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两点, 羽茜睡不着, 打算下楼偷点酒喝。
就看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坐在门前, 吓得心脏狂跳, 差点叫出来。
是江昀。
她把客厅灯打开, 亮光晃得她眯起眼睛,没好气地说“干嘛呢这是, 灯也不开, 面琴思过啊”
大门开着,今夜月光极亮,门口被照到的地方一片光辉。江昀解释说能看得清,就没开灯,羽茜接受了,倒了杯威士忌加冰, 把客厅灯关上, 坐到月光普照的地方。
“怎么不睡觉行了,睡不着,知道你们年轻人心思多。”羽茜晃晃杯子。
江昀无奈笑了笑, 其实是睡了一觉又醒了。想到能跟这台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有点可惜,就抓紧时间再来看看它。
毕竟这是一份有时限的礼物。
“羽茜姐也睡不着”江昀问。
“啊, 有点。”羽茜卸了妆, 五官反而有种秀丽感, 她淡淡说“恋恋这事儿, 让我想起自己来。真是人不愚蠢枉少年啊。”
江昀有点意外,他不知道羽茜以前是不是有过类似绯闻,不过想想他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羽茜没说太多,反倒和他聊起来“你很讨厌陈恋恋”
江昀已经冷静下来,摇摇头“我喝多了。”
“真心话就是讨厌。”羽茜笑起来“小帅哥话不多,内心戏不少,还不知道心里怎么编排我呢。”
江昀有点尴尬,只能盯着钢琴。
“不过你有一点让我很吃惊,”羽茜说“脾气是真好啊。”
“是吗”
羽茜又笑了笑。
“陈恋恋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年纪还小,爱嫉妒,控制不住情绪,都是很常见的。”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江昀说。
“别这么说。”羽茜眼神复杂“我也嫉妒你。但我以前更嫉妒贺征。”
江昀看向她。
影后不年轻了,卸了妆以后,眼周的皮肤已经有松弛的痕迹。
她回忆往事,声音婉婉。
“以前我跟他拍过一个电视剧,那时候我还年轻呢,二十五还是二十六的不记得了。那片子没播,别问了,总之我们相处得很不愉快。”
“他这个人,那时候比现在还不知天高地厚。对手戏,我得照着他说的演,否则就是错。一旦他觉得错,就一点不配合,或者故意压我的戏,那段时间我压力大的,整天整天掉头发,躲在被子里哭。”
羽茜微笑“我弄了个小人诅咒他不得好死,但他还是混得风生水起,压我的番位,把我挤到二号去,制片都同意了。问题是他的确有灵气。我真是太嫉妒了。全方位的嫉妒。”
“然后有一天”羽茜摇头“他突然退组了。”
“啊。”江昀意外。
“好像是他家里人拖后腿,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总之剧组换人,他消失。之前辛辛苦苦拍了三个月,都成一场空。”羽茜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扎的小人奏效了呢,把我吓死了。”
这些都是从没在资料和吃瓜贴里出现过的事,江昀自然不知道。
据羽茜说,贺征早年的经纪公司比江昀现在的差远了,就是个草台班子。经纪人给演员找资源,竟然是组队去横店外面找群演头子交钱走后门。
贺征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混到某三流电视剧男主角的位置,实力气运都不缺。
他从剧组消失,再回来已经是半年后。小公司眼界浅,任凭他做诸多保证,喝酒赔罪喝到进医院,都不肯停止向他索要高额违约金,也并不看重这个潜力股,哪怕他们公司没有任何人有像他一样的竞争力。
江昀问“他为什么还想回去有钱赔吗”
“钱他倒是不缺。”
