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漫漫,寒冬微歇, 似有春草萌芽, 生机焕发, 可有些人的心情却并不怎么美妙。
霍玥提醒顾停, 小心一个女人,他没有不当回事,也没有特别大惊小怪, 天塌地裂。
镇北王这样的人物,谁不向往?谁不喜欢?牵动些怀春少女的心再正常不过, 重点并不是这些女人,而是霍琰自己怎么想。现在看来……霍琰好像没什么想法, 就算有, 他只是名义上假扮的心尖宠, 自己心甘情愿陷进局里帮助镇北王,并没有立场置喙。
可若是这个女人不懂事,乱了大局, 坏了大事,就别怪他这个‘心尖宠’出手作妖了。
顾停把整封信看完, 唯一可惜的就是信息量有点少, 只有名字和一些不怎么确定的话,大概霍玥自己也有些模棱两可,不敢太确定,可不提醒又不放心,万一真因为这个出事了呢?
小姑娘还太小, 外面的事知道的太少,能做到这样已经尽力了,自己心里肯定也有很多纠结。
施雅娴……名字还很好听,顾停一边记住这三个字,一边悄悄看霍琰,这人在京城竟然有旧缘?九原城都不够他浪的?
镇北王府的信既然到了,当然不止一封,他能收到,霍琰当然也收到了。可跟他的表情不一样,霍琰看着信纸,脸色越来越严肃,不是接到坏消息的那种,而是面对某件事,态度必须得郑重。
顾停有些好奇,信上写了什么?
他凑过去看,霍琰却身子一偏,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巧妙的把信遮住,不让看。再往前凑,霍琰离得更远,完全不是碰巧,是故意了。
不仅人瞬间远离,神态也各种疏淡,连袖角都特别注意,不跟他有任何接触。
这一刻的霍琰,让顾停想起九原王府大门前第一次看到他的情景。他穿着王爷常服,衣不带褶,靴不沾尘,眉目淡淡,从他身边走过时,眼神都未缓半分。镇北王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王府传承和教养,他优雅矜贵,强大又克制,整个人散发着特殊的气场和吸引力。
这样的王爷,顾停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在一起,他看到更多的是霍琰的霸道,霍琰的无赖,霍琰对一些事莫名其妙的坚持,这种距离感很久都没有过了。
顾停眨眨眼,这人吃错东西了?不久前还各种亲近,流氓耍无赖,还敢当着那么多人亲他,现在距离近一点都是罪过?
他后悔了?
还是……这封信有问题?
刚刚快速一瞥,顾停完全没看到信上写了什么内容,但他看得出来,是太王妃的字,难道太王妃提醒了什么?可有什么事需要避着他?不是他自夸,他跟太王妃关系真的还可以,一同历过生死,太王妃绝不会害他防他。
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可能,一定是霍琰抽风了。
不让看就不让看,当谁稀罕呢?顾停晃晃头,修长手指懒洋洋搭在小猞猁的下巴上挠了挠,哼了一声,谁还没点小秘密怎的?以后我的事也不告诉你!
就从回霍玥的信开始!
顾停慢条斯理拿出笔墨纸砚,捂着信纸各种防霍琰。不管对方怎么表现,想凑过来看,还是装作不想看,反正他就一条:不让看!
霍琰太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无奈笑了笑,任他自己去折腾回信。
二人间的气氛很快变得微妙起来。
不远处孟桢正试图骑一只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大的马,说坐了这么多天的车闷的难受,强调自己会骑马,很多年前就学会了的,坚决不让人扶。
孟策看着弟弟拉着缰绳慢悠悠的溜马,时不时身子偏一下,勾着马蹬的脚看起来极为不稳仿佛下一刻就能脱开,脸色紧绷,心惊胆战。可他又不敢强硬的把弟弟抱下来,只好近距离站在一边盯着,随时能扶一把。
孟桢鼓小脸,对哥哥的不信任很是不满,可想了想哥哥也只是担心,而且马跑快时真的有点颠……看过去的眼神就越来越信任越来越依赖。
包子脸弟弟劲劲的撒娇,冷面兄长板着脸,动作说不出的温柔。二人间气氛亲昵温暖,如春风拂面,裹着百花新蕊的甜蜜。
顾停……顾停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感受到,嗯,我这里气氛也很好!
他大开大合的把信纸封上,强行把要走开的小猞猁抱到膝盖,给它进行全身按摩。
一切不过是君子之约,过眼云烟,谁会当真!
