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当阿诺德的目光再次忍不住下意识往艾伦与狄拉格那边方向瞟过去的时候, 莱利斯主动提醒了一句。

    “我在盯着。”

    “哦。”

    兄长的保证是非常靠谱的，阿诺德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下新鲜的食材，明明该想晚餐做些什么, 他却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主人和那只黑暗精灵已经聊了好一会了, 期间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时不时还带着笑容可恶, 他好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啊

    只要回想起那个家伙对自己那么挑衅，他就是一肚子火下不去, 好想揍人

    而且对方是趁着自己和哥哥在干活, 自己去跑去和主人叙旧的行为真是太卑鄙了。

    “哥，你说他们有什么好聊的”阿诺德闷闷地说道。“这鬼地方对我而言只有不好的回忆。”

    “或许对主人而言, 这里是他和狄拉格初次相遇的地方，总会有一些值得谈论的地方。”莱利斯倒是很平静，他也下意识的继续提醒着弟弟。“我们不合适去打扰，主人现在的心情很好。”

    只要主人觉得高兴就好了，至于是谁带给他的好心情，那都无所谓。

    “哼”用力掰断了一根蔬菜, 仿佛对方此刻就在自己手里, 阿诺德咬牙切齿的道。“我只能记起他设计还让主人遭受危险的仇这次还厚着脸皮非要跟着主人, 切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下手的敢伸手就打断”

    他现在仿佛还能回想起当年的画面，艾伦失去意识倒在阿瑟怀里时, 那契约链接被切断时心脏都差点骤停的感觉。

    这辈子黑骑士绝对不想在体验第二次, 所以那时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在封魔区里使用了自己的魔力, 顶着双重的压力将散发着诅咒之气试图再度影响主人的圣剑死死压住。

    哪怕他事后也付出了让他差点疼到失控的代价，还好主人一直陪着他，和他共同渡过难熬的那段日子，阿诺德就觉得比什么都值得了。

    看到阿诺德像是孩子气般的反应，莱利斯只是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他知道自家弟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无非是主人的关注力被夺走，他又消不了之前在地下城忍耐许久火气，还被对方频频挑衅，所以借机发发牢骚。

    哪怕他的确当初想要替主人报仇来着，结果对方加入队伍的时候，阿诺德还不是一样把对方当做同伴来相处

    只要对主人有益处的同伴，他都能一视同仁的接受。

    不过别指望他和颜悦色就是了，黑骑士自认脾气不好，敢碰到他的要害那就是一点就炸，就算是干完架之后在被说教，他也愿意。

    “接下来他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在我们的视线里出现。”莱利斯提醒道。“别担心，他至少也是打从心底珍惜主人的。”

    言下之意，会伤害到主人的行为狄拉格也是绝对不会做的。

    无非是在其他方面上，对方不但有所图谋，可能还会别有用心。

    主人对信任之人没有任何防备和顾虑的习惯，才将会是他们所需要注意的最大问题。

    “啧，我知道。”随口应了一声，阿诺德强迫压下自己胡思乱想的心情，决定赶快先把晚餐解决，这样晚上就有空去主人的身边，不给那家伙更多私人相处的机会。

    黑骑士开始在食材里挑挑拣拣，很快就选择出来合适的搭配。

    但莱利斯却发现他选择的，嗯好像大部分是狄拉格讨厌吃的

    对于同伴的饮食习惯，骑士长虽然也有记忆一些特别注意的地方，其他倒是没有阿诺德那么清晰，却也不会差多少。

    但看到自家弟弟做出这种孩子气的行为，还是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了。”察觉到兄长那情绪明显的视线，黑骑士轻哼一声，特别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就小心眼不行吗”

    莱利斯抿了抿唇，没有表达什么回应，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盖不住。

    虽然是故意给对方制造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膈应，但能够记住队伍里每一个同伴的喜好，这也是阿诺德的特长啊。

