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祖的表情有些讶异和茫然,就好像他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做似的。
但吴澜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即使是被如此对待,他的唇边甚至还带着点笑,拉开的唇线紧紧地抿在一起,略有些颤动,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你笑什么。”
吴澜的心里一梗,澎湃的厌恶立刻涌上心头,因为她竟然在这徐文祖身上隐约看到了点儿金光日的影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简直就是灾难。
“她痛苦的样子让你觉得很好笑?欺凌弱者让你觉得很有快感?”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抬眼望向了空无一人的门口。心里怕惊扰到其他的租客,吴澜便微俯下身压低了嗓音说,她摁着对方脖子的手并未放松,反而压的更重了些,“你这疯子是不是太嚣张了?”
“啊……我想‘圣允小姐’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浓墨一般的黑发向后散开,衬得他肤色冷白,但是因为缺氧而泛红的双颊却像是被抹了层浅浅的玫瑰色的汁液,透出几分诱人的色彩。徐文祖并未出手推搡压在他身上的女人,他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温和,轻而易举的掩下了深处暗藏的波涛,接着他伸手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那里有几道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疤痕。
“冷静点好吗,圣允小姐。”
他的嗓音更低了些,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如果我不冷静,明年的今天你的墓碑都落灰了。”
吴澜能感觉出徐文祖虽然还是在称呼她为‘圣允小姐’,但是语气和音调明显与之前大为不同。于是她的表情非常称职的扭曲了一瞬。她本以为这徐文祖仅仅是因为吃醋才这么针对她,但现在看来他似乎脑子有点问题。而她现在能清晰的触摸到对方颈动脉的搏动,这种触感太像韩圣妍死扣着继父脖子时的那种感觉,控制这种爆发出来的杀欲并不容易,所以她决定警告这一次之后立刻收手,“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我想我们应该达成共识了,徐.医.生。”
吴澜盯着徐文祖的双眼一字一顿警告,随后她一点点松开了勒着徐文祖脖颈的手。她注意到徐文祖一双黑沉的眼一直在看着她没有挪开,但这中间并未发生其他出乎意料的事情,吴澜很顺利的抓着筷子站起了身。
可当她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很没素质的一把丢开手里的筷子,让它们叮叮当当摔落在地后,却听到背后传来了徐文祖的声音。
“···‘圣允小姐’的力气可真大啊。”
“······”
吴澜停住脚步,但并非是因为徐文祖的缘故。她神情阴郁的用舌尖顶了一下口腔,然后望向了光线昏暗的走廊上。走廊内,两侧本应该都关着的几扇门在此刻却被人打开来。
她看到了早晨时站在她身后不知想做什么的313号房穿白汗衫的中年男人,对方鼻梁上的镜片反着光,让人辨不清真切的神情,而他的一只手依然了晨间一样被在身后。同时她还看到了316号房有智力障碍的的寸头大叔,他还是做出一副痴痴傻傻的姿态——但是他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寸头男人。
他们两个人唯一的不同可能也就是身上穿着的衬衣颜色不一样罢了。
——是双胞胎?
吴澜快速的扫了他们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了站在走廊尽头的房东大婶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问题,她感觉这房东大婶的笑容比之前还要夸张,光影的分界非常清晰,而艳红的嘴唇和花色的衬衣烘托出一股子诡异和市俗的味道。
——···是听到动静了吗?
但为什么一点儿开门的声音都没有?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不,现在奇怪的不是这个。
而是他们看到了她,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似乎在等着什么指令似的。
——难不成他们是一伙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可不太妙啊。
“啊···不过‘圣允小姐’不打算向我道歉吗?”
身后再次传来了徐文祖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吴澜敛下复杂的神情并不耐烦地侧身看了过去,便见徐文祖重新坐回了餐椅上。
不过他却坐在了她刚才坐的位置上,并且打开了她送的那瓶咖啡。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一边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一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那闲适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微笑着向她晃了晃被磕的通红的指骨,“或许我该怎么称呼你?毕竟‘圣允小姐’在你的口中是‘她’,而不是‘我’。”。
“如果你能够安分的待在该待的位置上没有越界行为,那么我很乐意向你‘道歉’。”
吴澜冷笑一声毫无诚意的说着,却只字不提称呼一事。随后她重新回到了餐桌旁,接着安然的坐在了徐文祖的对面。与此同时她听到走廊上传来房东大婶充满了和善的声音。
“哎呦哎呦,都这么晚了,大叔们都快回屋休息吧!”
大婶的话音刚落,就是几道关门的响动。
这层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字面上的安静。
见徐文祖只是微笑着盯着她看,正在思考的吴澜并不想马上就搭话,于是便直接拿起徐文祖用过的不锈钢筷子,一点也不迟疑的夹起保鲜盒里的肉片,最后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这是什么肉……?
这肉尝起来并不像牛肉,更不像她吃过的任何一种肉类,她紧皱眉头将这带着甜味的碎肉咽了下去,随后拿起一边的啤酒喝了一口,冲散了那怪异的口感。
“‘圣允小姐’感觉如何?”
