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澜是被活生生给颠醒的。
她头痛欲裂的睁开双眼,发现蒙在双眼上的布条不知何时被人摘掉。但她的双手双脚依旧被麻绳束缚,嘴里也还是塞着那团破布。吴澜眨眨眼,以此来纾解放射至眼眶的疼痛,随后她发现自己正待在一间马车里,马车的挡帘随着其行驶前后摆动,透过那不大的缝隙,吴澜隐约看到车外是崎岖的山路和亮白的阳光。
而这马车内不止她一人,还有另外三个面带惊恐,同样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的女孩们。
不过即使她们体型瘦弱,灰头土脸,吴澜依旧能看得出这几个女孩的相貌不错。
【系统:宿主你终于醒了,头还是很痛吗?我看你头上血刺呼啦怪吓人的。】
——还好···不过系统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吴澜被那团破布堵的口干舌燥,可她的双手被绑的死紧,也只能暂且忍耐下来。她勉强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尽可能让自己在这铺满了干草的马车里坐的舒服点。
可谁知她不过是动了这么一下,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便好像被刺激到了似的低声呜咽着哭了出来,她这么一哭,剩下那两个灰头土脸的女孩竟也触景生情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哭个屁哭!都给爷爷我安静点儿!!”
车外传来了一道尖细的男音,几个女孩被吓的打了个哆嗦,哭声顿时微弱下来。
【系统:宿主,我们昨天夜里就出了汉阳了。你被那几个家伙敲晕丢到牛车上之后,很快就给转移到了汉阳城南,他们几个和一个男人——哦哦就是现在牵马车的这个车夫做了笔交易,最后将你卖给他了。而且这家伙不知道怎么搞到的通行证,出城的时候官兵竟然也没有阻拦他,现在我们正往北边走,具体去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听这人和那几个人说像宿主你这么大年纪的就算被卖到妓.院也摆不上台面···不如这马车里的其他女孩貌美···】
系统的话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颇为义愤填膺的继续道。
【系统:这帮人把宿主你绑了还嫌弃你丑,这都是什么人啊!?真不要脸!】
——···这应该不是关注我丑不丑的时候吧?
吴澜感慨自己在这里的经历也真是丰富,差点被人娶了不说,这把又可能被卖进妓.院,能这么一路没少胳膊少腿的活下来也真是件庆事。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有功夫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甚至还沾着点血迹和鱼鳞,这股鱼腥味熏的她完全没心情去安慰那几个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的女孩子,毕竟她现在自身难保,怎么可能还顾得上别人?
【系统:我就是很生气嘛!】
——得了系统,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那几个人在把我卖了的时候有没有透露其他信息?
吴澜听着系统委委屈屈的话,忍不住感到一阵好笑,与此同时估计是轧到了什么石头,这马车又是剧烈的一颠,她的身子随之一歪,最后干脆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躺倒在了干草堆上保存体力。
【系统:他们没多说什么话,还挺谨慎的呢。就是要这车夫尽快把宿主你带出城。哦对了,那个大胡子还说什么现在的女人真是歹毒一类的。】
——知道了。系统我先歇一会儿,如果有什么情况那你再喊我。
袖筒暗袋里的簪子和玉佩还好好地安放在原处,同时硌着她的胳膊有些疼。看来那几人确实是着急将她卖出去,根本就没来得及搜她的身。
【系统:好的宿主~】
吴澜听罢也有自己的考量,她放松了身体无视女孩子们低声的哭泣,心里确实很怀疑清儿是那幕后黑手,但清儿怎么会知道她昨日会和白毛鬼一同参加乞巧节呢?
而且她每次外出办事的时候都格外小心,不可能会被人跟踪才对。
思来想去也没得到什么满意的结果,吴澜自觉自己能得罪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清儿,另一个则是崔夫人。
至于到底是她们二人其中的哪一个,等她从这里逃回去之后必定会查个明明白白。
不知过了多久,等马车内的温度渐渐变低,车帘外的日光淡去转为一片乌黑,这辆马车也还是没有停下。而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的几个女孩们也哭累了,各自靠在门板上酣睡。只有吴澜还清醒的很,毕竟她一整个白天都在养精神,到了夜里也就没那么困倦。
但吴澜也不会傻到现在就逃跑,且不提她的手脚都被束缚住,就说这荒郊野岭的还不知有什么野兽,没被人害死反而先被野兽吃了,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看来还是得等这马车停了之后再做打算。
歪倒在这黑漆漆的马车里,吴澜盯着不断掉着木渣碎屑的车顶,听着马蹄落于地面的踢踏声,百般无聊的想白毛鬼现在在做什么。按照往日来说,他理应在前殿内处理崔哲忠送过去的文书,嘲讽朝廷里的几位官员不长脑子,又或者在寝殿里闭目养神等待她将今日的功课送过去。
但吴澜转念一想,若是白毛鬼真的误会自己背叛他独自逃跑了,现在估计正怒火中烧恨不得把她掐死了事吧?
