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个苏贵妃是谁?谢家真的是因为得罪她而被全族流放的吗?!”,薛明珠跟在薛母的身后,小小声的问着。
他们已经从京师驿站出发,开始往三河驿站赶了。
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天光大白。
虽然,日头并没有升起多高,可是,薛明珠已经走得脚底板生疼了。
她不想这么早就让薛母和大哥背她,于是,就拼命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借着人小,薛明珠将队里的其它人看了个遍。
这几十口子犯人里,除了他们一家子、那个高高瘦瘦的老妇人一家子、还有谢孤舟那个远房四婶子一家是四口人之外,其余的十几人好像还有分属于三个家族。
薛明珠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被判的流放。
大家互不认识,又要面对未卜的流放之路,死气沉沉,每日里光是这几十里的徒步行走,就已经让人十分绝望了,哪还有旁的心思理会旁人。
若不是昨天那个突额妇人自曝是她们一族是因为后宫争斗,得罪了苏贵妃,所以,才会被放全族流放,薛明珠也不会知道他们一家人是因为什么才下了大狱的。
“那个苏贵妃……很厉害吗?!”
薛明珠眨着眼睛问。
薛母也知道女儿很可能是累了。
可是,她现在不能背她。
今天怕是要走上五十里了,上午必须走完通州地界。
若是现在就开始背女儿,怕是她也很难走完全程。因此,只能强忍着心疼,努务克制想要背起女儿的冲动,见女儿精神尚好,还有心思八卦,便耐心说给她听。
“苏贵妃本是扬州一个小官之女,只因长得容貌娇美,便被选上做了秀女,被赐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做了屋里人……”
啧啧……
薛明珠咋舌。
这先皇够抠的了,连个名份都不给啊。
所谓的屋里人就是通房丫头。
别问薛明珠为什么知道,因为他爹就有这么两个屋里人。
“咳咳……”,可能是因为是教导太子第一次行敦伦之礼的女人,又长得十分娇媚,所以,她在太子心中一直占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不过这话,就不方便讲给还是小豆丁的薛明珠听了。
因此,薛母清咳了一声,将这些一笔带过,直接道:“太子登基之后,大封后院,那时候除了皇后,这个女人的位份就是最高的,后来,皇帝几次大封,直接将这个小官之女封到了现在的贵妃……一直荣宠不衰……”
说到这儿,薛母又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这个女人一直被宁朝百姓称之为奸妃,不是因为她祸乱朝政,她倒是从不插手前朝政事,只是,她一直无子,所以,她也不允许别人生儿子。”
“宫中嫔妃只要是怀了男孩,总会莫名其妙的夭折。她颇有手段,当今皇上又总是护着她,由着她折腾,都一把年纪了愣是害得当今圣上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若不是她害得当今圣上一个儿子都没有,怎么会由得两个侄子瑞王和庆王世子争位,若不是因为他们争位,老爷怎么会被波及到要全家流放的地步?!
所以说,在薛母的心里第一恨提瑞王世子和庆王世子,第二恨的就是这个奸妃苏贵妃了。
“那个少年既然叫谢孤舟,又说姑姑是宫中嫔妃,那么他应该就是工部尚书谢涛之子了。谢涛有一个妹妹长得清丽出尘,是十五年的秀女,被先皇指给了太子做良媛。前几年这个谢良媛不知怎么得罪了苏贵妃,被打入了冷宫,紧接着就是谢涛一家获罪。看样子谢涛一家子都死绝了,就剩下这么个少年了……否则,也不会被远房的旁枝欺负……”
“也是怪可怜的……”
薛明珠吃了个大瓜,竟然连脚上的不适都忽略了。
我去!
原来这苏贵妃不只是谢孤舟的敌人,也是她家的敌人!