就在这时候,那个叫郑十一的护卫突然走向孟策,低声说了句什么,孟策表情明显不对,抬头哄了弟弟两声,把孟桢抱下马,带回这边。
霍琰这边,樊大川也急急过来,和霍琰说了什么……
顾停感觉气氛不太对劲:“怎么了?”
霍琰皱着眉,指尖在桌边轻叩:“皇上遇刺。”
“天子遇刺?”顾停精神立刻紧绷,“什么时候?谁干的?”
霍琰:“昨夜,幕后凶手未知。”
顾停讶然:“怎么会……”
樊大川沉声道:“上元将至,各处准备紧张有序进行,宫内尤贵妃突发奇想,要看看花市花灯做的怎么样了,天子陪同,不想横遭祸事,二人于赏灯之时遇了刺。”
孟策正好也过来了,把弟弟抱上车:“听说那些花灯,就是天子专门下旨要求准备,要同镇北姑藏两府共赏的。”
顾停心内咯噔一声,看向霍琰。
霍琰眉目深厉,慢慢点了头。
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天子早就发出旨意要与民同乐,还专门召了镇北王和姑藏王府小王爷进京,说要同赏上元好景,怎么不早也不晚,这么巧的,在前一天出了事?出事缘由还是特别准备的花灯?
顾停感觉这里边一定有问题,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别是要栽到他们头上吧……
他把孟桢拉到身边坐:“一会儿就要进城,人多眼杂不安全,你别骑什么马了,跟我坐在车里吧。”
孟桢其实从不会胡乱任性,有正事时还是很懂事的,乖乖点了点头,摸了下小屁股:“嗯,骑马也不是很舒服,硌硌的。”
……
马车悠悠前行,车轮轧过越来越平的路,吱呀有声,大家心里想着事,偶尔交谈讨论两句,一路气氛都很安静,快到城门的时候,霍琰下了车,骑上烈风。
他是镇北王,武将,有自己的骄傲和仪仗,进京肯定不会坐在车里,要身穿王爷制式轻铠,骑高头战马,走出去得有气势。
孟策就不一样了,他虽是姑藏王,此行却是小王爷护卫身份,不可喧宾夺主,孟桢还在车里坐着呢,他当然不能骑马走在最前头,不过这种风头他早出惯了,眼下并不介意,坐在车内还可以偷个闲。
城门盘查严格,大概是因为昨夜天子遇刺一事,但这边有万太监一路保驾护航,各种文书齐全,甚至还有圣旨,速度倒也不慢。
未时二刻,一行人就成功入了城。
镇北王和姑藏王弟弟进京一事,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皇上并未广下旨意宣扬,朝臣们心里有数,除了负责对接的官员,没有谁过来迎接,场面很是冷清。
百姓们只有少数消息灵通的知道一二,大部分不知道有这么件事,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期待。镇北王远在九原,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按理路上突然出现不同寻常的仪仗队伍,普通人看了是会好奇多看两眼的,可这里的人不一样,并不敢正眼看,只偷偷瞄两眼,用眼角余光瞄,然后迅速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人说话讨论,就算有人敢说,也极小声,手指还没指两下呢,就被亲人朋友拉走,提醒少说话少惹事,没准要丢命的!
所有人都跑得飞快,生怕沾上什么关系,小孩子更是被大人拉回,拽的死死,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冷漠,木木的,像隔着层东西,没一点热闹鲜活,连街市上的烟火气都显的格外疏离。
别说顾停,孟桢都感觉很不舒服,皱着小眉毛:“京城……和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呢,不如九原热闹,也不如我们姑藏爱喝茶聊天,明明这么多人,看起来都像没什么人气的样子。”
还一个个谨慎过了头,看起来就像别人随时准备害他们似的。
孟策嗤笑一声,按了下弟弟的圆脑瓜:“不是哪里都跟我们一样的。”
顾停抿着嘴,对眼下场面遗憾极了。
百姓们没有安全感,惶惶不安,才会时时如惊弓之鸟,什么事都不想看,什么人都不敢理。一人如此,是他经历特殊,需要关爱,所有人都如此……上位者到底造了什么孽,把好好的繁华都城治理成这样?
顾停轻轻挑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霍琰。
镇北王在九原备受尊敬,每回一出现,山呼海啸,拥护者众,百姓们热情的不得了,连他这个假的心尖宠都能被爱屋及乌,收到各种淳朴礼物,何况镇北王自己?霍琰在人们心中的位置,可想而知。
处处受欢迎,处处受拥戴的人,到了这里,突然变成没人理的小白菜,不知他心里会不会难过?
