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吴澜出了院,出院的事她没告诉任何人,而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要求自然是被反驳了回来。
因为她的理由并不成立。
那乙女恋爱部门的管理者甚至还给她发来了一条简讯。
‘你们这群没情调的人,谈个恋爱能死是吗?’
吴澜无语的表示这真的能死,他们部门怎么不派人过来和杀人狂谈恋爱试试?她本以为自己做的任务就已经够奇葩了,结果还碰上了更奇葩的——而且她上哪儿找个人谈恋爱去?
真就以为恋爱那么好谈啊。
【系统:宿主宿主你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而且这次我主动把反派的资料库全交给总部去检索更新了,到现在都没有更新完毕……所以我暂时关闭了资料库,防止数据错乱。不过等这个休假世界结束后重新对接,下一次的数据肯定会更精准!我才不要让别的系统把你抢走!】
——……我知道了。
到现在还没更新完,那这个数据库得多庞大?
搭上计程车的吴澜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心里不由得开始犯嘀咕,她真的能攒够一百积分吗?
算了。
她心里想着的同时给司机报出了一串住址。住院的期间她已经差不多知道了这具身体的信息,不过与她所想的不同,这个朴秀雅并非出身于富贵家庭,她的家境反而非常贫穷,而存折上的那笔钱,正是双亲因意外去世后,保险公司赔付的大笔钱款。
这对于深爱着父母的朴秀雅来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而朴秀雅本人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优异,上了大学后次次都能斩获奖学金,而她的性格也热情开朗从不自卑,几乎就没让父母担心过。
按照朴秀雅原来的人生轨迹,她因为在外奔波着找工作而中暑,结果倒在小路上没人发现,最后因循环衰竭而亡。
都是可怜人啊。
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吴澜现在所处的时间段距离剧情的开始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且她根本就可以不管这些剧情。
据她的了解,那个叫李亨俊的警官在不久之后会有一个同为警官的女朋友,接着再过两年他会被自己警界的前辈一枪击中卧于病榻上长眠。直到六年后剧情开始,他将以灵魂的姿态出现在自己失忆了的且能看到鬼魂的女朋友——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身边。
总之这是一个悲伤的虐恋情深的故事,因为陪在女主角身边的会是另一个男人,而不是终将死去的李亨俊。
“······”
一个半小时后吴澜下了计程车——因为再往前的路车子实在是开不进去,于是她只好背着包顺着崎岖蜿蜒的小土路,徒步来到了朴秀雅家所在的村子里。只不过朴秀雅家的位置很偏,距离其他村民的房子足足有一千米左右。
一刻钟后,浑身是汗的吴澜伸手拍死了一只趴在她胳膊上的蚊子,她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几栋平房,感慨这贫富差距果然很大。现在已经入夜,蚊虫特别多,也因为距离其他村民家较远,所以这附近的几栋亮着灯的平房都显得格外安静。
她循着朴秀雅的记忆抬腿朝着某一栋平房走去。
然而就在她路过另一栋平房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声却从门内传来,“为什么没考第一?你为什么这么笨!你是猪吗??告诉我,这道题你为什么会做错!?”
“······”
这似乎是平常人家训斥孩子考试没考好的意思,起初吴澜还没在意,她刚想再往前走,却又听见了那女声继续道,“呀,你的脑子为什么这么笨?只拿了一个第二,你根本比不上你爸爸!”
······第二不也挺好的吗。
紧接着就是啪啪的用力抽打皮肉的声响,听着就让人浑身发痒,伴随着小孩子凄厉的哭声以及不断地求饶,那声音的女主人似乎更加生气了,“闭嘴!我叫你闭嘴!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
“······”
吴澜皱起了眉,在朴秀雅的记忆里,这家住着的是一对她上大学时搬过来的单亲母子,其余的信息自然是并不知晓。因为朴秀雅上大学后假期也很少回家,一般都利用休假时间打工赚钱补贴家用,而这对母子她也曾听父母在电话里说起过,但言语中只是说小孩子很可怜,摊上了一个家暴他的母亲云云。
起初的确有村民看不过眼上门来劝,但都被这家的女主人轰走,时间一长,村民们也就懒得再管了。
反正挨打的又不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
——系统,你帮我标记好这对母子。
【系统:好的宿主~】
吴澜脚下一转就朝着那平房的大门走去,紧接着她伸手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打人的动静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小孩的哭声还飘在空气里,显得分外可怜。不多时,刷着白漆的大门被人霍的打开,并带来一阵闷热的风。
与此同时,一位长头发的女性出现在了吴澜的眼前。
“有什么事?”