    作为全队的主厨，他总是会下意识留意到每个同伴饮食习惯与口味，所以不管什么种族他都摸索出了一套独特的烹饪技巧，这让队伍里嘴巴最挑剔的人也没话可说。

    因为这是艾伦曾经交代给阿诺德的事情，所以无论是什么微不足道、亦或者是平常的工作，他都会全心全意的去做好。

    不过是偶尔用一下特权，那也是他的应该的。

    “我真想早一点离开这里。”阿诺德小声嘀咕了一句。“越早到精灵城越好。”

    黑暗精灵和光明精灵曾经是势不两立，现在就算有所缓合，也是会尽量避开对方。所以到了芬兰的话，按照精灵术士的性格，他绝对会找理由回避一段时间的。

    只不过枯枝森林所覆盖的区域过大，交通要口又盘织交错，如果不是熟悉这里各处通道的人领路，一旦进入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才能够出去。

    上次他们进来是依靠珀尔与森林沟通来进行领路，而现在虽然有狄拉格带路，但也要几天的时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现在我们始终处于狄拉格的势力范围内，这里是他的主场。”就算对方故意要拖延，他们也是暂时没办法应对，所以莱利斯温和地安抚道。“而且我们以后需要忍受他的时候还会更长，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总会习惯的。”

    闻言，阿诺德僵直了，他有些无语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兄长。

    “喂，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听起来反而更加觉得无法忍受了啊

    “嗯”莱利斯疑惑地看了回去，他说错了什么吗

    “哎，算了。”

    阿诺德叹息，他知道某些时候，他的兄长由于过于习惯忍耐了，这都快憋得快成圣人了吧。

    所以哪怕是明显是合理的情绪发泄，他也可能当做合理的自我调整适应，才总是被说是老好人，好到根本没脾气。

    反正自己就是个俗人，就是做不到视若无睹。

    黑骑士忍不住又朝着那边的方向瞄了一眼，却意外捕捉到了狄拉格所泄露一丝真实。

    那家伙眉宇间无意间流露的温柔简直害他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太恶心了

    更何况，精灵术士那种陷入回忆中带着渴望的表情，怎么看都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主人就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应吗

    还是主人觉得，和那个家伙一起聊天，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比和他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还要高兴

    阿诺德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好些有点不太对劲，虽然曾经他也对这些同伴缠着主人的画面很不爽，却没有像现在这么烦躁又不安。

    是因为他的心情改变了

    无论如何，所珍视的主人正在被其他人窥视着，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爬上了心头，让他烦躁的不得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真的想上去把那个家伙从主人的身边拉开，不准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主人

    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可以让他去阻止主人和狄拉格接触。

    意识到这点，黑骑士猛地低头，用力磨着牙，索性开始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他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在完成手上的工作，像是泄愤一样剁碎了食材，然后又一股脑丢进锅里，想着这就是那个混蛋，剁了煮了

    哦，对了，那个家伙他不习惯吃辣。

    脑海里想起了这个信息，阿诺德毫不犹豫的将半瓶香辣料倒进去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也一样讨厌。

    反正主人和哥哥都不挑食，他就无所谓了，大不了一起遭罪

    来啊，互相伤害

    看着自家弟弟那试图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径，让原本刚刚被感应到对方情绪极度起伏不稳的莱利斯还在担心该怎么去安抚对方才好，就被他的一顿操作弄得哭笑不得。

    但他却没有制止，阿诺德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该快，而且他擅长在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发泄他的不满。

    这样的行为并不会带来太多的过激反应，可以说是另一种舒缓的手段，所以大部分莱利斯都是放任自如的。

    他的弟弟真的成熟了很多。

    要是原来的话，大概阿诺德人已经过去先约架再说了，现在却开始愿意去考虑主人的心情一再让自己忍耐。

    莱利斯很清楚阿诺德的本性始终没有变过。

    他所珍视的存在，就会不顾一切的去保护，哪怕让自己遍体鳞伤，都舍不得让他有任何的磕着碰着，至死不渝。

    至于晚餐，主人从来都不挑食，那其他人也不应该挑食。

    毕竟谁掌厨，谁才有资格拥有发言权，不是吗

    骑士长也继续帮着自家弟弟打着下手，注意力却始终未有离开暗中观察的地方。

    艾伦始终不能忘记他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眼神，冷寂又孤高。

    如果说珀尔像是雪山，春暖还能够有幸看到化雪的场景，那么狄拉格就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海底，仿佛永远也照不进一丝光。

