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遮蔽了天空几天的乌云散去,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
我坐在在一条巷子口,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绿色大衣,阳光照射过来的角度,恰好让我感受到温暖。
鼻子下是各种勾引我的食物的味道。香甜的,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带着浓厚的特制酱汁味道的的章鱼烧,甜到空气都浓稠起来的铜锣烧馅……
鼻子太灵敏了,以至于让我闻着味道,就知道他们一定好吃极了。然而现在兜里空空的我,并没有什么东西,让我去换取一份食物。
人生啊,实在是太不幸了!
既然都让我脱离了那个枯燥无味的精神病院,那么为什么不让我去尝尝那些人间美味呢?
昨天吃的那点食物已经消化殆尽,肚子空辘辘的,难受极了。
好饿啊,好想吃东西。
想吃糖炒栗子,想吃铜锣烧,想吃章鱼烧……
饥饿化作一头凶猛的野兽,哀嚎着要将整个世界吞没。完全不想再忍耐了啊……
“那个,你想吃咖喱饭吗?”
阳光被遮住,但是那个有着和太阳同样温暖的头发的大叔,在饥饿的野兽即将被释放的时候,对她伸出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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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辣的酱汁裹着劲道的米粒被送入口中,肠胃叫嚣着拒绝的话语,可是被我全部无视。
这世间,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话,但是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真好吃啊。”有好吃的,哪怕一直在刺激着脆弱不堪的肠胃,但是依旧让我感到满足。
胃里充满了食物的感觉让我一阵满足,将最后一口裹着咖喱的米饭吃完,我双手捧着热茶满足的瘫在椅子上。
直到内心饥饿的野兽露处餍足的表情,我才有余力打量身边那位带我吃咖喱饭的大叔。
他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身材消瘦,有一头暗红色的短发。脸的话,倒也是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还有一极其细长的眼睛,内勾外翘,本来应该也是一个很帅气的人。然而配上他那没刮干净的胡茬,还有无神的眼睛,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个颓废大叔。
“谢谢招待,我叫苏放。”我认真的对这位少年道谢。
虽然他看起来像个颓废大叔,但是看在他带我这个小乞丐吃饭的份上,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啊?”他好像被我的声音从自己的世界惊醒,无神的眼睛中,闪过一瞬的凌厉,然后又归位虚无。“不用谢,我叫织田作之助。”
介绍完了之后,他又稍微停顿了一下,“你吃饱了吗?”
“对于我来说,是不存在吃饱的。”我喝了一口热水说道。
在日本能够喝上一杯热水实在不容易,我十分珍惜。
织田作之助恍然,“那要再来一份咖喱吗?”
“虽然我很想,但是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你大概就要送我去医院了。”一份咖喱饭就已经让我的胃充满抗议,再来一份,它肯定要闹到我上医院,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十分的肯定的。
“这样啊……”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再问我更多。
“你为什么要带我过来吃饭?”我问出了这个我非常好奇的问题,“那个时候,你根本就是路过巷口,但是你折了回来。”
关于这一点,我十分确定,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是因为走过后想到了什么吗?
“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吃饭。”被直接了当的问出来,织田作之助也没有隐瞒。
“因为我需要,所以你就请了?”我有些诧异的看着织田作之助,所以这是什么理论?
“因为有预感到不请你吃饭的话,会发生恐怖的事情。”织田作之助老实的回答道。
“这样啊。”我了解的点了点头,我那个时候确实是不想控制身体里的野兽了。
“总之多谢款待。”喝空了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我对织田作之助感谢道。然后就准备趁天气还暖和,找个能够栖身的地方,毕竟精神病院恐怕是不会再要我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织田作之助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邀请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一起生活,这会让人觉得你别有预谋的,大叔。”我复杂的看着织田作之助,完全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
“原来你十四岁了啊!”织田作之助看起来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才十一二岁。”
“你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孩子吧?”织田作之助在我的面前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我完全做不到看着一个孩子流浪街头。虽然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但是养活我们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你现在应该也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吧?”