长发女性非常瘦弱,她穿着一件米色的T恤和花裙子,约摸着三十多岁,长着一张漂亮的脸,但是脸上的皱纹却有些多,同时怨怼和愤怒的情绪没有完全消下去,破坏了整张脸的协调性。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认出了她是隔壁家的女儿。
“您好,我听见您又再打孩子了。”
吴澜扫了一眼女人饱经风霜的脸,视线落在了明亮的屋子里。她一眼就看到有个小男孩只穿了一条内裤,正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断地哭泣,他赤.裸的皮肤上遍布着红肿的痕迹。而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小男孩哆哆嗦嗦的抬起了一张满是眼泪的小脸,恰好与她对视,“有什么事情其实可以好好说。”
“呀,死丫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没爹没娘的臭丫头!”
似乎还正在气头上,长发女人非常不耐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就想关门将这头戴黑色棒球帽的女孩打发走,只是她却没能如愿的将门关死,因为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正卡在门缝处,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
“······我好好跟您说话,您不想听是吗?”
一只纤细的手突然抓住了门框,那看似结实的大门竟被人直接大力拽开,在沉沉的暮色之中,长发女人看见那女孩拉下来了戴着的黑色口罩,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非要我也揍您一顿,您才能体会到您儿子现在的心情吗?”
把孩子扒光了打,一点尊严都不给他,这做妈的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不成。
吴澜很反感成年人因为自己的问题或者生活的不如意,就将怒火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那不是教育,是虐.待。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父母打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多管什么闲事?”
长发女人有些气急了,想都没想就抬手推了吴澜一把,而吴澜也任由对方推搡,她后退几步摊开手,“您这样的打可是在犯法,我随时可以报警。”
语毕她又看了那小男孩一眼,见对方能自己站起来了,虽然那身形看着有点不稳,但也稍稍放下心来,接着转身就朝着隔壁那栋平房走去。
“呀臭丫头你给我站住,你威胁谁呢?!”
女人暴躁的叫骂在身后响起,吴澜没有理会,而是径自从背包中取出钥匙,开了大门走进了屋内。
——她如果再打那孩子打的那么狠,系统你就跟我报备一下。
虽然她来这个世界是休假的,但也不介意帮忙处理一些问题。
【系统:好哒宿主!】
关上房门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吴澜走进了这间漆黑带着些潮湿气味的屋子,在开灯之后,她发现这虽然是个平房,但是面积倒是很大,而且处处都流淌着生活的气息,同时该有的也都有。
简单的整理了一番,又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吴澜便循着记忆来到了朴秀雅的房间睡下了。只不过她这一觉睡的非常不安稳——她被系统给吵起来了。
【系统:宿主宿主!!那小男孩又被打啦!而且还被关进卫生间里了······他好像也没有吃饭。好可怜啊。】
“……啧。”
吴澜长叹一口气从床上翻身坐起,她无法理解这母亲和孩子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揉了揉半湿的头发,同时从椅子上抓起一件薄外套,穿好后便打着呵欠出了房门,并拐去厨房搜刮到了一包面包和几根香肠。
她将这些东西都装进了塑料袋里并拎着出了门。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一点,银月高挂于黑漆漆的天空上,温柔的月光落在了周围的点点繁星上,而这村子里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各家各户的灯大多都熄灭了,只有她家隔壁的那栋平房的窗户里渗出几抹亮光。
最后吴澜在系统的帮助下绕到了一处长着青苔的墙根下,而上方两米左右的位置上,有一个很小的半开着的窗户,男孩的哭声也正从这窗户里飘出。
“妈妈,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呜呜呜呜呜呜……”
“妈妈,妈妈,这里有好多虫子,我好害怕,求求你放我出去呜呜呜……”
“我下次,我下次一定会考年级第一名的,求,求求你了妈妈,这里好黑……”
听着就让人心里发酸的哭声让吴澜再次皱起了眉,于是她四下一看,在不远的位置发现了一只盖着盖子的大水缸。她快步上前掀开盖子,发现这水缸是空着的,于是便拖拽着水缸来到窗下,最后将盖子重新盖好踩了上去,脸刚好面向了那扇窗户。
而黑乎乎的卫生间里,她不久前看到的男孩果然在这儿,而且依旧只穿了条内裤,正恐惧的尖叫着让自己的妈妈开门。
“嘿!”
吴澜轻轻敲了敲窗户压低了声音说道,紧接着那见那男孩打了个哆嗦,最后爆发出一声尖叫——吴澜自己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后男孩战战兢兢地扭过头,表情惊惧的盯着她,就仿佛她是仲夏夜里游荡的鬼魂似的。
“还记得我吗?”
