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帝近几日一直噩梦缠身。
不知怎么回事,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噩梦一个连着一个, 必有逝去的人造访, 慢慢的连午睡都这样, 一个整觉都睡不了,精神越来越不济,不管整日批折子理政让自己多累, 不管磕药喝酒睡女人让自己有多放松,噩梦都会如期造访。
为了得到这锦绣江山, 这些年里干了多少亏心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晚上到他梦里聊天的人死法都不一样, 有头顶顶着血洞的, 肚腹破了个窟窿, 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的,上吊颈骨折断舌头紫长的……不一而足,什么样的都有。
这些人跟他理论过去的事, 用尖锐的,凄厉似的声音折磨他——
“你明明知道我是冤枉的, 为什么还要定我死罪!”
“为什么要抄我的家?贪那么多钱, 不是你让我贪的么!我给了你多少,你心里没数么!”
“科考舞弊,江南赋税就是有问题,就因为别人献出点钱,你就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还杀了我这个刑部主官?律法二字代表着什么,皇上你还记得么!”
“臣妾不想死,都是尤贵妃构陷,为什么皇上就是看不到!”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更可怕的是,建平帝还梦到了前代镇北王,这人怒发冲冠,气势如雷,喝问他为什么七年前烈炎谷一战,镇北军三万英魂命丧!
还有每每临醒之前,他那死去的父皇总是贴着他的脸问:“朕对你不好么?尤贵妃是朕最宠爱之人,你会不知道?为什么要抢走?不孝子——你怎么不去死!”
十回里有八回,他被父皇紧紧掐住脖子,痛苦的从窒息中醒来。
这些人都是过来寻仇的,不会放过他!
建平帝吓得不轻,悄悄在寝殿后置了个暗格,拜起了鬼神,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姚美人低下的视线,翘起的唇角。
姚美人太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她现在的确备受宠爱,伺候建平帝也伺候的很精心,可她并非真心,一个渣的不能再渣的老男人而已,他不配!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在这座皇宫里,做为宫妃,只有靠着皇上才能‘好好’活着,她对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毕竟进到宫来,就没再奢望和别的姑娘一样成亲生子,平凡幸福,她也不在乎这渣老头生死,只是经此一局,她总算看明白了。
得罪建平帝可以,得罪镇北王不可取,未来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乖乖的为自己谋生路,为刚长牙的侄儿谋划未来,确定划拉到口袋里的东西再丢不了,她就够了!
因为建平帝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朝中风向慢慢的,更加偏向二皇子,朝堂内外提起,满满都是赞誉之声,二皇子也谦虚微笑,越来越注意言行,好像未来大局已定,建平帝这个帝王反而不重要了似的。
建平帝很不高兴。
他乐见太子和二皇子对着干,是因为这两个人都在巴巴看着他,等着他给权利,他才是最大的,可现在太子失势,底下只有二皇子一人,由谁继承大统似乎已经定下,二皇子底气越来越足,培植党羽连遮掩都不遮掩,有时甚至还敢跟他叫板,反驳他的决定……
这样下去不行,他才不想走先帝的路!
还有这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每夜每夜的噩梦……
建平帝各种思量,想法也很清奇,他直接把尤贵妃杀了,把尸体给霍琰送了过去。
顾停看到尸体的一瞬间,直接眯了眼,这是示威吗!
送尸体过来的是老太监李贵,李贵还带来了建平帝的话,低眉顺眼的问:“不知这样,镇北王可满意?”
形势不明,镇北王不能随便表态,顾停护犊子,目光锋利的就往李贵身上戳:“这位公公好生面熟,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去过九原,随尤大春一起,是监军来着?”
这话看似平静,实则是明晃晃的质问,跟过尤大春,大抵就是尤贵妃的人,如今却带着尤贵妃尸体来此,问的是建平帝让问的话,你到底是谁的人!
李贵面色不变,带着微笑:“老奴当然是皇上的人,前一段时间曾奉旨接近贵妃,为了调查贵妃私底下都做过些什么……想来现在,王爷已经知道了。”
顾停没说宫宴之夜,他看到了李贵为尤贵妃奔走办事,只提到了尤大春,这人倒是精乖,洗得干干净净。
没得到回话,李贵也不尴尬,继续拱手微笑:“尤贵妃打入冷宫,外头的人不明就里,想的多,还以为贵妃娘娘是因为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惹怒了陛下,可说句不好听的,那种事在皇家其实屡见不鲜,发生了,皇上生气肯定是生气的,罚肯定也是要罚的,却不值得那么重,褫夺封号贬为庶民,再打入冷宫,对后宫妃子来说就是一个死字,再无任何出头可能……罚的这么重,是因为皇上查到了一些事。”
顾停:“什么事?”
