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捏着那小块儿碎玻璃发愁。
他没做过这个, 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但想做得精致, 两三个小时的也不现实。
本来他都计划好了,打算每天晚上修会儿仙,一星期应该够。来得及就修早点,来不及就修晚点, 看心情。
这下得重新想想。
其实粘玻璃那道程序完全可以放晚上,就是切玻璃的时候, 得找贺征不在房间的时候。问题工作时间他们得拍节目,非工作时间贺征也要休息,作息怎么想怎么同步。
就算逮着空隙,比如现在, 他一人回房, 但呆不了一会儿就要下去了饿。
而且总回房也不好,看着像要罢工。
要不带到外面去
江昀还没想出解决方案来, 手机响了, 包包头喊他下来。说羽茜的弟弟也到了。
江昀把碎玻璃草草堆在桌上,心神不宁地下楼。
弟弟十二岁,个子挺高了, 到江昀胸口。一张圆脸怯生生的,名叫王羽芨。
让人可以非常顺利地推出羽茜真名大概率也姓王。
王羽芨被羽茜拉着, 挨个儿叫人, 贺征哥哥好、瑞秋哥哥好、恋恋姐姐一直到徐岫哥哥好。
江昀忽然又听一声响指, 条件反射一个激灵看向徐岫, 对方果然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朵花儿来一朵红色芍药,很大的花,递给弟弟。小男孩儿果然受宠若惊。
所以到底怎么变的。
王羽芨原本是个腼腆害羞的性格,就算被姐姐拉着也非常不自在。
可孩子到底是孩子,看着大变活花整个人像喝高了似的,声音高了八度,不断徐岫哥哥长,徐岫哥哥短,问他是不是把花藏在袖子里的,为什么没有破掉之类。
“告诉你可以,”徐岫一脸神秘“但你手里的花就会枯萎哦你确定你还要听吗”
小孩儿顿时为难,拿着芍药下意识看姐姐。
羽茜拍拍他的背,鼓励他自己拿主意,王羽芨考虑片刻,艰难说“那算了,我要我的花。”
江昀心里顿时恨铁不成钢。
太没追求了区区一朵花,哪里比得上真相啊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看什么呢这么投入”贺征忽然贴在他身后出声,离得极近,呼吸都快吹到后脑勺了。
江昀头皮一麻,压着声音回答“看你朋友怎么变的花。”
“看出来了吗”
“没有。”江昀叹了口气。
“那你还盯他那么久。”贺征冷飕飕来了一句。
这话莫名其妙的,呛得江昀眉头一皱。
他回头看了贺征一眼,又转回来,不冷不热地说“看两眼怎么了。”
“”贺征停了停,站直身体“不怎么。”
江昀酸了个够呛,是真酸。
虽然知道自己就是个只和他搭过一次戏的普通朋友,但这个节目里其他四人都和贺征不亲密,他这个普通就显得特别。
可现在,真正特别的朋友一来,马上把他比了下去。
竟然连看都不让看贺征对朋友占有欲强了点吧。
话说无论是魔术师这个职业,还是徐岫一身快腌入味儿了的香水味,骚包的打扮,都不像是不喜欢别人看的。
看来贺征很了解他的内在,又自来熟又不喜欢别人总看的朋友真的是铁哥们儿了。
当对象是痴心妄想,当朋友也排到末位,江昀感觉相当挫败。
为了防止自己再胡思乱想,江昀更加专心地干了一上午的活儿,王羽芨对魔术师简直是迷恋,动不动就缠着人要看特效。
不到十一点,午饭的准备做得差不多,江昀出去一趟,见客厅没人,不知去哪儿了,摄像也没在。
他一下想起正经事,噌噌上楼,拿个帆布包把玻璃片和玻璃刀钳子什么的工具一兜,偷偷摸摸出了院子。
四周稍稍一逛,江昀钻进竹林,顿时觉得是个好地方。
这片离房子不算远,跑步五分钟就能回去。他之前在这儿砍过竹筒,里头还有他靠过的大石头。天晴了几天,地上干燥,竹子茂密,隐蔽又清幽。
回头在这儿铺块布,坐着切玻璃,不就是传说中的“独坐幽篁里”吗。他再怎么崩小碎玻璃,也不过是委屈了竹子。
江昀想着,把帆布包往大石头底下一塞,回到客栈。
“昀昀,昀昀”徐岫叫他。
“啊”江昀回过神“什么”