——···这回真的误会大了,得赶紧合计合计怎么和他解释才行。
其实吴澜并没有真正的见过白毛鬼震怒的样子,这些年来他很少对她发脾气,基本上五根手指就数的过来。就算他因为朝堂上的事发了脾气,她也尽可能的都安抚下来了,免得无辜的人被殃及丧命。但那些真正冒犯他从而惨死的人也不在少数。白毛鬼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但只要不没脑子的去犯太岁招惹他,他也不会闲的没事儿干去找人麻烦。所以说他心胸狭窄也不像,况且他对那男主角金圣烈当真是宽容的不得了。
就像是一只逗弄着死到临头却还不知情的老鼠的野猫,根本就没将其放在眼里。
这么一看,过分的自傲也是让他步向死亡的原因之一。
“······”
须臾,一块小小的碎屑飘进了她的眼睛里,吴澜侧过脸使劲儿的眨眨眼睛,直折腾到的她泪流满面才舒服了那么一点。她合上酸疼的双眼,满脑子心事的睡了过去。
···
···
“还睡什么睡,一个个跟猪似的,赶紧下车下车——”
【系统:宿主!宿主你快醒醒啦!】
粗暴的推搡和拖拽以及系统担忧的声音令吴澜忽的惊醒,她刚一睁眼,就看见一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背着光线跨进马车,那张带着刀疤的面孔看起来很是凶狠。他最先架住吴澜的胳膊将她从马车的最里端拖了出来,接着将她推下马车,使得她像是个待宰的牲畜般摔倒在地。
当然,拥有着此等待遇的也不止她一个。另外三个女孩也都被如此粗鲁的对待,其中一个蓝衣女孩甚至因为不断地挣扎而被那壮汉甩了一耳刮子,这才老实的一动都不敢动。
红肿着双眼,差点摔个狗吃屎的吴澜迅速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里早就不是之前的那条山间小路,而是一个摆放着水缸和新鲜白菜的空荡院落。
现在已然是白天,这院落周围围着一圈灰瓦平房,其中一间的屋顶有个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而北侧是一扇落锁的木门,院内零散的几棵小树间牵着一根细绳,上面挂着不少还滴着水的衣物。
不远处约摸着有三四层的古朴阁楼上却挂着不少轻软的薄纱以及红灯笼,自那楼内传来的暧昧的嬉笑声也能证明这里不是个普通的地方。
——还真是妓.院啊。
等三个女孩都被拖下马车后,吴澜才将视线放在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三人身上。
为首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几,身着紫衣红裙,衣钤连同动襟皆是粉色,同时也未佩戴加髢,她那戴着几枚金戒指的手里拿着一只长杆烟斗,正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她们四人。而这女子的左右各站着一手持长棍的大汉,那个刀疤脸的汉子就在其中。
“小六,这就是你挑的货?”
细眉长眼的女人将烟嘴递到嘴边,她的视线略过吴澜,连停都没停,最后落在了那披头散发的女孩身上,“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哎呦金妈妈,您生个啥子气哩!”
身穿褐色麻衣,车夫打扮的瘦小男人将马匹牵到一旁的树边系好,这才颠颠儿的绕了过来,一张黑黝黝的脸上挂着讨喜的笑,他搓搓手指着另一个表情瑟缩的姑娘继续道,“您瞧瞧您瞧瞧,这可都是水灵灵的年纪哩!”
那名为金妈妈的女人瞥了他一眼,最后她啧了口烟,表情略带刻薄,“将她们嘴里的东西弄出来让妈妈我听听动静。”
“哎好嘞好嘞!”
小六连连点头,赶忙蹲下身将吴澜以及其他三个女孩嘴里的破布取出,接着他推了一下吴澜的肩膀,朝着她挤眉弄眼道,“快跟妈妈说说你叫啥,年纪多大了!”
“······”
吴澜瞅了他一眼,明白这人是想叫她藏着点自己的年龄,毕竟她的这张脸看起来也不像是二十多的人,可这人贩子好像也不太聪明,这种事他自己胡编乱造一个不就得了?