而徐文祖似乎也不在意对方用了他的筷子并且喝了他的啤酒,他将罐装咖啡放下,笑意愈浓,“这可是人肉呢。”
他身体前倾将手臂搁在了餐桌上从善如流的说道,好像并不认为自己在说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
吴澜闻言一顿,接着霍的望向他,却无法从那张微笑的假面上辨别出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系统,你那资料估计有误。
她镇静的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那盒鲜红如血的肉,接着在心里呼唤系统,胃部隐隐有些不适。
不光是不适,她现在更想去洗胃。
【系统:应该不会吧···让我再翻翻!不过宿主,这徐文祖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呀。】
——···最好是这样。
“我是开玩笑的——”
见对面坐着的女人表情古怪,与昨天刚见面时的神态和语气完全不同,徐文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接着他摊开十指,让掌心朝上,“相信‘圣允小姐’也不会在意。”
“确实,就算你吃神仙肉我也管不着。”
吴澜心中有了些数,动作自然的放下了筷子,脑中思绪飞速旋转,她的声音意外的和缓下来,“说来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刚才的举动也着实有些冒犯。不过只要你不碰韩圣允,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也绝不会碍你的事。
分析了利弊的吴澜身体向后一仰,消瘦的脊背靠在了椅背上,她认为徐文祖应该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就现在来讲,尹宗佑这个人她恐怕碰不得,而且不能过多接触。
并非是因为尹宗佑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徐文祖这个人。
她回想起她同尹宗佑交谈时的情形,有点摸不清徐文祖这暧昧模糊的态度,但他给她的感官一变再变,实在是不怎么好。
所以吴澜已经有了放弃这个任务并从这里搬出去的念头了。不过就算她想搬出去也是件难事,毕竟她才刚开始上班存款还不够,况且还要供住院的母亲治病,所以想在短期内搬走并不现实。除非她能找到一份提供食宿的工作——但这可不容易。
由于系统的外挂能力被锁,所以她无法得知这一层的租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不过就冲刚才在走廊里看到的那诡异的一幕,想来有问题的可能性占比更大。
而现在她很肯定眼前的徐文祖恐怕并不只是个牙科医院的院长那么简单。
她直视对方波澜不惊的双眼,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荒唐却又不荒唐的猜测,尹宗佑在未来会成为变态杀人狂,也许与伊甸考试院的租客们脱不了干系。
虽然系统并未给出尹宗佑完整的人生履历,但就吴澜看来,尹宗佑能住在这等逼仄的考试院里,那么他的家庭条件或许不好,但他模样可爱,在学生时代想来也很受欢迎,再者在未来他还会出书,说明他还有尚佳的写作天赋。况且他会喂食流浪猫,也证明他是个本性善良的人。那么总的来说尹宗佑其实就是个普通人,他的人生不至于顺风顺水,但也不该太差才对。
可是当尹宗佑来到这考试院后,一切都变了。
吴澜曾经在某个世界中做过一段的精神科医生,所以她认为能够让‘普通的’尹宗佑彻底崩溃,放弃道德底线,用极端的手段伤害他人,极大可能是因为遭受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或在强压之下导致了精神分裂,最后暴起杀人。
那么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事情?
又或者是什么样的强压?
吴澜耐下性子仔细一想,初来时房东大婶热情的做派,在房间时那粘腻的被窥视感,313号房大叔莫名其妙的站在她的身后,316号房一对不知姓名的双胞胎,徐文祖对尹宗佑奇怪的态度,尹宗佑支支吾吾的神情……吴澜恍然,她这次太过先入为主了,先入为主的认为被杀害的租客们都是无辜的。她搁在腿上的双手一拢,抹去了手心冒出来的冷汗。
虽然还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吴澜可以确定的是,她绝对不可能为了帮助尹宗佑而冒这么大的风险。其实对于吴澜来说,感化反派自然不是出自真心。如果未知数太多,同时又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么她会以保命为主,干脆的放弃这个副本。
为什么?
因为她很有可能要面对五个精神变态。
腹背受敌,她这次怕不是掉进狼窝了。
面对徐文祖无比平和的眼神,吴澜霎时间浑身发毛,她在思考如果自己立马匿名举报,是不是能扳回一局?
但她没有证据,这才是最致命的事情。如果警察来勘察现场却一无所获,那么她将暴露无遗。
“‘圣允小姐’说笑了。”
徐文祖听罢奇怪的挑了一下眉,他的视线一移,落在了保鲜盒里新鲜的肉片上,嘴里却说着与之无关的微妙的话语,“我们可都是邻.居,互相理解是应该的。”
“而且我可是非常期待能够一直见到‘你’啊…”
徐文祖缓缓的扯开唇角,面上一派温和,但吴澜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东西在对方身上漫开,而他的话更是让她后悔不该暴露韩圣允的第二人格,这无疑让她站在了寒风烈烈的悬崖边上。吴澜的心神一凝,她状似坦然的盯住徐文祖以防他暴起,然而当他再次朝她看来时,她的视野却忽的一暗。
白炽灯灭了。
压迫感顿时如同绵密的海水一般将她吞没。
“亲爱的。”
冰冷的黑暗中,徐文祖声线温柔的补充,如同在对情人轻声呢喃,却又充斥了无尽又浓稠的恶意和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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