“我说,晚上我们吃麻婆豆腐好吗还有鱼香茄子,宫保鸡丁”徐岫在他左边热情比划“我爱宫保鸡丁,里面的花生要炸过的”
中午这顿饭,徐岫强烈要求坐贺征和江昀中间。江昀想着他的独坐幽篁里,不在意的点头答应了,贺征也没法儿不同意。
直接成就了徐岫在他旁边疯狂点菜的局面。
贺征没好气说“还炸过的,你这么会怎么自己不做。”
“我不会啊,”徐岫理直气壮,说这话的语气颇有几分贺征的风采“我看第一期节目了,昀昀特别会做饭看着就好吃就要吃他做的,我问他就没问你,滚一边去。”
江昀“”
我也好想在镜头前自然的说滚一边去啊。江昀羡慕地想。
“好不好嘛昀昀”徐岫朝他装可怜“我很久没吃到好吃的麻婆豆腐了,给我做呗”
江昀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我做的也不一定合你口味。”
“没关系,”徐岫笑得春暖花开“你做的怎么会不好吃呢里面有满满的心意啊”
江昀打了个抖。
徐岫喋喋不休,一人之隔处,贺征满脸烦躁,对面的王羽芨战战兢兢。
这顿午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羽茜他们带着王羽芨去厨房洗碗。
江昀也跟了进去,从冰箱里取出昨天放进冷藏的冰粉冻,拿勺子挖出一块块,分到七个小碗里。然后撒上花生碎,蒲萄干,最后浇上一勺略稠的红糖水。
他一手两只碗往外端,被贺征看到,顺手接过去两个。
“红糖冰粉”贺征问“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陈恋恋买的冰粉粉,说想吃。这东西很好做,加水搅一搅放那儿就凝起来了,完全不费功夫。”江昀说。
经过一上午,王羽芨已经渐渐适应了环境,开始好奇了。
他甩了两下湿淋淋的手,跟着江昀,江昀放下碗转身,差点撞到他。
“江昀哥哥这个是什么啊”他小心又跃跃欲试地问。
“红糖冰粉,没吃过吗”江昀说“等等,给你拿勺子。”
小孩儿本能的在几人里判断出江昀脾气好,众人坐下后他还在问“哥哥,为什么冰粉是透明的啊它为什么跟果冻一样果冻也是冰粉做的吗”
江昀手一顿,拿出手机开始百度。
羽茜把弟弟摁回座位上,说“他们平时上课太忙了,一放学就补课,什么都补,要么上兴趣班学编程。这次能过来玩,给高兴坏了,什么都要问问。”
“姐姐,我真的没吃过冰粉。”王羽芨强调“我同桌也没吃过。”
“行,她没吃过。那你现在吃过了。好吃吗”
“好吃。”王羽芨说着,又嗦了一口。
瑞秋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冰粉,一脸震惊“编程小弟几岁了”
“十二岁啊。”王羽芨说。
“现在的小孩儿太难做了,”瑞秋茫然“十二岁就学编程”
“除了编程,我还有书法课,素描课,奥数课还有,金苗苗文学社。”王羽芨朝羽茜说“但文学社要结束了,妈妈说下学期学乐器。我也不知道什么乐器。”
羽茜叹了口气“素描你贺征哥哥会,乐器,江昀会钢琴,你要学吗让江昀哥哥教你。”
王羽芨想了想“我想学魔术。”
“老贺我赢了”徐岫刚顾着吃,这会儿整碗喝完,春风得意“还是我有吸引力吧魔术魅力无穷小弟弟眼光真好,今天你就是我小弟了,一会儿我教你啊。”
贺征挑眉,啧了声“江昀去,弹个琴给小弟弟听,让他看看哪个强。”
江昀“”
这怎么比怎么看都是魔术比较酷炫吧
心中有无数槽想吐,但他还是乖乖关掉研究“冰粉籽是假酸浆”等的百科页面,在钢琴前坐下。
“弹什么”江昀问。
他钢琴是后来练的野路子,实用主义,炫技曲基本不行,轻音乐倒是还可以。
不过轻音乐会不会不够炫酷
“就弹你喜欢的。”贺征看他,眼中带着点得意“没事,肯定好听。”
江昀心中陡然一跳,迅速移开视线,把头对准钢琴,做出一副端正的模样。
怎么感觉贺征像在炫耀他似的。
江昀想,我弹得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闭眼想了一会儿,抬手敲上琴键,选了一首巴赫平均律的改编曲。不难,好听,严格遵循了“我喜欢”的原则。