织田作之助的话实在是让我很想吐槽,但是……他掐住了我命根子。我确实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也确实是没地方住。
“你怎么知道我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你不怕吗?”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有病,但是这个病吧,从名字上来说,就是经常被当做骂人的词的那种。
“你里面的衣服,我之前见过,是一家精神病院的。但是我觉得你不像精神病。”
透过织田作之助的眼睛,我能够感觉到,他说的是实话。这让我感觉很舒服。
我对他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他说的话。“我也觉得我没病,所以就出来了。要知道在那种地方待的时间长了,没病的人也要有病了。”
“对。”织田作之助也点了点头,“那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他又对我伸出了手。
就像一个小时之前,我迎着光初次看到他那样。
“那你不许嫌弃我吃的多。”我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织田作之助的手要比我的大的多,手指削瘦,骨节分明,虎口还有手掌上都有厚厚的茧子。而我的呢?不仅手小,还全是肉,伸平了还能看见手背上的肉坑。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两条平行线,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重合在了一起。
也许我真的有精神病,但是我想哪怕在很久很久之后,我都会非常庆幸,握住了那只充满了厚茧的手。
跟着织田作之助回家的路途中,我看到了曾经禁锢着我的那家精神病院,成“匚”字的建筑,由中间的建筑物开始向两方燃烧,浓浓的黑烟弥漫在整个天空。
消防车和人们嘈杂的声音混成一团,我抬头看看天空,看不到太阳了。
心里有点烦躁,我抓紧了织田作的手。
“……是胃不舒服了吗?”织田作低头看向我,眼睛里是担忧的目光。
虽然刚刚就已经知道了,我和织田作根本就没有差几岁。但是他要比我高的多,我觉得他有一米八了,但是织田说他没有。
“是因为看不到太阳了。”我摇了摇头,胃疼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比起胃疼,显然是太阳更重要。
“大概是烧到了化学物品。”那么大的黑烟,织田作之助想忽视都难。
普通的火灾绝对不会有那么浓重的黑烟,除非燃烧了大量化学物品,也许是塑料制品。但是精神病院能有多少塑料制品呢?
“反正和我没关系。”我低下头,不再看织田作之助。
火灾和我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也不是织田作之助这样的好人,指望我对精神病院露出怜悯之类的表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嗯,我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很平淡,就和说要带我回家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我不懂织田作之助了。虽然我不知道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什么反应,但是……绝对不应该是这样吧?
这么想着的我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以后要一起住的话,现在应该要给你买生活用品吧?”织田作之助说着还打量了我一下,“还得给你买衣服。”
“……我没有钱。”其实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有钱的,但是这些钱都被我买吃的了。如果我身上还有钱的话,也不至于蹲巷子口了。
“我有钱。”
我觉得这个话题的好像有点不对劲,“作之助,你看我们两个,”我说着还分开从咖喱店就一直牵着的手,比划了一下我们两个的身高。
“你像不像诱拐未成年人的大叔?”