孟策双臂抱着剑:“藩王不需要别人需要,更不需要别人喜欢。”
顾停微怔。
的确,他们坚守到如今,战场上不惜性命骁勇退敌,战场外操练自身提升实力,目的并不是让别人喜欢,让所有人崇拜,而是这是他们想做的事。他们的信仰,并不为世人反应而改变。
感受有落差是一定的,但一定不会难受。
可他们不难受,顾停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咬牙恨恨:“这些人的手可真快,从下圣旨催着上路到现在,坑一个接着一个下,险一次比一次难,环环相扣,都不让我们休息的!”
这种被操纵的无力感,简直讨厌极了!
孟桢拽了拽顾停袖子:“停停别生气呀,咱们在一块儿,都能过去的。”
“喵嗷——”
小猞猁从二人中间挤了出来,眼睛圆圆,跟着附和。
孟策看着自己的傻弟弟有点发愁:“舍弟——”
顾停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抬了手:“姑藏王放心,我会始终同孟桢一处。”
照顾自己朋友不是应该的吗?孟桢曾为他不顾危险出入九原数次,尸毒解药也是他带着人日夜不休配制出来的,人生挚友难得,当然要好好珍惜守护!
没有太多虚礼限制,一行人很快行入正街,八辆车宽的青石板路一路铺到宫门,下了马车,过正阳门,再往里便是皇宫主体。
“你还小,这里不能跟。”
顾停把小猞猁抱给吴丰,让他带下去好生照顾,接下来的路就不带它了。
“喵嗷——”
小猞猁不干,打从九原那一夜起,它就没跟顾停分开过,这时候就有些闹,蹬着小爪子要跑出来。
吴丰按回它的头:“少爷要干正事,你听话。”
他又何尝不想跟?可皇宫这种地方,他进不了,只能将殷切视线投给霍琰:王爷啊,请一定保护好我家主子!
霍琰静静朝他点了点头。
用得着别人说?他的小东西,他当然要守好!
一路往里走,宫墙高大,琉璃瓦生辉,飞檐脊兽排排有威,雕梁画柱间满满都是尊贵威压,长长甬道似乎走不到尽头,路边安静无声,轮班守卫站姿挺拔,眼神都一动不动。
皇宫,自来是天底下最威严壮阔,雄武大气的地方。
脚都快走酸了,终于走到正殿门口,一路随行的万太监朝霍琰行了个礼,笑道:“方才里头传了话出来,皇上正等着几位呢,咱家资历有限,这道门口可万万不敢迈,不能再陪了,几位请——”
顾停便也对他笑了笑:“万内侍自便。”
什么不能再陪,这是任务圆满完成,要向上峰打小报告了吧?
不过自那件作妖事后,大家相处也算和谐,霍琰再没多的私事处理,不必再避,只昨晚会合孟家兄弟后注意说话,不要暴露孟策身份就行,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建平帝圣旨下得清楚明白,召的是镇北王和家人,以及姑藏王弟弟,霍琰顾停孟桢都能进殿,可孟策作为护卫,是没有资格进去人,只能留在殿外。
孟桢眼巴巴回头看,嘴型看得出来是在叫哥哥,可这种地方怎么能喊出声来?
孟策看的一阵心疼,轻轻说了句乖,挥挥手让他进去,哥哥在这里,你一定不会有事!
不能让哥哥担心,孟桢握起小拳头,坚强的揉了揉脸,一步不落的跟着顾停,踏进殿内。
大殿相当宽敞,金碧辉煌,帘账绡金,连地砖颜色质地都和别处不一样,内侍们规矩侧立,殿角三足兽鼎燃着不知名香料,气氛严肃而郑重。
三人依礼跪拜:“臣等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建平帝声音平和,没半点攻击力。
三人起身,首先看到的当然是建平帝,皇上坐在龙椅上,身材精瘦,目深有光,早过不惑之年,耳鬓有些斑白。在他左侧坐着一个女人,眉眼妩媚,身姿绰婉,腰肢盈盈一握,眼角含春多情,穿着贵妃制式宫装,珠宝黄金插了满头,看起来就很贵,很有风情,纵使从未见过,一猜便能知道,这位便是后宫唯一宠妃尤贵妃了。
前后服侍两位帝王,明明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宜,屹立不倒,尤贵妃在这大夏后宫,可谓是个奇迹。
除了两个坐着的,殿前还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人年纪略长,束金冠,缠玉带,身穿明黄储君服饰,当然就是太子;另一人将将及冠,眉细眼长,穿着皇子常服,看起来相当低调,除了二皇子不可能是别人。
所有人里,尤贵妃先开口,指着霍琰:“这位就是镇北王吧?”