贺征第一次听他弹这么平静的乐曲,初时意外了一下,渐渐听进去后,客厅里谁都不再动一下,连王羽芨也聚精会神,不再到处乱看了。
三分钟过去,江昀停手,贺征十分满意,问王羽芨“江昀哥哥厉害吗”
王羽芨腼腆地点点头“厉害的。”
“那你学魔术还是学钢琴”
“”王羽芨想了想“魔术。”
贺征下午要去村里逛,和瑞秋一起,带着徐岫。临出门前脸都是黑的。
徐岫乐得快要绷不住绅士外皮,硬揽着王羽芨一起巡山,说小弟弟是他的蓝颜知己。
大晴天,客房里的床单被子都需要洗晒,羽茜和陈恋恋接手了这活儿,江昀则因为徐岫的点名,领到准备晚饭的任务。
瑞秋不是很爱跟小弟弟玩,拍江昀说“要么你跟贺老师他们去玩吧,我来洗床单,羽茜做饭。”
江昀自然是想跟贺征他们出去的,闻言犹豫一瞬。
徐岫一听,苦着脸“麻婆豆腐”
“我做饭,”江昀立刻说“你们去吧。”
倒不是为了徐岫的期待,江昀只是单纯惦记起自己扔在竹林的工具。厨房工作耗时其实不怎么长,尤其徐岫点的都是快手家常菜,摄像拍一段素材后,他可以自由半下午。
事情如他所料的顺利,拍完素材,把茄子泡上防止氧化,切切洗洗的都做完,江昀偷偷跑去后院,从木料堆上翻了出去。
过午的太阳,在竹林地里投下光斑。江昀找到自己的帆布袋,铺了条浴巾在地上,开始切玻璃,重复早上尝试了一遍的过程。
一开始总是切得裂开,或者形状不那么规整,但专注地弄了半个小时,手就渐渐熟起来。
他先把切好的长菱形瓷片在纸上拼起花来,确保一片不少,这样带回去,晚上就能往底胚上贴了。江昀想着,又一次给玻璃刀上了油,刚刚切下一道刻痕,就听见了枝叶晃动,被拂开的声音。
还有说话声。
他一慌,沾着油的玻璃刀差点怼到手上,然后急急忙忙跳起来,把浴巾一兜,连同帆布包一起,扯到大石头后面。
他怕发出声音,自己也蹲下了。
先是隐隐约约几句听不清,能辨认的第一句,江昀就听出,是徐岫在说话。
“你妈又管你要钱了你可别给。”
“嗯。”贺征烦躁“有完没完,我又不傻。”
徐岫嘲笑一声“搞得你没给过似的”
江昀立刻后悔了,他刚刚应该跑的。就算被人听到脚步声也无所谓,反正抓不住他。总好过现在不明不白听墙角内容寥寥几句,就让他不敢再听。
又想听。
“行,你知道就好,商总那边怎么样”徐岫又问。
江昀听见他们一边走,一边敲打竹子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不怎么样,跟我打太极。”贺征说“我每天装得很孙子似的,他享受得很。哪天我没联系他,还要反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事,妈的。”
“那咋办,”徐岫“你这综艺不像能吸很多新粉丝的样子,数据也不能做太假啊。”
“再说吧。”贺征道。
敲竹子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似乎是横着过去的,并没有继续往竹林深处走。江昀仍然不敢动,竖着耳朵听。
“再什么说,你筹备期还打算熬多久实在不行我拿点出来,给你凑凑。”
“用不着。”贺征沉声“我还有点资金在金玉鸿手上,大不了股权卖掉,也能凑个两千万。”
徐岫声音突然抬高“你疯了吧金玉鸿当初是承了你的恩惠才做到现在。你这么多年都没拿过分红吧,就等明年新版块起来,收益铁定翻个番啊”
“行了,我心里有数。”贺征不耐烦地打断他。
“嘿,我给你讲个笑话。”徐岫笑着说。
贺征“闭嘴。”
徐岫“这个笑话是,贺征说我心里有数”
贺征“停”
徐岫大笑“还有啊,贺征说,医生呢,快给我昀昀找医生行了不用了。不行还是来一下松鼠跑了怎么办急,在线等,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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