    但现在狄拉格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像是海滩上的初阳，带着清亮而温热的风。

    艾伦想了想，说起来他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看向自己的时候，再也不是试探与戏弄，而是一种可以感受到的真实。

    “狄拉格。”

    “恩”

    “能够和你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

    “哈。”精灵术士勾了勾嘴角。“我可没有承认这种关系。”

    他想要的可不是这样关系，而是更加的亲密无间的近一步。

    为此，他可是还在努力费尽心思找机会。

    “好吧。”艾伦就当他是口是心非了，反正他这种性格能承认反而奇怪，自己能够猜到一部分心思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随你怎么说。”

    他也早习惯了这只精灵嘴上喜欢不干脆的说话方式，以及那总爱把话说一半玩悬念让你猜测的恶趣味。

    艾伦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发现不知不觉和狄拉格聊了那么久，都快夜幕了。

    他又转头看向了一句差不多将帐篷搭设好，也似乎准备夜晚用餐准备的双生子，正好和看过来的碧眸对上了。

    艾伦看到莱利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了想叫他一起过来聊天的念头，当做是回顾一下曾经同伴的交流也好。

    “莱利斯，如果不忙了就过来一起坐坐吧”

    开口呼唤了一句，艾伦主动招了招手，莱利斯就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而阿诺德看到自家兄长过去了，倒是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有哥哥在，主人的注意力总能拉回来些。

    对此狄拉格倒是不以为意，他能够和艾伦聊这么久，已经让他此刻很愉快了。

    走到艾伦身边后，莱利斯主动问了一句。“主人，我会打扰到你们吗”

    “嗯当然不会，我刚才在和狄拉格聊曾经初次见面的事情哈哈，不过说来也真是很凑巧，当时我刚好觉得队伍缺个专精的法师，他就出现了，几乎完全符合我选择队友的要求。”艾伦朝着骑士长说道。“你说是吧，莱利斯”

    “是的。”

    似乎是也回想起了那时候和主人的对话，莱利斯的神情也有些微妙。

    当初主人的三个要求，几乎在当时是不可能的找到的，哪怕运气好，能够满足其中一个就很不错了。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遇到的敌方首领竟然符合了所有的要求，而且这个发现还是艾伦他主动跟他提的。

    在艾伦恢复意识养伤的期间后，特意和莱利斯聊了聊这方面的话题，弄得当时的骑士长十分一言难尽。

    主人，那可是敌方首领，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莱利斯内心有些难以言喻的波动，但他没有打击艾伦的热情，只是表示主人好好休息，如果想要尝试说服对方考虑的话，也至少得等下次有机会碰面吧

    艾伦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索性就安心养伤，内心等待着下次和对方重逢的念头。

    虽然他差点被对方弄到重伤，但当时作为对立的双方，他认为对方只是贯彻自己的立场而已，会受伤也是他自己实力不济，预估错误，与其他人无关。

    “要不是你的身份过于特殊，当初敌我双方立场又太过绝对，我其实一直有考虑想要邀请你进入我的队伍，只可惜之后我们也一直都是对敌状态，也没有机会和你提出来。”

    艾伦像是有些惋惜的看着狄拉格，语气里像是有些感叹。

    狄拉格他的反应极佳，体力也超好，命精灵能不老不死，这还不够硬吗

    而且他似乎就是纯走魔法路线的啊这实在太难得了。

    当初还不知道对方也热衷冷兵器的艾伦很天真的幻想自己能够拥有一位纯魔法的队友。

    只可惜之后他们的立场一直都是对立的状态。

    “我不是如你所愿了么，你可是能够少数活着能指使我的人。”

    黑暗精灵的语气平静的让艾伦直摇头，很是无语。

    “你还好意思说啊”

    他是和狄拉格是历经了好一段时间的敌对，在历经多次斗争、敌对、互相算计、最终又意外合作之后。

    对方才主动愿意提出条件来加入他的队伍。

    那时候尽管艾伦知道对方是有所图，想要就近观察自己的一切，并且试探从自己身上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也没有拒绝。

