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虞夷之前, 方征想了很多方案, 来安全又效率地运送子锋。最后他选择了奇肱人制作的“飞车”。当然, 这次他彻底检查过,不会像上次有炸药藏在里面了。
三图被方征留下来,继续设计农用机械推广方案。派了个奇肱族机灵的小伙子给方征“驾驶”。
在出行前一天,方征要考虑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他离开这段时间,谁来“代理”他进行最终决策。这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他优化过的制度方案,让很多问题的优先等级都有循例。一切围绕民生为核心。做出选择很简单。但这个时代没有人工智能和机械, 所以方征需要个活人来执行步骤。当然,是在九尾的监督下,
就算是这样简单的事情,祖姜那群被关押的失败者也俨然不够格,方征本来想在流云的女儿们中间找一个,但她们的条件想要释放母亲。方征去看过,流云已经时日无多, 就答应了这个请求。但继续考察下去,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个想法就搁置了。
此外,方征还提拔了一个人,当时留在奇肱族里养病的巴甸战奴焦,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了。方征看他脑筋灵活,试着让焦打打杂, 做起来还颇有效率。
没多久, 方征听说流云病逝了, 他下令以隆重规格安葬。但也抱着几分怀疑,果然没多久,方征就推测出来,居然是焦送去了掺毒的食物,提前结束了流云苟延残喘的生命。还好她的女儿们都不知道,以为母亲是病情恶化。
这个小奴隶供认不讳,但他的理由让方征脊背发寒“您想提拔流云的女儿们,可如果她们的母亲还在世,她们一定会把母亲推上那个位置。流云对祖姜非常忠诚,很可能会报复您。”
“谁给你的权力这样做。”方征已经学会了用平淡的语气释放不可行的信号,越是平静,就越是愤怒与危险。
“我只是想替您分忧。如果提前告诉您,您那么仁慈,肯定不会答应。但流云不死必成大患。”焦说。
眼界、行动力还有心志,这个焦,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方征眼神如针地盯着他,慢慢道“你曾经,为了讨好子锋,试图加害我。”
焦道“可您不计前嫌救了我。那时候我就知道,该替谁做事了。”
方征道“想要替我做事,你要先明白一点,权力是关在笼子里的。流云的事必须要惩罚。你自己选吧,一是离开这里,我可能会在路上追杀你。二是砍了自己一只手,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焦拔出刀,望着方征,“砍掉一只手,挺值。”
如果用后世的案例来类比,这个焦是以杀掉流云作为“毛遂自荐”的机会。虽然代价是一只手,但换得了从此方征的任用,不再只是打打杂跑跑腿。
方征来回渡步,最后他觉得,这是个检测制度和人治结合效果的机会。方征不认同焦手段的酷烈。但不得不说作为执行人选,对方眼光狠辣,行动力十足。再没有更合适的。
至于人品方征不会把关键押在“信任”两个字上面。
方征留下的那套制度方案,在华族小部落里运转得不错。但祖姜那么庞大,必须有一个中枢。是否能真正把代理人的权力“关在笼子里”,又能有条不紊地保证生产,成为方征离开这十来天,要考察的重要问题。而焦就是他最好的试验人选。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方征来到子锋休养的房间里。
子锋依然闭着眼睛,他心口匕首的那两条小蜥蜴也盘着在熟睡。自从给子锋分泌唾沫涎液以来,它们两只昏睡的时间就很多。
方征叫人端进来几个巨大的盛水陶罐和巨大木盆,给子锋梳洗整理。
他先给子锋洗头。子锋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下,乱糟糟的。方征还记得第一次被子锋抱着睡觉时,自己憎恨想咬死他,结果只咬了一嘴的毛发。
方征的手梳理过他的头发,让清水和祖姜这边名叫“皂花”磨成的汁水一起浸透他的头发,然后搓揉清洗。这些事情方征从不假手于人。
然后,方征又替子锋修剪了手脚指甲,他做得非常细致。子锋这心口插刀的可怜模样每每看得方征难受。他一边替子锋擦脸,一边伸手解开他的衣襟,准备给他盥身。
子锋身上的衣物已经换洗过几次,方征从祖姜国库里给他找了一套轻软贴身的丝绸穿着。柔滑的衣料从身躯上滑落,露出子锋那精实的身躯流线和饱满的成块腹肌。他的左胸膛上插着的刀匕首,周围都已经结痂。
刀口和身体接缝的地方浸着小蜥蜴的黄涎,凝固似膏。刀柄和皮肤相连的地方也没有流血,堵得严严实实,就像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一块铁。
方征把头小心翼翼贴到子锋右边没有受伤的胸膛上,能听到另一边很微弱的心脏依然在起搏的声音。方征想到每震动一下都有匕首绞在里面,那该有多痛啊,小风,我宁愿你先别醒来。
方征不知不觉流出两行眼泪滴到子锋身体上,他连忙用布绵拭去,一边把子锋小心抱起来抬到木盆里。这是祖姜一种叫“嘉木”的树所做的。树干可以长到几人合抱粗,砍下来的树桩掏成浴桶形状。