霍琰出列:“是,臣霍琰,见过贵妃娘娘。”
尤贵妃掩唇微笑:“免礼免礼,当真是一表人才,不过比起父亲,你长得更像你娘呢。”
顾停心内顿时警惕,尤贵妃认识已逝的王爷王妃?这种长辈姿态可真是……在表达亲切之意?想让霍琰降低防备?
他感觉很荒谬,尤大春死在九原,尤贵妃作为亲妹妹,不可能不当回事,来前他心里预料过各种场面,激烈的,纠缠的,你死我活的,却从来没有这一种。这女人心里在想什么?霍琰表情不见变化,是早知道这件事不起波澜,还是狠狠控制住了,不被牵着鼻子走?
没有任何回应,尤贵妃不疾不徐,视线看向顾停,又看看孟桢,继续微笑垂问:“听说你带了一个很重要的家人一同前来,不知——哪一位是?”
霍琰手一引,顾停跟着上前行礼:“草民顾停,见过贵妃娘娘。”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顾停垂着眼,缓缓抬头。
尤贵妃看了一会儿,幽幽的叹了口气:“到底岁月不饶人,小孩子长得就是有灵气,瞧瞧这眉眼,这长相,把本宫都比下去了呢,镇北王可真是好福气,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殿陡然一静。
这话要怎么答?区区一个连正妃都不是的‘心尖宠’,和皇上宠妃比美,是想暗示镇北王比皇上还厉害,能得到天底下最美的人?遇到还不知道献上来,自己独吞独占,镇北王安的什么心,是想反了?还是故意挑衅?
顾停想都不用想,一切清楚明白,尤贵妃就是故意的,就是要为难他们,话可要想好了再说哦。
可他没想到,第一个接话的竟然是太子。
太子姿态恭敬,表情肃正:“自然是娘娘更加雍容华贵,艳冠京华,天下谁人能出其右?”
顾停心底快速思量,太子是在帮忙解围,还是有意夸奖安抚尤贵妃。
“太子殿下此话不妥,”二皇子随后紧跟,“贵妃娘娘身份高贵,岂是庶民可比?”
顾停心思转动,快速和霍琰对了个眼色。
太子说贵妃长得最好看,全天下最好看,和谁比都不输,二皇子就说这件事根本就不能比,大家身份不同,比就是自降身价自甘堕落,身为皇家人怎么可以没这点气度?
太明显了,这对兄弟不对付,而且一开口就杠上……
顾停简直大开眼界,宫斗储争这么猛的吗!
建平帝没说话,没有任何表态,尤贵妃笑眯眯看向顾停:“顾公子是吧,你自己觉得呢?”
这把火到底还是要烧到自己身上。
顾停很想说老子觉得你很烦,别的小姑娘怎么那么可爱,个个乖乖甜甜,就你特殊,一天到晚没事作妖,见人就比美!
感觉霍琰状态不对,似乎马上要憋不住,顾停赶紧扬声:“回娘娘话——”
这女人要坑人绝对是一条龙,下一个要问的一定是霍琰,君前奏对不能无礼不能失仪,他必须要把这个话题终止住!
顾停大脑快速转动:“草民见识少,不敢妄言,不过说书先生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个人美不美,好不好看,自己说了不算数,别人有多喜欢你,就会觉得你有多美。 ”
所以你也别问我们家王爷了,他喜欢我不喜欢你,当然我比你美,这并非是事实真理,而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尤贵妃转着玉镯的手指顿了一下,眼梢微扬,媚眼如丝的看向建平帝,声音婉甜似在撒娇:“皇上,是这样么?”
建平帝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朕的贵妃当然是最好看的,全天下最美。”
这种情况说这样的话就像是在表白,尤贵妃虚虚挡了脸,害羞的撒娇:“皇上——”
建平帝和爱妃眼神腻歪了两下,肃正表情,看向殿中昂藏而立的霍琰:“朕知镇北王连年征战辛苦,可这心尖宠是个男人,是不是有点过了?嗯?”
顾停差点没忍住怼回去,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就过了?镇北王若真喜欢男人不成亲,必定无后,对你不是有利么?
而且你们要不要偏头看一下,这大殿中站着的并不止霍琰和他顾停两个,还有姑藏王的弟弟呢!到现在不闻不问,一个眼神都不给,什么意思?故意的?欺负别人没来正主,故意给冷眼么?
大殿瞬间安静。
今日风大,远处天空云卷云舒,似有暗潮涌动,天色渐阴,雪花未有飘下,天气已然很冷了。
建平帝问的是镇北王,别人谁都不敢说话,久久久久,所有人都在担心时,霍琰才拱了手。
“臣方才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皇上此责——何意?”
他竟然装听不懂!这么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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