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告白的感觉怎么样?
反正作为当事人的吴澜并不感动,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且不提这人大半夜的跑来和她叽叽歪歪说那么多话,就那张和毛泰九肖似的脸已经足够让她退避三舍了。
脊背发凉的吴澜感觉自己的表情大概很空白茫然,毕竟李亨俊在说完这句话见她如此,也颇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像是个被主人拒绝出去遛弯儿的大型犬。
——这太诡异了。
吴澜有一瞬间觉得这李亨俊是有着毛泰九本人记忆的,但看对方这个反应好像又不是毛泰九。毕竟虽然毛泰九嘴里说着爱她,但表现出来的感觉是一种压抑又克制的扭曲感,她未能在他身上找到切实的爱意,能感觉到的却是独占和控制欲。而这个李亨俊几乎站在了毛泰九的对立面,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算了,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直接拒绝就——
不行。
吴澜突然犹豫了起来。
他是个警.察。
这一次他不就轻易地找到了她住在哪儿吗?
然而还不等吴澜自己开口,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的李亨俊倒是非常尴尬的站起了身,男人的耳朵尖还是尚未消退的浅红色,他避开视线没有再去看她,“朴秀雅小姐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
吴澜坐在沙发上没动,虽然表情无措,但是目光充满了探寻的意味,“李警官,我——”
“秀雅小姐。”
可是李亨俊却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他抿起嘴唇,似乎有些无奈,但是语气又充满了谅解和温柔,“或许我吓到您了,但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所以还希望您能考虑一下,再见。”
语毕李亨俊便转身朝着大门走去,最后随着铁门开合的动静,系统提示她对方已经离开了。
【系统:宿主,万一李亨俊是毛泰九怎么办?如果,如果他真的像曾说的那样爱宿主你,那是不是证明宿主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系统的话倒是让吴澜为之一愣。
好像真是这么个理?但问题在于毛泰九并不是真的爱她,在她的认知中,变态杀人狂怎么会真正的爱上一个人?一旦被他发现她是朴秀雅,那么最后肯定免不了又是一顿纠缠。而就算李亨俊不是毛泰九,那么他这个人也够奇怪的了,为了跟她表个白就待到凌晨两点多?
这未免也太……
偏执。
【系统:宿主你为什么要犹豫呀,这难道不是最简便快捷的方法吗?啊也对,按照宿主你的个性,大概躲他还来不及呢。】
系统的声音让吴澜瞬间回神,同时也确认了自己对系统的认知,这个类似于人工智能的未知物种并非是什么傻白甜。
【系统:其实宿主你心里很清楚,反派明明是个无可救药的变态杀人狂不是吗?宿主你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变了吗?】
“……”
——闭嘴。
吴澜站起身的瞬间便卸下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她转身回厨房的时候在心里厉声斥道。
【系统:我说的不对吗宿主?他对你来说这么特.殊吗?】
啪啦一声清脆的碎响自厨房内炸起,吴澜面色阴沉的双手摁在洗手池上,她右手掌下是一堆碎了的玻璃碴子,艳红的血顺着洗手池的一侧流入底部,像是蜿蜒而下的小溪。
——我让你闭嘴,你听不见?
她抬起右手瞥了一眼嵌入掌心的玻璃碎片,总觉得这个场景也非常的熟悉。
寄居在年幼的朴秀雅身上的她,就是在那个充满了尖叫和血腥味道的夜晚里,用甩掉玻璃的手捂住了年幼的毛泰九的双眼。
相较于想杀了她的金光日,自认为她是他同类的徐文祖,又或者是将她看做所属物的白毛鬼——毛泰九对于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是特殊的。
可到底是怎样的特殊?吴澜心想,或许是她曾经真的想要改变毛泰九这个人,而且过程中不存在任何的投机取巧。当然,在惩罚世界里为了活命,她还是利用了他对她莫名的执着——在性命和毛泰九之间,她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前者。所以即使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的死紧,她对他依旧存有一种复杂的心理。
如果当初她听了毛泰九妈妈的话强行带他离开毛会长的身边,就算是失去了父亲和金钱,他大概也会普普通通的长大,去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最后和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生子吧。
可她真的有这个权利带他走吗?
而那时候的毛泰九又愿意跟她走吗?
“……”
吴澜没什么表情的抬手拨开水龙头,将那只正在流血的右手放在了清澈透明的水柱下,她看着变得混浊的水流,却并非是因为被系统识破毛泰九的特殊而发火,而是因为它那模糊又充满了违和感的诱导。
她变了吗?
她没有。
她还是最初的那个吴澜。
变得只有外在容貌和演技,而思维和想法却没有改变。
——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可既然我们之间签订了‘感.化.反.派’的契约,那么我会遵守规则做任务,而你——
吴澜伸手将掌心里的碎片取出,顺手将带血的玻璃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就安安分分的扮演好自己‘引导者’和‘调剂品’的角色,你平时怎么坑我都无所谓,我从来也没指望你给我带来太多的帮助。但有一点你记好了系统,我才是任务的执行者,而你是辅助品,麻烦你至少要有契约精神,别起不该有的念头。
想给她洗脑?