    因为对艾伦来说，队伍里术士有他一个人就完全足够了。

    狄拉格的加入大大提高了队伍魔法的攻击。

    他不但是全系精通，尤其擅长黑暗魔法与元素魔法，甚至可以无咒瞬发，简直不要太好用。

    然而这样的好景并不长，还没有维持多久术士身份，当狄拉格看到身边同伴都兴奋砍砍砍的时候，作为群体输出，经常由于各种地形、环境等等因素，而不能施展大范围魔法。

    他竟然和菲里德一起被安排在了后勤上，连盗贼都能用飞镖参战，他却闲的不得了。

    这种安排很显然让地下城之主自然不满意，但他也讨厌冲上去和一些粗鲁的家伙进行近身战，所以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狄拉格直接隐身，利用暗杀解决了敌方头目，群龙无首后，队伍就干脆的结束了战斗。

    等艾伦真正意识到过来的时候，除了必要使用魔法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里他似乎也已经开始不务正业了。

    对于此情此景，艾伦虽然有些纠结，却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大家都是这种发展趋势，厚此薄彼就不太好，单独只限制他一个人吧

    反正只要能够消灭敌人，艾伦觉得同伴们选择什么攻击方式都无所谓，呃总之，大家开心就好。

    “不过你既然提起了队伍，我像是很早就想问你了。”狄拉格一挑眉，像是忍了很久样子，他毫不客气地说道。“直到现在我都很奇怪，像阿瑟那种胆小又爱哭、实力弱到那种程度，除了能吃能跑以外，一无是处的家伙是怎么进你的队伍当真是个吉祥物吗”

    艾伦知道他现在的用词已经很温和了，曾经在他眼里，阿瑟就是个废物、消耗品、没用的家伙。

    为此他不止一次哄着被他毒舌攻击到泪眼朦胧躲在自己怀里进入卑微自闭模式求安慰的阿瑟。

    好在盗贼对艾伦的信任几乎到了盲目的状态，只要艾伦说的话，他就会信。所以只要是被艾伦被鼓励了几句，那他很快就会恢复常态，这点让黑发勇者很欣慰。

    为了避免阿瑟在狄拉格的语言暴力下受到伤害，艾伦严厉的警告了对方后，精灵术士这才有所收敛，否则光靠热嘲冷讽加毒舌语言攻击，怕是一百个阿瑟都吃不消的。

    “别这么说。”艾伦义正言辞的反驳，再次点明他同伴的优点。“阿瑟他有很多擅长的地方，作为盗贼他本来就不是主要负责战斗的，他更擅长辅助和补刀，更何况无论是迷宫探索、还是开锁、搜集情报、这战场上清扫物资，这都是他的专长。”

    “这些是任何一名黑暗精灵都能做到基础。”狄拉格不以为然。

    “那不一样，我相信你的战士们都是历经了训练和考验才能够获得现在的成绩。但阿瑟一开始并不是战士，他是为了我的一直在努力去适应寻找合适自己的位置。”黑发青年神情认真的解释道。“他是我的同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念与坚持，并一直够陪我走到了最后，这就是我认为他最棒的地方。”

    阿瑟原本就不擅长战斗，他的能力都在其他特殊的地方。

    更何况他的年龄在他的种族里，还算是个未成年，战斗力不足是情有可原的。

    而且若是他单独去其他冒险小队，他是绝对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战士。

    只是艾伦的队伍里的同伴是一个比一个强，所以显得他不是那么起眼，也稍显弱势。

    但艾伦认为比起信念的坚定，阿瑟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只能说你们都过于强大了，所以显得他不是那么出众，但我认为他能够发挥自己的能力，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艾伦一直能够认清、并发挥出本身的特长，这已经就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才能了。

    许多人或许一生都无法发掘自己的优点，总认为自己忙忙碌碌的毫无特色。

    但艾伦却不这么认为，他坚信生命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奇迹。

    什么时候发挥光芒，都不会晚，只要不放弃。

    “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狄拉格的语气不愠不火，但艾伦却明显的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好。

    “对同伴的包容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莱利斯微微皱眉，他听出了对方态度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