李贵:“七年前,九原烈炎谷一战,镇北军三万英魂命丧,乃是贵妃娘娘手笔……娘娘心太高,不仅拢络了很多手下,还可能与北狄高官有勾结。皇上查明真相之后非常生气,也很惭愧,他给了娘娘那么多宠爱,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的越多越不满足,还要走得更高更远,终是……对不住镇北王。”
老太监迅速抬眼看了一下霍琰表情,又道:“当年因不知事实真相,皇上以为镇北军怠慢,延误战机能力不足,重罚了镇北王,之后很久才慢慢感觉出不对,镇北王何等骁勇,怎会犯这样的错误,之后不骄不躁,沉下心来慢慢查才发现,是有别人故意为害,站在所有一切最后的人,是尤贵妃。皇上非常后悔,奈何事情已经发生,无法弥补……”
霍琰这才冷笑一声:“所以皇上此举,是为本王报仇?”
“王爷英明!”李贵长长一揖,“不过这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朝廷法纪不能乱,皇上一向公允,不知道肯定没办法,知道了肯定要会公允查办,尽力弥补的。”
霍琰眸色更暗,再往里,是更多的讽刺和自嘲。
顾停若有所思,因霍琰表情,难免想到了更深的地方,问李贵:“张家的事,皇上是否知晓?”
李贵恭敬回话:“以前不知,现在当然已经全部明白,张夺那夜设局私拦王爷,恐也是为了旧时积怨,心气太大,皇上本想杀他,不想王爷早一步下了手,倒也合适,只是他一人死不足惜,根本弥补不了当年镇北军的损失……老奴过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同时下旨,查抄张家,按照律法重重惩处,若王爷有任何要求,只要不超乎国法,都可以商量。 ”
霍琰冷笑:“本王可不敢。”
李贵赔笑:“其实还有一件事,张夺那夜敢出手对王爷做那样的事,底气来源,也是尤贵妃,尤贵妃虽身困冷宫,外面党羽还在……这几重罪责叠加,神仙脾气也受不了,王爷若是任个性,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顾停心道这个锅推的可真是好,他们才分析明白那夜险局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决定接下来怎么报复呢,建平帝就甩锅尤贵妃,还把人杀了,直接送到他们面前,就是觉得死无对证,他们肯定不会知道一切都是他干的?
当他们都是傻子,没长脑子的么!
该说的说完,李贵指着尤贵妃尸体:“王爷您看……这怎么处理?”
霍琰连个眼神都欠奉:“本王府里不收垃圾,公公怎么带来的,怎么带回去吧。”
“老奴听王爷令,”李贵恭敬拱手,“皇上的话已经带完,不知王爷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霍琰:“没有,公公请回。”
李贵就让人抬上薄棺,出了镇北王府,回皇宫复命。
当然是他自己回皇宫,至于这具薄棺么,已经出了皇宫,就不能再进去,晦气,他让人先抬到城南义庄,等之后上头的命令。
回到皇上寝殿,茶香满室,气氛平缓,建平帝正在饮茶。
“事情都办好了?”
“回皇上,办好了。”李贵一边回话,一边打了个手势,挥退殿内宫人。
建平帝放下茶盏:“镇北王神色如何?”
李贵答的很谨慎:“王爷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建平帝:“可有记恨朕?”
“应该是没有的,”李贵垂头束手,“您是知道老奴的,看人算是有几分眼色,若镇北王气怒,有反心,老奴定能看得出来。”
可惜他不知道霍琰早在几天前就气过了,不是没有脾气,只是适时压下,到得现在,基本没有事能够让他轻易变脸。
建平帝叹了口气:“朕之幸,得忠臣相助啊。”
李贵小小拍了个马屁:“皇上乃天子,气运在身,自然有能者助,偶尔遇到什么小问题也无关紧要,总会有人替皇上鞍前马后,让皇上无后顾之忧。”
这话,自然暗指二皇子。
朝堂前后最近形势如何,但凡有点心眼的都能看懂,二皇子现在成了皇上的心病,当然皇上也让二皇子屡屡看不顺眼,当前面道路畅通,有人占着位置不走,就是件很讨厌的事了。
这种时候,大臣的支持就是助力,尤其镇北王这样能力卓绝,又有军权在握的大臣。
建平帝慢悠悠品了口茶:“朕这个贵妃啊,果然是个好的,一生都为朕付出,年轻时为朕筹谋前路,得宠时为朕分忧解难,连死,都死的很是时候,为朕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这样的女人了。”
尤贵妃是怎么死的,李贵再清楚不过,当然不会拆穿:“皇上给了那么多宠爱,娘娘这一生啊,不亏,为皇上做出最后贡献也是应当应分的,娘娘在地下必然感激万分,盼来世与皇上再续前缘呢,有那羡慕她的,必然也在偷偷瞧皇上,等皇上发现宠幸呢。”
建平帝心里松快:“就你个老货会说话。”
李贵:“哪里,都是皇上您太好,小的们情不自禁……只是……”
“吞吞吐吐什么?有话就说。”
“这贵妃娘娘的尸体……王爷没收,之后埋在哪?”