织田作之助好像被问住了,还认真的想了想,“我也是未成年。”
“好像也是?”刚刚织田作之助好像跟我说了,但是看着他的脸总是会忘了这一点。
织田作之助想要带我去买一些生活用品,只是我觉得那些生活用品似乎总不如那些食物看着有吸引力。
我在食物的货架前站了好久,玻璃瓶子里的各种果肉在金色的汁液里存放,看起来漂亮极了。
还有刚刚出锅的糖炒板栗,味道实在是好,让我一步都不想离开。
“先去买生活用品,一会回来买。”织田作之助大概是知道我的想法了。
“我觉得我不需要什么生活用品。”我只需要食物就够了。
“可是吃那么多甜食的话,你会蛀牙的。”织田作之助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而且你还是个孩子。”
“……你说的对,已经没有牙让我换了。”我沉默了一会说道。
织田作之助成功的说服了我,我在生活用品区里,选择了最简单的牙刷牙杯毛巾以及一些别的小东西,然后拉着织田作之助重新回到了食品区。
“我想要吃糖炒板栗。”我拉着织田作的风衣说道。
“还有吗?”织田作之助取了一份包装好的板栗,纸袋里的香味,刺激着我唾液的分泌。
“水果罐头!”橘子的罐头颜色漂亮极了,不像是橘黄色,更像是金黄色。我觉得吃完罐头之后,我也会把玻璃罐留下来,用来纪念这么漂亮的水果罐头。
“我还要糖果!要整整一罐!”我闻到了糖果的味道,那味道实在是太美好了,我看着织田作之助迫不及待的说出这句话。
我之前是在精神病院生活的,原来我每天能有十块糖果,还是国外进口的,结果后来就越来越少……这让我想起来就非常生气。
织田作之助拿下来水果罐头之后,低头看了看我,然后叹了一口气,“阿放,我说过一起生活,就不会因为你吃的多抛下你不管的。”
“……我不是没有安全感,我只是吃的多。”我很认真的看着织田作之助,试图用自己的大眼睛告诉他,是他想多了。
我并不是在用吃的多来试探织田作之助,也并不在意他会不会因为我吃的多就抛弃我。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吃东西而已,吃东西的时候,胃渐渐地充实起来的感觉,会让我觉得异常的幸福。
“好吧,你还想要什么吗?”织田作之助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真诚,妥协一般的说道。
“……应该够了?”去往收银台的途中,织田作之助又给我拿了一盒糖果,包装盒里的糖果纸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对于我的回答,织田作之助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买了两盒猪排饭,最后一起拿到收银台结账。
我歪头看着织田作之助拿出钱包结账,想着他曾经说过自己现在还在打零工,思考着他会不会养不起我。
会这么思考并不是我把织田作之助当长期饭票不想工作了,而是……没人会想要雇佣一个精神病患者。而且另外一方面来说,我也实在是不知道,我明天会不会就分裂出另外一种全新的人格了。
只是这么想来的话,和我把织田作之助当成长期饭票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作之助,你平时都打什么工啊?”这件事我决定我还是问一下织田作之助比较好,毕竟我以前都没有怎么出来过精神病院。
“都是一些很零碎的工作。”织田作之助提着两个大的食品袋,里面大多数都是我的东西,
“那我能不能干?”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既然都出了精神病院,还是要有一份收入来源。反正就我现在这样,谁都不能说我有病。
“应该不行,你这样的女孩子大概会直接被卖了。”织田作之助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我会养活我们两个的,之前有人介绍了我一份工作,虽然有些危险,不过待遇很好。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送你去上学了。”
我感觉的到,织田作之助说这句话的时候,对待未来,是有着期望的。只是对于我来说的话……“我不想去上学,他们教的那些我都会。”
他们没教的,说不准我也会。
听到我的话,织田作之助有些惊讶,“原来你们精神病院还教你识字。”
我觉得织田作之助脑回路有点清奇,“没有精神病院会教小孩子识字,作之助。而我,天生的,就会!”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这会有些激动,可能是织田作之助说要送我去医院有些刺激我,“我不止会识字,我还会写诗,会写文章!”
无论我分裂出多少种人格,只有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都是和吃饭喝水一样,是最简单的事情。
“会写文章吗?好厉害!”织田作之助真心的感叹道。
“这有什么难的?”对于织田作之助的表情,我十分受用。“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写文章,不过画就不用想了!”
没有经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我甚至还有些惊奇,我原来还会画画吗?
