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捉虫)

    荣均睫毛颤动,头痛欲裂地想要睁开眼睛。

    脑中就跟放了烟花似的,就连视线都模糊。滚烫的脸蛋,疼得钻心的右腿,迷糊的脑袋,让他似醒非醒。

    视线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在他身边忙碌着。

    他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双目却只能够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看不真实。

    “妹妹,你先放着,等哥哥喂完粥吃完药,过来包扎。你力气小,包不好容易把伤药浪费了。”耳边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儿熟悉,有点儿像梦中的阿爸?也不像,阿爸的声音他怎么会忘了呢?但这声音确实跟梦中喝粥时听到的声音很像。

    是这个人吗?

    正说着,他就感觉到有人扶起了他的脑袋,一碗粥已经凑近了他的嘴唇边上,听到少年说:“这次你可别撒了,家里能分出一碗粥来不容易,苏家口粮紧张着呢。这是从大家的牙缝里省下来的。”

    荣均不作声,默默地吃着粥。说不要浪费,还是因为吃得太急,咳嗽了出来,撒了一点粥。

    “哎呀,说了别急,碗里还有,看,又撒了。”他能够听到那人说话,但就是脑袋迷糊得看不清楚。

    他很想看看,帮助他的人是谁。

    上午的时候,如果还认为那只是一场梦,现在再次尝到那碗粥,哪怕被烧得再迷糊,他也肯定了一件事情——

    真的有人在帮他。

    就是不知道,是谁?

    “哥哥,这个结怎么打?”耳边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真是萌到了心底。

    听声音,就是一个很温柔的小姑娘,是仙女吗?

    突然很想认识她,在他几乎认为所有人都讨厌他的时候,有一个人这么关心他。

    不,是两个人。还有那个少年,已经送过两次粥了。

    脑袋很沉,明明已经睁开眼睛了,却只觉得眼睛跟糊了似的,灼热的让他看不清楚视线,只模糊的看到,一个少年,旁边蹲着一个小姑娘。

    小小的,柔柔的,软软的,好可爱。

    他的嘴角无意识地微微翘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

    苏萌萌有些急,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会打结。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学会打结。一打,就容易打成死结,打活结也跟没打似的,很容易散。

    苏进才这边已经喂好了粥,并把一片发烧药给荣均喂了下去。

    发烧药有点苦,看到荣均苦着脸眼看就要吐出来,苏进才急忙给他灌了一口水。

    水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小荣均咳嗽了一声,发烧药被他含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苦味,从舌尖开始漫延,开始钻入喉咙,又进入肚子。

    好苦!

    苏萌萌拍着他的胸口,小声地说:“不哭不哭,就一片发烧药,不苦的。我都吃了,高烧马上就好了,好了就不会生病了。”

    萌萌一手抓着那个包扎的布条,一手却要去安抚小荣均,感觉很吃力。

    苏进才此时已经把发烧药给小荣均喂了下去,确定他真的咽下了肚子不会再吐出来。这才到了萌萌身边,把萌萌手边没完成的包扎工作继续完成。

    妹妹还那么小,才只有四岁,还要努力地替荣均包扎,让他心酸又觉得妹妹太善良。

    但也正是这份善良,让他更加地想要疼妹妹。

    萌萌一手安抚着荣均,眼睛却盯着哥哥在那里包扎着的手。在心里学着哥哥打结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下次再打结的时候,就不用假以哥哥的手了。

    她想自己亲自完成一次完整的包扎任务,而不是包扎一半,结果发现不行,还得哥哥给她完成下半部分的包扎工作。

    看着苏进才包扎打结动作的苏萌萌,并没有发现躺在地上的荣均已经用力地睁开了眼睛。

    荣均望过去,能够看到萌萌的半边脸,只不过因为发烧的原因,看到的这半边脸依然很模糊,很柔和,脸部轮廓晕着一圈一圈的光芒,果然像仙女一样。

    苏进才很好就包扎好,并打上了结,朝萌萌喊:“妹妹,咱们走吧,该回去了。”

    萌萌“哦”了一声,对荣均说:“我要走了哦,我会过来看你的。”

    眼看苏萌萌就要走了,荣均想要张开嘴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火烧似的,干燥得连喊出声音都好难。

    身影越走越远,他的视线里跟发了雾似的,最后终于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不要走……

    ……

    第二天,在所有人眼里他会被高烧烧死,他却奇迹般地退烧了。

    他很顽强。

    雨早就已经停了,太阳已经出来。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迎来了太阳。

    他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被打扫干净。

    他腿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了。

    包着草药,这是谁帮他包的?