建平帝眼神闪烁:“恶心的脏东西,谁会想要?他不收正常,可未必愿见朕大操大办,你看着,随处埋了吧。”
反正尤家草根出身,也没人敢大声叫嚣。
李贵很懂:“是,老奴稍后就去办。”
建平帝仍有隐忧,他付出这么多,只为平息镇北王怒火,镇北王应该不会反吧?倒是没想到姑藏那位小王爷孟桢,竟有这等解毒本事,没能处理的了。
……
顾停跟着霍琰回到房间,一脸欲言又止。
霍琰早就看到了,突然一个转身,拉住他的手坐到椅子上,他就十分自然的坐在了他怀里。
顾停:!!
霍琰抱着他,像只慵懒的大猫,声音又低又哑:“想说什么,说吧。”
顾停:“突然把事情推得这么干净,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他这几天的小麻烦是你手笔?”
霍琰嗤笑一声:“那可不是什么小麻烦。”
日夜不得安眠,对人的精神摧毁是很残酷的。
顾停绷着脸:“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孟桢说那种香料只是让人做梦,如果没干过亏心事,做的都是美梦,好梦,反而睡的香,是建平帝坏事干的太多,才一直睡不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顾停推了推霍琰。
霍琰在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停停可别小看了咱们这位皇上,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孟策这个姑藏王本人在京城,他知道,太子要造反,他知道,中了毒怎么解,找谁有解药,他也知道,我这点小手段,一时他看不出来,时间久了怎会悟不到?”
顾停:“所以……你是故意的,根本就没想瞒?”
“既然是无用功,就没有做的必要。”
也是时候让那位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
霍琰现在甚至怀疑,建平帝知道太子有反心,连东大营都是早早准备好的,所以事发当时,立刻送出了玉牌,他去东大营借兵看起来有些麻烦,但其实很顺利,阻力并不大,不是提前安排,很难有这样的效果。中了毒就知道找谁,尤贵妃没准就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饵,她和太子勾搭上了,他不就能顺便得到太子更多准确消息了?知道孟策在京城,便使计害孟桢,并同一时一石二鸟,小楼着火局为他而设,让他们全部陷入危险,互相接应不了,成了,当然是夙愿得偿,不成,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这种皇帝,心机手段可见一斑,有些事必然会明白,费尽心机去骗也没有用。
顾停:“那姚美人是不是危险了?”
这一局,他们可是借她的人。
霍琰摇了摇头:“老东西舍不得。”
一把牌打到现在,国库亏空,朝廷摇摇欲坠,建平帝已经没有了挑拣的资格,但凡有一点希望,他都会抓住,姚美人至少是个聪明人,他没的选,就必须得用。
顾停:“所以送来尤贵妃的尸体,就是向你求和,让你放他一马,也争取稳住现今局面?”
霍琰:“他不来这一手,我还没那么怀疑他。”
顾停:“嗯?”
霍琰眯眼:“尤贵妃不过一个深宫妃子,再得宠,怎么能干得了那么多事?七年前烈炎谷战局,收拢张家,联系北狄细作,每一样都不简单,固然尤贵妃的确有点小聪明,知道自己用处在哪里,可有些事,不是上位者允许,她是做不到的。”
顾停一怔:“你的意思是……皇上?”
也是,一个深宫后妃,家中没有什么势力,尤大春还是靠她后宫独宠拉拔上去的,还不堪大用,她手上能收拢什么人,又能谋得了什么?
所谓凭自己能力做到的大事,也一定是皇上引导,让她做到的。
越想顾停就越觉得可怕,当年战势何等悲惨,镇北军消息来源出了问题,被人引入局里,张家不援,三万英魂命丧,一切的根由,竟然是建平帝?
可这件事霍琰跟他谈过,其中还有北狄细作,那么大的谋局,必须得两方合谋配合,才能完成的那么完美,建平帝做为大夏天子,怎么可以和外人联手害自己的功臣大将,他脑子有坑么?在想什么?
