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扶澜几乎是来不及反应,便猛地一把推开了抱着他的姬长渊,然后整个人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姬长渊也没料到扶澜会突然这么翻脸,竟是被扶澜一下子推得撞在了一旁的瓷枕上——
他伤势本就没有痊愈,这么一撞,脑中一阵闷痛,耳朵都嗡嗡作响,等他勉强爬起身,想要再去找扶澜的时候,扶澜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姬长渊:……
闭了闭眼,姬长渊没有喊任何宫人,只是攥紧了手底下的床褥,手指都攥得微微泛白。
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惹得阿青突然这么生气?
·
扶澜逃离紫微宫的时候,还勉强保留了最后一丝清醒。
所以,他是从小门出来的。
这个小门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扶澜出来的时候,也没人看见他。
扶澜神不守舍地回到了素问台。
由于百解仙君临走前早就吩咐过下人,所以那些下人见到扶澜的模样,也不敢多问。
一头倒在倒在百解仙君的床上,扶澜嗅着房间里点燃的安魂香,就放任自己,将自己彻底溺在了那床柔软的被褥里。
过了许久,他才茫然睁开眼,突突狂跳的一颗心,终于勉强安静了下来。
看着头顶淡青色的床帐,扶澜用手遮着额头,缓缓露出一丝苦笑。
他终于知道,姬长渊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囚禁他,还不给他一点理由。
原来那夜的事,不是他的梦。
那个一直安慰他的人,也不是姬钧天,而是……姬长渊。
天知道,扶澜那天晚上到底情不自禁暴露了多少丑态……
天知道,他又在姬长渊面前说了多少姬钧天的坏话……
扶澜此刻深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想:不管是谁,知道自己一直爱重的师尊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所遐想,还像个怨妇一样纠缠不清的时候,都会觉得恶心吧……
更别说……扶澜当初为了让姬长渊相信他,还告诉姬长渊,自己同他的母亲也是好友。
头痛……
扶澜先前之所以一直想让姬长渊登位,也是不希望姬钧天这么一个冷血薄情,满心利用他人的天帝重掌大权。
但姬长渊在经过了那夜之后,又会怎么想?
只怕是觉得他得不到姬钧天,就恼羞成怒,撺掇父子反目吧?
难怪姬长渊先前跟姬钧天联系如此密切,难怪姬长渊自成人礼之后便对他有所疏远……
只怕那些断袖跟觊觎太子的传闻也是姬长渊放出去的……
原来这一切早有端倪,只是他扶澜自己,太过大意,没看出来罢了。
闭上眼,扶澜觉得自己现在掉进了一个陷阱里,四面都是尖刺,根本就没办法走出去。
原本扶澜还想着等救出成瑛和云凡再走,可现在他才意识到,从头到尾,姬长渊针对的人,都只是他。
微微打了个寒颤,扶澜忍不住就掏出了灵讯,跟百解仙君联系。
扶澜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灵讯亮起,闪烁了好一会,百解仙君那边才有消息。
但第一句话就是:“扶澜我被困住了。”
扶澜:???
随后扶澜便猛地坐了起身,也来不及说自己的事,就焦急道:“你没事吧?”
百解仙君沉默了片刻,低声叹了口气:“人倒是没事,就是被一只鲛人王给抓住了,他现在天天逼我弹琴给他听,我一时半会根本脱不了身。”
扶澜:……
扶澜皱眉:“你连一只鲛人王都打不过?”
百解仙君:。
过了片刻,他才隐忍着怒道:“这家伙能看穿人心,还能织造幻境,每次我想走,他就会把我迷晕了抓回去,就这么两天,我已经被抓回来二十三次了!”
扶澜:……
最终扶澜按着额头,怜悯道:“那百解你自己保重……”
百解仙君沉吟了一会,道:“不过你也别着急,我这还有个解毒的法子,要是你真的不得已,就先用了吧。”
扶澜怔了一下,忙问:“什么法子?”
百解仙君:“用双修之法可以把毒过到另外的人身上,天牢里那么多死囚,你随便抓两个过去给姬长渊解毒不就行了?”
扶澜:???
百解仙君又道:“我药柜里除了昏睡散还有百日醉,你若是怕到时候跑不掉,给姬长渊下一剂就是。”
扶澜:。
这法子虽然有点损,但好像……是个好法子?