吴澜也感觉自己只有一颗头出现在这窗户上,对于一个不大的孩子来说确实有点恐怖,于是她又探进去一只手晃了晃,“我是住在你家隔壁的姐姐,就是刚才敲你家门的那个人——戴着黑帽子黑口罩。”
男孩泪眼朦胧的瞅着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却也反应过来她是隔壁家的大姐姐,便一边哭一边点头。
“吃饭了吗?”
吴澜让系统盯着点男孩妈妈的位置,接着便柔下声音说道。
小男孩摇了摇头,但是却站在原地没动。
“喏,这是给你的,”吴澜见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将装着食物的袋子扔了进去,由于装的东西不多,所以掉在地上也没发出什么动静,“快点吃,吃完了才有力气哭。”
见男孩依旧没有动作,吴澜也不强求,这种小孩警惕心强也很正常,“不管吃不吃,记得把袋子和垃圾顺着这窗户扔出来,小心一点别被你妈妈发现了。”
要是被发现那估计会被打的更惨。
吴澜寻思着自己要不要打电话给儿童保护协会,毕竟这孩子看着也太可怜了点,而且长期的家暴也会导致他心理出现一定的问题——也不怪她多想,毕竟很多精神病/杀人狂在儿童时期都遭受过虐待。心里这么琢磨着的时候她便收回了手臂准备从水缸上跳下来,却不成想听到了那男孩哽咽的犹如幼猫似的细弱的声音,“姐,姐姐,你不要走好,好不好?我好害怕……”
“···好,那你把东西吃了吧。”
吴澜听罢重新转回了脸,她对不熊的孩子向来充满了耐心,“吃了我就不走了。”
“好,好,姐姐你不要走……”
光着身子的男孩赤着脚小心翼翼的踩着瓷砖,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随后他弯腰从洗手台下捡起将那只塑料袋,最后拆开面包的包装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等男孩将面包吃的差不多了,开始吃香肠的时候,吴澜推了推窗户,让整个窗完全敞开,也因如此,蒙在玻璃上的灰尘扬了她一脸。
“唔,我叫,我叫张哲……今年九岁了……”
名叫张哲的小男孩似乎是饿极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非常含糊。
“你妈妈总是打你吗?”
她碾开手里的蛛丝继续问道。
“……妈妈其实对我很好的……只是我考了年级第二名,她有点生气……”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张哲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却很敏感的回避了她的问题。
吴澜莫名一梗,她心道那是有点生气吗,那简直和暴怒差不多了,“如果你用心去准备了考试,那么得了第二名也很厉害。”
“可是,可是第二名没有第一名好……如果我得了第一名,妈妈就,就不会生气了。”
男孩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胆怯,似乎认为一切都是他的错似的。
这倒是让吴澜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其实没有太多哄孩子的经验,过去唯一一次哄的孩子还是个不怎么正常的孩子。
然后那个孩子长大之后就更不正常了。
“嗯···我倒是觉得你考了第二或许对你也有帮助?你看,这次考试你也知道了自己对哪些知识点的了解还不够,那么清楚这些之后,下次或许会考的更好。”
吴澜眨眨眼——刚才有灰尘进眼睛里了,她知道这并不是考不考第一的问题,但也能察觉的出男孩对他妈妈的维护和爱——她恐怕暂时不能打电话给儿童保护协会了。
不过在她看来考了年级第二真的挺优秀的。
于是她摸了摸口袋,却只摸到了几块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吃完了吗?吃完把垃圾丢给我。”
“嗯,吃好了。谢谢你大姐姐。”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的男孩来到窗下,接着抬起竹竿似的胳膊使劲儿将袋子丢给了她。吴澜稳稳的抓住袋子并收回这只右手,随后将左臂探了进去,“来接好,等小哲你考了第一,姐姐给你包一个超大的礼物。”
她的五指一松,几块五颜六色的像是星星一样的糖果便从指缝处掉落,见男孩傻乎乎的接住了糖,吴澜瞟了一眼卫生间的门再次道,“下次你妈妈再打你的时候就别傻站着了,找个地方躲起来——把嘴巴擦一擦,你妈妈要过来了。”
得到系统提示的吴澜立刻缩回头,接着迅速将窗户推到了原来的位置,不过几秒就消失在了窗口处。
而男孩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窗户,那个大姐姐像是幽灵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像是他做的一场幻梦。而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却让他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他连忙将水龙头打开洗了一把脸,接着将手里唯一带着点绚丽色彩的糖果一股脑的藏在了肥皂盒的底下。
“妈妈······”
当洗手间的门被人打开,刺目的光线被投射进黑乎乎的只有黯淡月光的洗手间里,满脸水珠的男孩转过身,他双手合十不断地揉搓,并朝着自己的妈妈露出一个祈求的神情。
“我下次一定会考第一名的。”
“求求您放我出去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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