羽茜说,贺征以前告诉他,除了那个草台班子,没有经纪公司要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总之,离开公司以后,他开始组建自己的工作室。
“之后很多事你应该知道的,都是履历上有的。走到今天不容易,他几乎都是靠自己,大概四年还是三年前吧,他终于找到机会,把前公司给买下来了。”
“啊”江昀听得入神。
羽茜看他的样子,忍俊不禁“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属于那个公司,贺征挺倔的,非要弄到手。弄到以后也不经营,转去做影视发行了。刚起步没多久,也不知道是亏是赚,大概还可以吧。”
江昀听了这么一大段,在心里慢慢消化。
“我想说的是,恋恋看你优秀,嫉妒你,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反正节目录完各奔东西。另外就是,你也别跟贺征生气,他看你轻易放弃了自己的版权,多半有点恨铁不成钢吧。”羽茜说。
“谢谢羽茜姐。”江昀知道,羽茜虽然不是特意来跟他聊天的,但能提点这些,已经远远超出她的义务,是种情分了。
他感动之余,不忘解释“但我没生他气。”
“是吗”羽茜作出惊讶的表情“我还当你半夜不睡觉,是在这儿考虑要不要砸他的琴呢”
江昀“怎么可能”
“那你脾气真好。”羽茜开玩笑般说,喝完酒,上楼睡觉了。
早上空气好,江昀闲着没事,做了顿极其精致的早饭温在锅里。
然而几个人到了时间却都没下楼。
于是他去耳房把松鼠笼子搬到了院子里,把羊羔也牵出来吹风。羊欢欢吃干草,松鼠捧捧吃栗子,安排得井井有条。
等到导演带着工作人员终于回来,就看到一整个客栈静悄悄,只有江昀一个人喂了动物,做了早饭,把客厅理得清清爽爽,抱枕套都拆出来洗过,正伴着鸟鸣声,拿着扫帚扫晒场。
“搞什么”导演出离愤怒“我就一晚上,他们怎么净欺负你当你是灰姑娘吗”
只是闲着没事干又不能弹琴扰民的江昀“”
导演这一生气就很持久,等全员都吃上早饭,他还在说教。
中心思想就是不要欺负江昀,不要看他沉默寡言就把活儿全丢给他,你们这样非常不团结友爱云云
“对了,今天最后一位真客人要来了。”导演终于说爽了,笑眯眯地宣布。
“啥”瑞秋惊呆“昨天为什么不说”
“昨天不是没定下来嘛怎么,不许人家当天订房”导演拍拍肚皮,打了个饱隔。
“不是,我们还没做准备呢几点来啊,还是夜里吗”瑞秋追问。
“下午两三点吧。别着急,这次就一个人,不需要再弄房间了。”
只要做个晚饭,任务就比较轻松了,大家纷纷缓和心情,继续吃饭。
松子烧麦,炸春卷,蜜汁猪肝,南瓜羹,烤蛋挞。
加上标配的煎蛋和沙拉,摆了满满一桌子。
吃得大家充满愧疚。
早饭吃完,贺征去外面吹风,顺便拎起扫帚帮江昀把地扫完。
捧捧在笼子里跳来跳出,发出奇怪的声音,贺征目不斜视地过去,再走回来的时候,抽了根手指饼干直接扔了进去。
江昀看到“怎么不逗他了”
贺征兴致缺缺“没什么意思了,它又出不来。”
江昀“”
这是它不配做你对手的意思吗
太阳渐渐烈了,江昀把笼子搬回耳房,羊羔牵到后院。
中午吃饭时,大家商量晚上的菜谱。
陈恋恋在摄像机前面还是相当敬业的,跟昨天判若两人,提议道“竹筒饭怎么样我们还没吃过呢”
“那下午岂不是还要去砍竹子”
“前两天好像刚砍了一堆竹筒,是吗贺老师”羽茜问。
贺征看向江昀。
“是有,”江昀点头“没用上,我收在耳房了,不知道竹筒饭是不是要新鲜的竹筒我没做过。”
瑞秋兴致勃勃“去看看吧”
然后放下筷子往耳房跑。
江昀怕他不知道在哪个箱子里,也跟过去。
然而门一开,两人傻眼了。
耳房里,靠墙摆着的松鼠笼子被啃坏了一根竹片,里面空荡荡的。
而为了通风,窗户大开,捧捧已经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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