做梦。
【系统:唔……对不起宿主,是我说错话了,以后不会了哦!】
狡黠的声音被熟悉的吵闹声取代,吴澜简单的在心里应了一声系统带着歉意的话,便不再理它。她话没说的太绝,毕竟往后的日子里还需要这系统作伴。于是她默默地处理着自己手心上的伤口,直到将所有的玻璃碎片都清理完毕,她这才回了房间找出药箱,将自己的手包扎好。
她坐在床沿,最后放松身体倒在了床上,吴澜望着天花板上的那盏吸顶灯,突然觉得自己是时候去看心理医生了,这事儿可不能再拖下去。
——系统,小哲在不在卫生间里。
许久,整理好状态的吴澜从床上坐起身,视线放在了那个被摆在书桌旁的蓝色的礼物盒上——那里面装着她给张哲买的礼物。
【系统:刚才宿主你和李亨俊说话的时候还在,现在已经不在了~】
——我可以相信你吧,系统。你应该知道那孩子很不容易,我想帮他。
她最终还是缓下了语气并揉了揉眉心下了床,目前她的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张哲的身上,对于恋爱的任务并不怎么上心,可这事儿还是得尽快提上日程才行。而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潜意识的将部分当初对幼年毛泰九的情绪投射到了这个男孩的身上,即使这对张哲来说并不公平,可她不希望他因为小时候糟糕的经历而变得与那个人一样。最后,吴澜揣好钥匙朝着大门走去——她得把那个背包拿回来。
【系统:我知道的宿主,无论在哪方面我都是不会欺骗你的哦。另外,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哦,请相信我吧。】
在打开铁门的那一刻,半只脚踏入黑暗的吴澜听到系统如此说道。
——……谢谢。
她停顿了一下谢道,却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明亮的客厅。茶几上,那只盛着清水的玻璃杯被人遗忘在里那里。吴澜收回目光,最后扭头脚步一迈让整个身体都陷进了黑暗里。
···
···
两周后。
那中年男老师因意外瘫痪不能再来教课的消息还是张哲告诉吴澜的。
而吴澜当然是故作惊讶的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吴澜的询问,本来在专心着玩着超人玩具的张哲立刻将手里的玩具放下,然后很认真的摇头并看着她的眼睛回道,“代课老师没有和大家说。姐姐,什么是瘫痪呀?”
“嗯……就是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坐在椅子上的她想了想,接着挑了些小孩能听懂的词汇说道。
“那老师会不会很不舒服?”
张哲好奇的问,表情天真且不谙世事。
吴澜也做出一个思考的神情,她略有些苦恼的皱眉,“姐姐也不知道呢,这大概只有小哲的老师和医生才能明白吧。”
见此,同样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张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小哲以后也要做医生,这样就能给姐姐解释瘫痪的感觉了。”
“好,姐姐等着。”
做医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儿时的梦想多半是孩子们之间一时兴起的戏言,当不了真。不过吴澜倒也不会说些打击对方积极性的话,自然是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只不过即使是这样,张哲的心情似乎依旧不怎么好,他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许久才抬起头。
“可是姐姐,大家都因为老师不能来上课而难过,还说要一起去探望老师,可是我不想去。”
男孩的表情愈发困惑,好像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去看望已经不能再动的老师,他眨眨眼睛,语气里带了些难过,“姐姐,我是不是个坏小孩?”
“小哲当然不是坏孩子。”
吴澜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伸手揉乱了男孩柔软的头发,她用着安慰又真诚的语气道,“小哲是姐姐见过的最有礼貌,最优秀的孩子。”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张哲非常聪明,题目一点就通,能够举一反三,而且逻辑思维能力也很强,远超同龄人一大截。
见张哲脸上的困惑一扫而空,害羞的都把头低了下去,吴澜这才收回了揉着男孩头发的手。她低头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机械表,对方的妈妈还有十分钟就到家了。
而张哲对于时间也非常的敏感,他注意到了她看手表的动作,也就知道自己是时候回家了。可他却有些不舍得看了看温温柔柔的姐姐,又扭过头瞧了瞧桌子上的超人玩具,“姐姐,我可以把超人带回家吗?”
“如果能不被小哲妈妈发现的话。”
吴澜一边收拾着小孩的书包一边朝他眨了眨左眼打趣道。对方很聪明,也很会藏东西,所以她不太担心她送他的礼物会被他妈妈发现,“这是属于小哲你自己的东西,当然可以带走。”
“嗯嗯,谢谢姐姐!”
张哲大力的点点头,并开心的咧开嘴笑了起来,两个小小的酒窝也随之出现在了柔嫩的肌肤上,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上一戳。
“好啦,快回家吧。”
帮对方将玩具也装好放在书包的最底部,吴澜帮男孩背上了书包。可是张哲却在背上书包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成方形的纸,他颇有点紧张害羞的将纸塞给了她,接着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姐姐再见!”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了地下室里,室内再次恢复了一片寂静。吴澜等了一会儿,在系统确定男孩已经到家之后,她才将手里这张叠的很整齐的纸展开来。
展开之后她赫然发现这是一张作文纸,同时纸上还被人用稚嫩的笔迹写了一篇长长的作文,偏黄的作文纸的右上角,有教师的红笔批分。
是满分。
而作文的标题是——
《亲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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