她之所以在这里辛苦磨脚底板,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可惜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她是个流放途中的小豆丁,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报仇了,只能画个圈圈诅咒她。
“这个苏贵妃到底长得多漂亮啊,竟然荣宠三十余年不衰……当今皇上够长情的啊……”
“这是真爱啊……”
“这倒是……宁朝皇室多出情种,无论男女……”
“宁朝的第一代君王执意立一个死人为后、第二代君王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第三代君王则是在心爱之人离世后,直接出家了;所以,满朝文武才对这第四代君主当今孝帝如此宽容,哪怕苏贵妃祸害得整个后宫一个男丁都没有出生,也没有以死相逼,逼孝帝杀了苏贵妃,就怕孝帝也学先帝丢下江山出家……”
“这可真是……一团乱啊……”
薛明珠双眼发直的喃喃道。
她突然发现她所穿越的这个朝代的皇室好像挺乱啊,她所学的历史知识告诉她一个荒乱怪诞的皇室它所在的朝代也不可能是一个吏治清明、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的朝代。
弄不好……会有战乱啊……
尤其是她们要去的宁安,那可是边境。
只是苦寒的话,薛明珠并不怕,可是,若是再加上战乱,薛明珠就有些慌了。
“明珠,娘来背你一会儿吧……”
薛母见薛明珠额头已经见汗,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不由得心疼。
薛明珠抬头看看太阳,只又多爬了两格的样子,薛明珠推测现在应该是上午八点钟了,从早上天不亮就开始走,一直走到现在,她大概已经走了两个小时的样子了。
她其实一点儿也走不动了,她感觉到她的脚好像都磨破皮了,血洇在白布上黏黏的,火辣辣的疼。
可是,如果现在就让薛母背,薛母今天的负担就会很重了。
薛明珠不想这么早就让薛母背,因此,固然两条腿疼得直发抖,额头冒汗,还是咬着牙摇头。
薛母虽然心疼,但是,也毫无办法。
现在才刚刚开始走,也只才走了不到四里地,若她现在就可以背明珠,剩下的四十多里地,她怕是都走不下来的。
明珠今天至少也要走上十里地才能由着她和她大哥轮流背她。
十里地啊,一想到这儿,薛母的心就拧着劲儿的疼。
薛明珠全凭着一股劲儿在强撑,连话都不愿意说了,一步步的拖着疲惫的小身子晃悠着往前走。
周围的人也是同样如此。
都曾是精贵的人儿,出马车,入坐轿,何偿受过这样的苦?!
一个个都如薛明珠这般慢吞吞的晃荡着,有一个老妇人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全凭家人在旁边的支撑,否则,早就晕过去了。
薛明珠实在走得难受,就下意识的去找谢孤舟。
嗯……
还是那么好看。
别人都是狼狈不堪,蓬头污面,唯有他依旧是整洁干净的,与众人格格不入。
他应该也是很累的。
薛明珠能感觉到他走得很缓慢,可是,他的腰背依旧笔直如松,清冷若雪。
薛明珠每当觉得走得受不了,想要人背的时候,就去看两眼谢孤舟的颜,然后,她就还能再撑一会儿,再撑不住时,就再看两眼。
也不知这条路何时是尽头……
就在薛明珠走得迷迷糊糊,连谢孤舟的颜都要拯救不了她时,她终于等到了一声宛如天籁的声音,尽管那嗓门仍是如此的粗大,可是,在薛明珠心中它比天籁还要好听──“都他妈的休息一会吧!”
至于后面的什么“都是你们这群罪臣,还得老子也得陪你们走……”云云……薛明珠都当没听见。
终于可以休息了……
呜呜……
她的腿要废了!
她的脚好疼!
“明珠,快喝口水……”,薛母将小竹筒交给薛明珠,然后,手脚麻利的帮薛明珠按摩双腿。
这一路上,若不是薛母懂得如何为双腿解乏,薛明珠的腿早就废了。
薛明珠喝了口水,这才感觉五感都回来了。
浑身又累又疼,软得像滩泥一般。
可是,还要强撑。
她好难啊……
咦……?!
那伙人在做啥?!
薛明珠虽然累得不能动弹,可是,眼珠子还可以动。
小孩子眼尖。
薛明珠一眼就看见有个犯人鬼鬼祟祟的来到一个胖差役的面前,背着身似乎给了那个胖差役什么东西,然后,那个胖差役看了看手上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菊花般灿烂的笑容,向那个犯人挥了挥手,那个犯人感激涕零的对那个胖差役鞠了一躬,然后,招呼家人一起爬上了拉粮食的那辆马车……
薛明珠认出来了,这家人就是刚才那个走得快晕过去的老妇人一家,若不是家里人撑着,那老妇人早就晕过去了。
看样子,是那老妇人实在走不动了,不知送了什么给胖差役,竟然可以坐马车。
“娘,他们可以坐马车!”
薛明珠心里火热,‘腾’的一下子坐起,拉着薛母急急的往那边指。
还可以坐马车的吗?!
不是真的让他们用两条腿量到宁安啊……
谁知薛母回头看,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怜爱的摸了摸薛明珠被汗水打湿的额发,“那怕是使了银票了……”
一听说银票,薛明珠立刻就消停了。
是她太天真了。
以为她怀里的铜板就可以买个位置呢……金瓜子她都没想要用过。
宁安苦寒,等他们到时,怕是过不了多久,天气就要冷了,要买的东西多着呢,否则,怕是连第一个冬天都过不去,这金瓜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花。
“不坐了……”
薛明珠咬着牙,小脸狰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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