    他想起了昨天发烧迷糊时看到的那两道模糊的身影,是他们吗?

    所以这一切,依然不是梦,是真的?

    昨天有人过来,不但给他送了粥,喂了高烧药,连腿上的伤都包扎好了。

    腿上的疼痛,现在已经没有知觉。

    以前他会感觉到疼痛,当时被大娘打折,他知道骨头已经断了。

    但他没有钱治伤,胡乱地用那些草药涂在伤口上,却也不见好。后来被那些孩子打了一顿,腿伤更加严重。

    发烧的原因,一半是淋了雨,又饿着肚子,另一半的原因,跟腿上的伤脱不了关系。

    他虽然还小,其实已经懂事,还比很多同龄人都来得早熟。

    知道什么情况下,他可以为自己争取一点点的福利。

    但大多数时候,自己是被人讨厌。

    村子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讨厌他。

    他没爹没妈,收养他的大伯也不管他,甚至打他。大伯恨不得他死,死了家里的房子就可以归他们了。

    荣均用力地捏着拳头,他没那么容易死。

    这房子是阿爸建的,是阿爸阿娘辛辛苦苦建起来,怎么能够平白给了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他大伯都不行。

    这是阿爸阿娘留给他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哪怕就是死,他也不会给大伯家。

    情愿送给曾经帮助过他的人,都半分不给大伯。

    荣均已经坐了起来,感觉腿上好像没有知觉了。他想要站起来,右腿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左腿在那里吃力地支撑着。

    努力了好久,扶着墙壁,结果一个踉跄,他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大家快来看!瘸子摔倒了!”耳边传来讥笑声。

    随即,更多的笑声传来。

    荣均惊惶失措地抬头,发现在他的屋子外面站了一排人,中间的就是村长的孙子苏宝财,旁边的是他的堂哥荣掀儿,还有其他的一些孩子,总共八个人。

    最大的就是苏宝财和荣掀儿,今年八岁。最小的也有五六岁了,荣均都认识,就是在河边欺负过他的那些人。

    他们怎么又来了?

    打了他还不够,还要再羞辱他吗?

    那种被羞辱的愤怒,从胸腔窜起,他冰冷地看着他们。

    “看到没有,他还瞪!他昨天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么瞪着我,被我阿娘打了一顿!你们说,他像不像一条狗?”荣掀儿指着荣均嘲笑。

    苏宝财说:“确实像条狗,还是条断了腿的狗。”

    荣均已经贴着墙角坐下,闭上眼睛,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

    苏宝财说:“荣均,想不想要自己的腿好起来?”

    荣均不吱声,也没有睁眼,拒绝被人羞辱。

    “很简单,只要你从我胯.下爬过去,我就让我爷爷帮忙,跟医生说一下,过来给你治腿。”苏宝财活像一个施恩者,高高地站着,俯视着荣均。

    荣均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他知道哪怕自己真的为了治腿,从苏宝财的胯.下钻过去,苏宝财也不会真的遵守诺言。他就是想要他,看着他出丑,就高兴。

    既然知道这种结果,他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呢?

    心里却已经牢牢地把眼前这八个人记在了心里,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

    凡是羞辱过他的人,他都不会忘,记住这些人。

    在二十年后,当锦衣还乡的荣均站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他果然遵守了当年的诺言,让他们一辈子都记得,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所该承受的结果。

    孩子天真,但不要把天真当武器,去肆意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孩子。

    天真就不天真了。

    “宝财,他不相信你!”荣掀儿说。

    苏宝财生气,“我说得是真的,只要你从我下面钻过去,我就让我爷爷过来帮你治腿!我说到做到!”

    荣均睁开了眼睛,却并没有盯向苏宝财,而是看向了他们的身后,那里出现了一个小不点。

    迎着阳光,身上像罩了薄纱似的,向这边缓缓走来。

    “你们太过分了!”

    萌萌一张脸已经气得通红,捏着头发,瞪着这些肆意欺负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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