就在扶澜准备跟百解仙君道谢的时候,百解仙君又低低骂了一声:“靠,那鲛人王又回来了,不说了。”
扶澜微微一怔,手中的灵讯便已经暗了下去。
他这会捏着灵讯,沉默了许久,便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去了天牢。
拿着百解仙君的通行令牌,扶澜去了天牢。
扶澜出现的时候,天牢几个狱卒正在聚众打牌,一见到扶澜,他们脸色骤变,都吓了一跳。
扶澜不动声色亮出了百解仙君的令牌:“百解仙君让我来提几个死囚,给陛下试药。”
狱卒愣了一下,微微松了口气,就把扶澜领了进去。
毕竟扶澜现在虽然被废黜了身份,但修为还在,新帝又未明确给扶澜降罪,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妄自得罪扶澜。
扶澜进了天牢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死囚,而是留了心,想去看看他的两个亲卫成瑛和云凡。
可把天牢一圈都走完了,扶澜却并未见到成瑛和云凡二人。
这会他眸色一沉,忍不住就问跟上来的狱卒:“成瑛和云凡关在哪了?为什么他们不在这里?”
那狱卒先是愣了愣,随后就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那二位啊,前两日就被陛下放出天牢,派到藏书阁去整理天书了。”
扶澜闻言,有一瞬间的怔忡。
他没料到,姬长渊居然会这么好心,把成瑛跟云凡放了?
姬长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扶澜情绪有些复杂。
不过已经知道成瑛跟云凡没事,扶澜就松了口气,这会他定了定神,不再去想旁的,就让狱卒带着他去一个个看死囚了。
可一个个将那些死囚看下来,扶澜脸色却越来越古怪了。
天牢中一大半的死囚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妖兽,对天庭早就恨之入骨,要是让他们去,一个不小心,姬长渊就得没命。
而剩下的那些……
就是曾经仙魔之战中遗留下来的,临阵脱逃的叛徒,或者魔族余孽。
魔族余孽必有异心,自然不能用。
而其中有几个叛徒听说要给新帝试药,立刻就连滚带爬跑到牢笼前,抓着栏杆,一脸谄媚:“仙君我愿意!我愿意给陛下试药!为了陛下,我万死不辞!”
扶澜看着那叛徒睁着绿豆眼,满脸油光的侥幸模样,胸口不由得就泛起一阵恶心。
而其他几个叛徒也没有长相特别周正的,不是畏缩就是痴肥,还有一个面容妖媚的男狐狸精,扶澜本来瞅着,犹豫着觉得或许可以。
但等到走近了,扶澜却差点被那男狐狸精身上的狐臭给熏死,顿时扭头就走。
就这样,一圈看下来,扶澜竟是一个死囚都没挑中。
这会他站在天牢中央,微微沉默了。
扶澜没想到,原本以为十分简单的事情,到最后居然会变得这么难。
他只想给姬长渊解毒,然后自己就借机逃走,从此两不相干。也并不想借这个机会折辱姬长渊。
可那些死囚的模样,实在是过于寒碜了,便是扶澜自己,恐怕也下不去嘴。
更别说一向清高自傲的姬长渊了……
一旁的狱卒见到扶澜沉默的样子,不由得就小声道:“仙君可挑到满意的囚犯了么?”
扶澜闻言,堪堪回过神来,随后他就皱了眉:“你这就没有长得周正些的囚犯么?”
狱卒顿时愣住了,然后他就干笑道:“这……所有的囚犯都在这了,长相这个东西,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啊?”
扶澜再次沉默了。
就在扶澜有些心烦,准备离开天牢,看能不能从别处想想法子的时候,一个娇媚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仙君想要模样周正,我可以啊,我们九尾狐可以变成任何模样~仙君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变出来呢~”
扶澜长眉微微一挑,回头看去,就见到是方才那个长相妖媚的男狐狸精在说话。
男狐狸精见扶澜看他,顿时又朝扶澜抛了几个媚眼。
扶澜:……
不过这会,扶澜回过神来,便淡淡道:“你身上的味道太浓,不合适。”
男狐狸精闻言,顿时脸上一红,接着他就啐道:“仙君真讨厌~人家这是因为时间太久没洗澡味道才重的嘛,等洗完澡,保证干干净净,什么味都没有了~”
扶澜目光一动,觉得——似乎可以?
于是扶澜就对那狱卒道:“就他吧。”
·
男狐狸精顺理成章被拴上了镣铐,带入了素问台。
扶澜在等男狐狸精沐浴的期间,心中仍是有些不安。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做法到底对不对。
万一到时姬长渊跟男狐狸精双修完了,恢复之后知道真相,对他恨之入骨,三界追杀他,怎么办?
可随即,扶澜又自嘲地一笑——他在姬长渊那,名声想必早就坏完了,只怕也不缺这一点。
而且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救姬长渊,百解仙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姬长渊身上的火毒又愈发加重。
若是再不治,可就真的性命堪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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