的人,她便更肆无忌惮无拘无束地随着陆寒出宫游玩,与陆寒的一众好友极其家眷倒是混得十分相熟。
至于和陆寒的关系,也因着阿桐这件事的关系,越发和缓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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