于是她面色惊慌语带怯懦的回道,“我、我叫芝荷,今年二十三···”
一整天都没喝过一口水,这让吴澜本就不好听的声音更加难听了。
那小六闻言后打了个哆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就这把破嗓子你也好意思卖给妈妈我?就算是下等妓生也当不得。”
金妈妈在听到吴澜的声音之后便拧起了眉,她吐出一口烟圈而后上前一步,似乎想仔细的瞧了瞧吴澜的脸,却被她身上的鱼腥味一顶,接着厌恶的掩起了口鼻,“小六,你这从哪儿弄回来的人!臊死人了!”
“哎呦妈妈您别生气别生气——”
见买主如此,小六为了多讨点钱不亏本也顾不上吓唬吴澜了。他嬉皮笑脸的起身凑到金妈妈身边,却被一旁的冷脸壮汉一把推开,只好谄媚道,“妈妈哎,这等货色您当然看不上眼,这不是送过来给您厨房里添个打下手的吗?您再瞧瞧其他几个——”
那金妈妈翻了个白眼,满脸烦躁的绕开吴澜询问了其他三个女孩子的年龄和姓名,最后又捏了捏她们的胸和腰肢,点头满意道,“这三个姑娘倒还像模像样,至于这个——”
她转过身,绣着花的裙摆一旋带来一阵香风,看向吴澜的眼神里充满了嫌恶。
吴澜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出这老鸨并不想将她收下。事实上她也没有要待在这妓.院的打算,虽然妓.院里的环境看似混乱容易出逃,但同时卖命的打手也多,一旦她逃跑失败被抓,那么下场可能会很惨。
不过她同时暗暗记下了这三个女孩的名字和大致的相貌,心想说不定能够帮得上忙。
而金妈妈掩住口鼻刚想叫小六将这女子带走,却突然发现这女子身上穿的衣物虽脏还被勾了好几个破口,但是那布料看着却很是不错。她心里略一思量,猜测这女子的家境或许不错,若是家人找上门来她便可以狠狠地敲上一笔。金妈妈又忆起过阵子会有从清国远道而来的贵客,这厨房的人手还真不够用,便大发慈悲道,“就带她去厨房帮忙吧,给口饭吃就行。”
接着她便不再去看吴澜,而是命那冷面壮汉带小六去账房结钱,最后又叫来几个仆从将那三个女孩带走了。
一时间这院落里就剩下了吴澜和那手持木棍的刀疤脸汉子。
“······”
——···得了系统,倒霉还是我倒霉。你帮我检测一下这里出口的位置,另外我们现在正待在哪个地界?
计划落空的吴澜很是无奈,只得询问系统另寻他法。
【系统:宿主,你现在在平安道义州,这是家名为风雅阁的妓院。至于出口——唔,出口一共有两个,一个是这院落的后门,也就是宿主你们进来的地方。另一个就是这妓院的正门了,但都各有四人看守。就连围墙下好像也有人在巡逻。】
——好,我知道了。
吴澜心道不妙,这么看来她短时间内很难逃脱出去,但她必须尽快离开回到白毛鬼身边,不然后续的任务会很难成功。
正巧她手脚上的绳索也被那刀疤脸松开,她便任由对方抓着她的胳膊,不多时便被用力的推进了院落南侧的长屋里。
再次扑倒在地的吴澜瞅了眼自己被蹭掉一大块油皮的手掌,那扬起的浮尘呛得她鼻子发痒,可她还是一声不吭的缩起了肩膀,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你带她去洗洗,然后让她跟着你去厨房帮忙。”
站在门口的刀疤脸可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他面无表情的望向屋内另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少女,对方在他的注视下僵着脖子,见怪不怪的点点头。
得到答复之后,这刀疤脸虎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在木门合上之前,他又盯着趴在地上看似狼狈的女人道,“别想着逃跑,不然有你好受的。”
接着木门一合,跪在地上的吴澜听见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系统:宿主你快起来吧,那个刀疤脸走掉了!】
“你还好吗?”
还不等吴澜自己站起身,刚才那洗衣服的女孩便小跑着走了过来,这女孩在衣服上蹭了蹭湿漉漉的双手,接着满脸担忧的将吴澜扶起关切道。
“咳咳、咳咳——没、没事,”吴澜借着那女孩的臂膀站起身,同时嗅到了一股清雅的香味儿,她的目光从对方那被黑色眼罩遮住的左眼略过,接着露出一个虚弱而又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这有什么。”
戴眼罩的女孩面露同情的摇摇头,她看起也来不过十七八的模样,接着她小心的扶着吴澜走到了大通铺的尽头,指着那靠墙的床铺说道,“你以后就睡这里吧,一会儿我给你借床被子,不然晚上睡觉遭不住的。”
“好。”
吴澜点点头,显然对这潮乎乎的床铺并不在意。接着她便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跟着那女孩去了澡堂子洗浴更衣,在黑夜降临之后才勉强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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