热水只淹到子锋腰部。不会接触伤口。据说浸泡热水能有助于血液循环,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子锋好过一些。
方征仔细地替子锋擦拭着身上没有受伤的皮肤。不知不觉靠近子锋被水温暖变软的身躯,把头搁在他的肩上,靠着子锋没有受伤的那一侧。
这段时间方征也累坏了,他竟然睡着了一小会儿。热水氤氲中方征醒来时发现自己搂着子锋赤裸又健美的身躯。他每次看,都会着迷地抚弄一下那结实的腹肌。这也是方征不愿意让别人来服侍子锋的私心。这具身体多诱人啊。
但忽然间,方征惊讶地发现,子锋没有知觉的身体,居然有个地方起了反应
“小风”方征颤抖问,他心里忐忑,既希望子锋醒来,又害怕这时醒来太疼。
子锋起反应的地方,是在双腿之间,那从前让方征痛苦又欢娱过的器官。
方征小心翼翼,面红耳赤地等了一会儿。子锋并没有睁开眼睛,但他身躯起伏幅度稍微大了些,手指微微屈伸着,额头浸出汗珠。
那两只小金蜥蜴也醒了过来,它们平时从来不吃东西,方征也不知道要靠什么养,它们似乎喝喝风就行了,居然还长大一点点。
方征看着扭来扭曲的两条并封小蜥蜴,脸红着诘问道“你们这两只小蛇,是不是涎液里又有那种东西了你们就不能分泌点正常的好东西吗”
小冰和小火滋滋地吐着舌头,似乎在抗议方征把它们叫做“蛇”,真奇怪,方征明明是听不懂动物语言的,却觉得它们好似在看热闹不嫌事大般说
“才不是我们的问题,明明是你让人家那什么太久了。”
方征猛地摇头,小金蜥蜴怎么可能说这种事,是自己又堕落了。
方征想安抚子锋让他平静,至少不要现在醒来。他颤抖地伸出手去抚摸子锋。在触碰到那滚烫东西时,想到子锋遭受的痛苦,心如刀绞般抱住子锋的身体。
到底该如何,才能治愈子锋身上这道伤口。方征自以为有颗坚固的心。可是一想到这个模样的子锋,他就像是婴儿,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这令他软弱、自我厌弃、浑身都是软弱的无力感。他贪恋地抱着子锋的身躯,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似乎这才能让他软弱的部分有个支点。
方征茫然又刺痛地想,我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你了
又或许,这种感情,比喜欢还要稍微深刻一点。那是方征内心从来没有被开发过的部分,就像一片长满蓢花蒲公英的柔软草地,风一吹就漫天白絮。
他把耳朵贴在子锋没有受伤的躯干上,平息着自己和对方不合时宜的欲望。虽然时机不对,但那是子锋还好好活着的有力证明,他确认了这一点,心中涌动着疲惫后的满足与平静。
在巨大的浪涌退潮间,方征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想管。只希望子锋能好起来,带着自己到一个平静没有战乱的地方。这是方征第一次产生和他少年爱人远遁天涯海角的念头。可那就像是海市蜃楼的梦境。这个时代天地皆为熔炉,哪里会有安宁美好的田园生活条件呢
方征终于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从此之后,他心中某处将永远敞开、永远孱弱与永远柔软,白天黑夜,睁眼闭眼,都不会有停息。
方征所不知道的是,子锋身躯微微颤抖着,他虽然不能醒来应答,也不能回应方征的搂抱,可是他感受得到这一切。
他感受得到,征哥哥小心翼翼照顾他,替他清理头发、指甲和擦身。
他感受得到,征哥哥亲吻他的面颊,手抚过他的胸膛和腹肌激起的细小颤栗。
他感受得到,征哥哥替他纾解其实那地方起反应,是因为他知道征哥哥就在他身边,他想要他。
他甚至感受得到如果子锋能回应,定然欣喜若狂,被巨大的幸福淹没,不顾一切把他的征哥哥给做得起不来床方征主动贴近他,用自己身体纾解他腿间的
子锋并非一无所知,心脏上插着把刀又如何呢,这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他想要从今往后都有方征如此的对待。
方征抱着子锋坐上奇肱人的飞车启程,十几头五彩鸟扑扇着翅膀升空。这架飞车下面有火筒作为动力,据说三天就能飞到虞夷境内。
地面上另外三支打听金鸾、斟寻和前巫长下落的小分队也同时出动。她们人很少,骑着祖姜的大狐狸,轻盈地跃下高山和峡谷。
方征给华族部落传讯息,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二铜牙会带着小獬廌出发,和他们在虞夷边界汇合,去东边寻找它那只失落多年的獬廌长辈。
白雪皑皑的昆仑山间,飞车行驶在云层里,把瑶城渐渐甩在身后。前方是翻涌的云海,飞车不断避让过一些高大的山体,无论是云海下方还是两侧经过的山巅,都看不清全貌,就像是未知的前路和远方。
没关系,我会看见的,方征凝望着东边,飞出云层,飞过山岗,再行驶几日,就可以进入虞夷国境,看到那棵高大的建木树。建木树在虞夷的最东岸,据说毗邻东边的大海。
传说,昆仑的龙巢空穴的成因,是因为上古时代的花隐与龙游。而曾经的巨龙顺着自西向东的滚滚大江,游入了苍茫的大海。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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