霍琰没说话,只垂下头亲吻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内心难挨的焦躁。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春风安静,带来淡淡花香,温柔清甜,一如这个吻。
“人心……就是能这么脏。”
建平帝能力并不突出,最擅长的就是那一手帝王心术,平衡之术,因不怎么光彩的上位历史,他最不喜别人瞧不起他,最讨厌别人眼里没有他。镇北王太忙,边关总是军情紧急,京城时有召见,总没办法痛快的来,建平帝当然心生不满,四个大字早就盖了上去——功高盖主。
不满了就会怀疑,怀疑多了,就总会想办法治一治,治服了,才是他的人,三万大军在镇北王眼里是同袍,是战友,是人命,在建平帝眼里就是个数字,就是个教训,给镇北王的教训。
“我想杀了他——”
这样恶臭的皇室,有什么好效忠的!
这处话压抑在心,霍琰不会和任何人讲,只和顾停独处时,忍不住想说。
顾停懂他,也懂孟策之前的提醒,不是时候。
现在做任何事,都不是时候。建平帝可以死,但不能是现在,不能是死在霍琰手上。
“我们不在这里了,回九原好不好?”顾停捧起霍琰的脸,温柔的亲了一下,“我想家了。”
“回家?”
“嗯!”
霍琰被顾停明亮灿烂的笑颜恍惚了眼神,心里满满都是说不出的温柔,他把顾停抱在怀里,轻轻的亲他,很轻很轻:“好,我们回家。”
他喜欢顾停的用词,回家,听起来就很温暖。
九原,是他们的家。
霍琰行动力超群,说走就走,顺便通知了孟策兄弟,孟桢立刻跳出来,不行,不能你们自己走,一起一起,我也想走了!弟弟都这么说了,孟策当然也立刻准备起来。
顾停对京城没有任何留恋,可以走的非常潇洒,只有一件事——亲事怎么办?
霍琰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现在只要顾停在身边,他就兴奋,憋不太住,再不成亲怕是得疯。
顾停:“那我回去一趟?”
霍琰扣住他的腰:“不行。”
顾家能有什么好人?他不想让顾停回去受那份委屈,一点都不想。
“那你陪我?”
“我也不想去,”霍琰闭眼,“我怕失手杀了他们。”
或许因为那夜的失控,他现在情绪有点难控制,平静时没什么,着急了没准真的会杀人。
“这事好办!”叶芃贞正好过来,“交给我!”
顾停迅速推开霍琰,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来啦?”
叶芃贞:“听说你们要走,给你带点东西,谁知不小心就听到了你们的悄悄话,放心,你们只管走,请府里太王妃选个日子,这边的事我来办,保准能让你们好好的成亲!”
顾停:“你……”
叶芃贞瞪了他一眼:“你说你,要走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东西都收拾不过来,”顿了顿,她又有些伤感,看向顾停的眼神柔的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个顺眼的人,我心中欢喜,结果没几天你又要走,我这是什么命? ”
顾停抿唇:“我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自责,叶芃贞帮了他那么多,他都还没来得及报答。而且这位大姐姐人真的很好,他也有一点舍不得。
叶芃贞没忍住,顶着霍琰满是提防警惕的眼神,轻轻揉了揉顾停的头:“好啦,正好我不久后要跑西北做一趟生意,以后有咱们聚的时候,别伤心,嗯?”
顾停:“那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叶芃贞心软的不行,又摸了摸顾停额头,看向一边站着的霍琰:“那是自然,有镇北王这么大的靠山,我可是做生意的,惯会算计,怎会不用?”
顾停:“那我们明天走的早,你多睡会儿,别来送。”
叶芃贞快速擦了把眼睛,声音有些低:“那你今天可把我陪好了!叫府里厨娘好顿好的,饭菜不说,汤你必须得亲手做!”
她不喜欢离情,眼泪涟涟的自己,更是不喜欢,不送也好。
“好!”
顾停立刻去忙了。
霍琰跟过过来,一步不离。
顾停:“这可是你的王府,你就让客人一个人呆着?”
霍琰:“她不用陪。”
顾停探头一看,还真是,叶芃贞已经和小猞猁玩起来了,笑的特别开心,还声音清脆的和下人们说话聊天,聊的都是西北边的各种消息……还真是要去做生意。
顾停看着脚下阳光:“真的不去和皇上辞行?”
霍琰眼神凉薄:“他不配。”
“这岂不是明晃晃打脸?”
“那他也得受着。”
并且,不敢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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