“那你真的太厉害了。”织田作之助这下有了一些比较明显的表情,“家里有纸和笔,你可以写一些你想写的东西。”
“然后你可以拿去报社发表?”我觉得这是一个挣钱的办法,虽然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分裂出多少种人格,但是至少不管是那种人格,我都是会写东西的。
至于我写的东西会不会被发表……这还用想吗?除非那些报社的人眼睛瞎了,才会忽视我。
“我可以拿去试一试。”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说道。
“那你要给我买很多糖。”我抱着糖罐子说道。织田作之助领着两大袋东西,唯有糖罐子在我这里。“糖是灵感来源。”
“如果你不能蛀牙的话。”织田作之助似乎是同意了我的要求,并且也提出了他的要求。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小路上,我踩在织田作之助的影子,迎着斜阳到了织田作的住处。那是一栋看起来就已经很古老的公寓,公寓下杂草重生,墙上的砖块斑驳不堪,总之就是很破旧。
我跟着织田作之助上楼,楼道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还时不时的闪烁一下,看着颇有几分鬼故事的感觉。
我数着楼梯,大概到了三楼的位置,织田作之助让我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正如织田作之助所说的一样,这是一间比较小的单身公寓。里面大概也就三四十平的样子,有卫浴和一间特别小的厨房,卧室和客厅在一起,床在窗户旁边,对面是一个大大的衣柜。
剩下的空间则是被一张大大的桌子和一个小沙发占据,桌子上和织田作之助说的一样,有一些纸和笔。
房间虽然小,不过我们两个人住,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我并不是一个对生活环境挑剔的人,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就满足了。
织田作之助将买的食物放进冰箱里,生活用品也都拆开来放到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我就抱着自己的糖罐子,看着他忙碌,偶尔再从桌子上装着板栗的袋子里掏出来一两颗板栗,剥开来吃。我对住的不挑剔,食物除非特别难吃,我也不挑,只是嘴巴闲不住。
房间里勉强还算整洁,但是到底是单身男人住的地方,大概是考虑到我是个女孩子,织田作之助还是尽心尽力的打算整理一下。整理之前呢,他就把我按在那张桌子旁的椅子上,让我自己玩。
我觉得织田作之助把我当小孩子了,不过考虑到他刚刚给我买了那么多好吃的,我并没有和他计较。
“我觉得我应该能写点什么……”看着桌子上的纸和笔,我这么对织田作之助说道。
写作对于我来说,大概是融入骨血的习惯。我写作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要思考我要写什么,有什么意义之类的。大部分时间,我的思维都比较扩散,随便想到哪里,都可以写首小诗,又或者是一篇文章的开头。
像我今天被织田作之助捡到,我就联想到了一个爱情故事。看我和织田作之助的样子,大概是萝莉和大叔的故事?
应该也算不上吧?毕竟我和织田作之助年龄没差几岁,我们两个还都是未成年人呢。这样的话,那大概就是青梅竹马的孤儿一起讨生活的故事了。
思维很顺,我一边伸手吃个糖,一边拿笔在纸上把自己的思路给记下来,再另外一只手拿个栗子。
在手边被我吃了一小堆糖纸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让我拿糖的手都停了下来。
这个问题十分严重,让我不得不放弃思考,然后跑到织田作之助的身边,向他寻求解答。
“作之助作之助,你说我们一起住的话,有了小宝宝怎么办?”我听精神病院的护士小姐说过,男人和女人住在一起的话,是会有小宝宝的。
但是织田作之助养我都好想很困难的样子,万一有了小宝宝怎么办?
织田作之助听到我的话,明显呆滞了一会,然后很认真的告诉我,“只是在一起睡觉,是不会有小宝宝的。”
“……还要交「媾对吧?”我歪头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对,“也不对,我听说有人三年都没有回家,他媳妇还怀孕了!”
“那可能不是他的孩子。”织田作之助回答道。
“……所以大禹是被他媳妇带绿帽了吗?”我若有所思,怪不得一直都是禅位制到大禹这里就变成了世袭制……也不对啊,大禹到底有没有儿子?
我觉得我现在一定是一脸懵逼,然而不管我怎么理,“总之交「媾不是必要条件吧?”
“是的,除了交「媾之外,还可以利用一些生物手段,以现在的科学手段都是可以做到。”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那以前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不是亲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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